越戰的血 第五十一章 回師

    第一批走上我們扣林山主峰陣地的就陳副營長所帶領的一營的戰士。

    他們會在第一時間到達扣林山主峰似乎並不奇怪，一營那些被救出來的人都在主峰嘛，再加上陳副營長一行人從一開始就密切關注這些被圍困的戰士，這會兒聽說了一營的這些同志在主峰，哪還有不急着跑上來與我們會師的道理。

    據說這陳副營長走的是急了點，他們為了能夠儘快的見到這些戰友，那是完全不顧彈藥消耗的又是手榴彈又是導爆索的，一路上幾乎就可以說是炸着過來的。只不過這種做法似乎也符合沈團長急着想要鞏固戰果的意圖，所以才對他們的這種做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不知道。

    否則的話，陳副營長等人這樣的消耗法不僅上不了這主峰，只怕半路上就被人給攔下回頭接受處分去了。

    這聽起來也許有些荒唐，僅僅只是消耗一點彈藥而且消耗這些彈藥似乎也是情有可願，越鬼子在撤退的路上佈置了許多地雷嘛，那用手榴彈之類的排雷當然也是有必要的。這如果是像美國佬這樣的國家，他們甚至還是鼓勵這麼做的。

    但我們國家卻不一樣，主要原因是我國現在還處在一窮二白的狀態，所以對彈藥消耗或是軍備的保養之類的還是以軍備為主而不是以人為主。

    比如炮兵觀察員發現疑似越鬼子坦克潛伏……主要問題是這裏是「疑似」，也就是處於不確定狀態，這種狀態在戰場上應該說是經常發生，越鬼子偽裝本領過硬嘛，炮兵觀察員能夠發現一些疑點，但這些疑點又不是太明顯。

    這時候就會出現這樣的問題，是向上級報告好呢？還是不報告好！

    這報告吧，萬一是自己看錯了，也就是那個地方其實沒有越軍坦克的潛伏，那麼一通炮火過去少說就是十幾萬，這時代那十幾萬可是了不得的東西。所以如果出錯了就是要受處分的。

    從這一點來說，也可以看出這時代的兵有多單純，他們完全就不會想想自己這是在為國爭光用自己生命的代價在保衛邊彊，那有時會出些錯也是正常的誤差，怎麼還會因此而受到處分呢？！

    但現實就是這麼殘酷，而且因為這樣的問題受到處分的事在這時代我軍部隊中還不少，這也使得許多戰士在戰場上對於一些不確定的目標，比如懷疑是越軍炮兵陣地，但卻因為沒有確定而不敢向上級報告從而坐失戰機。

    這樣的結果，就是越軍的潛伏一次又一次的逃過我軍偵察員的「眼睛」並對我軍部隊造成想當程度的傷亡。

    簡而言之，這種政策其實違反戰場上「寧可打錯也不可放過」的原則的。也就是說，為了節省一些國家的經費，付出的代價卻是戰場上戰士的生命。

    「楊營長！」這時陳副營長走到我面前，二話不說就握着我的手說道：「太感謝你們了，謝謝。如果不是你們，我們營的這些同志……哦，對了，我們營長因為要在指揮部指揮，沒法上來親自向您道謝，他讓我轉告你一聲，往後只要有什麼地方用得到的儘管說，只要能做得到，我們一營的全體戰士上刀山下火海再所不辭！」

    「陳副營長太客氣了！」我笑道：「我們也只是做自己份內的事，我想，今天如果是我們的部隊處在被圍困的境地，你們有能力救我們出來的話也一定會這麼做的！」

    「楊營長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旁邊的江連長反對道：「以你們合成營的戰鬥力，誰還能圍得住你們哪！」

    「其實你們的戰鬥力一點也不比我們弱！」我說：「就比如七班……」

    一說起七班大家就不由都沉默了，因為七班的九名戰士除了四名犧牲之外，五名重傷的戰士還在送往後方就醫的路上生死未卜。

    然而戰場上的事就是這樣，傷亡總是無法避免的，就像我們合成營的戰士也因為這一場戰鬥減員十七人。

    隨後我們合成營及江連長的部隊很快就被換了下去，沈團長的意思是……合成營是我們軍隊一支寶貴的力量，也就是好鋼要用在刃上，像之前跳傘奪取主峰切斷越軍補給的任務別的部隊幹不了，自然就需要合成營來干。而現在戰局已經基本穩定了，剩下的問題就是敵人一槍我們一槍，敵人一炮我們一炮的問題，這樣的戰鬥自然就不需要動用合成營了。

    應該說沈團長說的也有道理，事實上我也覺得合成營的戰士訓練出來不容易，雖然從生命這個角度來說我們合成營的戰士並不會比普通部隊的戰士高貴，但我們卻可以在更重要的任務上發揮更重要的作用，於是我也就沒再堅持，把陣地交給陳副營長之後就帶着戰士們下山了。

    話說這還真應了那句「上山容易下山難」的老話，咱們上山的時候是乘直升機然後跳傘下來的，也就是完全體會不到扣林山這一千七百多米海拔的艱辛，下山的時候就沒辦法了……原本我們還想搭乘直升機下去，這一點其實也可以做到，雖然這扣林山陡峭得可以說基本上找不到一塊可以機降的地方，但我們卻可以用繩梯上去，順便也可以再次演練下戰士們緊急撤離的科目。

    但問題是這時候的扣林山並不安全，就像陳副營長說的那樣，我軍僅僅只是佔領了扣林山地區的制高點，叢林中到處都是受傷或是來不急撤走的越軍，因為時間原因我們還沒來得急肅清……其實真要說肅清的話，只怕沒有個幾十天是沒辦法了，原因是這扣林山的僅佔地面積就有七平方公里，七平方公里的面積再加上一千七百多米的海拔，其總面積都不知道有多少了。再加上林深草密而且到處都是暗堡和坑道，想要肅清躲藏在這裏頭的越軍那難度是可想而知的。

    於是我們如果要搭乘直升機下山就變得是件很危險的事，因為這就意味着直升機必須要降低到接近地面的高度，那時周圍要是有越軍隱藏，隨便一個火箭筒或是幾梭子彈都有可能對直升機構成危險。

    我們在戰鬥中已經損失了一架直升機，這時當然就不會為了只圖省力或是一時之快而讓直升機甚至是自己的生命置於危險中了。

    也就是最好的辦法就是步行下山，其實這也是最安全的方法，原因是江連長等人說什麼也要擔負起為我軍偵察開路的任務。

    這偵察開路也就是走在前面為我們探路踩雷了，江連長等人也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甚至還可以說是被困了好多天九死一生僥倖才得以活着回來的，我們又怎麼忍心讓他們干踩地雷這樣的活。

    然而在江連長等戰士們的堅持下，我們最後還是妥協了。

    按江連長的話說，就是如果沒有我們合成營，他們這會兒要麼就是在越軍的包圍圈中挨餓受凍，要麼就已經被越軍給圍殲了，現在為咱們合成營探探路又算得了什麼，更何況這一路上的地雷早也給兄弟部隊的同志排光了。

    我是聽了這最後一句話，想想覺得也是……我軍部隊、收容隊及醫護隊已經一批批的上來了，要是還有什麼地雷及竹籤陣那早也該被踩光了，於是也就沒再堅持了。

    誰想到這一路下山給我們造成麻煩的卻不是越軍，也不是地雷和竹籤，反而還是我們自己人……

    我們還沒走幾步就在路上碰到了一隊戰士，他們應該是負責沿途搜索殘餘的越軍以保證交通安全的，但一看到我們老遠就招手接着就圍了上來：

    「同志，你們是合成營的吧！」

    「聽說你們是傘降到主峰上一舉將主峰拿下的，打得太好了！」

    「別說敵人想不到，我們聽說了也都一愣一愣的，主峰那地形也可以傘降？！」

    ……

    開始我們還以為這只是個別現像，有些戰士好奇心強嘛，而且咱們當兵打仗的天生就是崇拜那些能在戰場上「畫龍點睛」起重要作用的部隊，所以這一點倒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我們沒想到的是，一路下來不管是收容隊還是醫護隊，或者是運送補給和彈藥的民兵，碰到我們的時候都會熱情的上來寒暄幾句，甚至還碰到一個戰地記者……這戰地記者在碰到我們的時候就像是撿着一個寶似的，原本還是要趕往陣地上去拍照的他二話不說就加入了我們的隊伍，一路上跟着戰士們問這問那的，時不時還拿出隨身帶來的照相機「啪啪」的猛拍。

    這些要說還是我們當兵的榮譽，只有打仗打得好了或是打了勝仗了才會得到這麼多人的認同嘛。

    但說實話我們合成營的戰士面對這一切的時候，只會覺得麻煩。

    原因一個是合成營的戰士見過太多這樣的場面以致於都有些麻木了。

    另一個，則是因為我們心裏知道……真正的英雄，是那些將英魂永遠留在主峰以及躺在野戰醫院裏生死未卜的戰士們。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