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季川見識過大場面,連真仙都能量產,再多四階在他跟前也只是一串數字而已,與凡人、與螻蟻無異。
他帶着陳少河在曲良疆域一座衛城駐足,目光投向疆域中心。新晉真仙曲良城主以大法力,將曲良古城中的景象照映二十八衛城,使城中每一個人都能看到。
陳季川也看到。
曲良城主身形修長,文質彬彬的模樣,像是一位文弱書生。
但他人在古城中,來自懸鏡海各方各域的巔峰上仙,一個個全都收斂脾性。原先乖張的,桀驁的,暴戾的,此刻統統不敢顯露。
這便是真仙的震懾力。
曲良城主聲音溫和,在城中與一眾巔峰上仙談古論今,談經論道,頗為和善。
陳季川也聽着。
雖然這一位新晉真仙的道行神通遠遠比不上他,比起一眾道門真仙也差的很遠。但畢竟是一位真仙,是現世真仙,看問題的角度包括一些感悟,對陳季川也有一定啟發。
時間流逝。
陳季川一心二用。
在聽曲良城主講道的同時,也在用『洞悉』觀察曲良城主。
「道行修為真實不虛,是正常證道。」
陳季川看了許久,並未看出什麼名堂。
包括『曲良古城』,一時也未見藏着貓膩。
於是耐心等待。
勝會持續數月。
數月後。
「來了!」
陳季川神色一動,終於看到變化。
轟!
轟隆隆!
一剎那間,轟鳴響徹。
仿佛整個天地形成一個整體,浩瀚磅礴的天地偉力令人心驚。這股偉力毫無徵兆的降臨,籠罩曲良城主。
時限已到。
這是『懸鏡海』在排斥真仙,在催促曲良城主飛升。
「來了!」
陳季川聚精會神。
這一邊。
曲良城主也知道時間到了。
他站起身來,其身後便有虛空洞開,肉眼、神識皆難看清其中虛實。曲良城主眼中有喜悅,有期待。
苦修四萬載,今日總算迎來超脫世外的一刻。
懸鏡海對他已無吸引力,他一顆心早就提前一步飛到上界。
「下界凡修難長生,但真仙壽無量,不知上界真仙幾何,真仙之上又是何等境界。」
曲良城主心中喜悅好奇期待,懷着一顆略激動的心,他沖四方一拱手,「諸位,吾先行一步,上界再會!」
繼而邁步,白日飛升。
嘩啦啦!
真仙飛升,天地齊賀。
「飛升!」
「讓我看看,到底去的何方!」
陳季川盯着洞開的洞虛,一雙眼勘破虛妄,看到真實。
他看到,在這一方天地外,在虛空盡頭,正有一座森羅地獄橫亘,億萬黑煙化作龍蛇,張牙舞爪。
「仙界,我來了!」
曲良城主步入其間,四旁無人,臉上終於不再掩飾笑容,不再掩飾飛升的大喜悅。
但是這笑容這喜悅,在黑煙瀰漫下頃刻瓦解。
他終於察覺出不妙。
身形頓住。
「這」
曲良城主心中一緊,猛地一陣心悸。
他想也不想就將法力一卷,立馬就要迴轉『懸鏡海』。
「危!」
「危!」
「飛升上界竟有大凶攔路!」
曲良城主第一時間壓根沒懷疑飛升是一場千古騙局,只以為這是飛升途中必經的兇險跟考驗,是另一重劫數。
他竭力轉身,要回懸鏡海。
但是羊入虎口,豈有逃脫的道理!
待他回頭
「懸鏡海?!」
身後空蕩蕩,哪裏有天地!
曲良城主心中一沉,絕望升起。還未來得及有進一步的動作,但見那黑煙席捲,龍蛇糾纏,一個照面就將曲良城主捆住。
「破!」
「破!」
曲良城主法力運轉到極致,不敢有任何保留。但是法力轉動的一剎那,就被封禁。再後面,身體、元神也被封禁起來,再不能動彈,一切手段皆無法施展。
只餘下一個皺眉表情,凝固在臉上,被直挺挺拖拽進入那一處森羅地獄中。
「好生厲害的黑煙!」
「曲良城主完了!」
陳季川極目看去,追尋着曲良城主的身形,看到一眼森羅地獄中的景象。他看到,森羅地獄中,一根根刑柱立起。每一根刑柱上,都有一個生靈被黑煙捆綁着,周身散發道行氣機,分明是一位位大乘真仙。
氣機張楊不遮掩。
陳季川一眼掃過,看到三百二十根刑柱,三百二十位真仙囚徒。
隨着曲良城主的到來,此時這森羅地獄中升起了第三百二十一根刑柱。
曲良城主無法掙脫,無力反抗,被束縛在刑柱上,成為這森羅地獄中第三百二十一位真仙囚徒。
嘩啦啦!
下一刻虛空閉合。
陳季川丟失視野。
……
「森羅地獄!」
「真仙囚徒!」
陳季川凝望虛空,心中一沉。
他早在蟠龍山的時候,就已經對這一方天地的最終歸宿有了懷疑。今日看到這一幕,他並無多少震驚、恐慌。
更多的還是思索。
「古仙人神通廣大,超然世外,應當看不上『曲良城主』這樣的新晉真仙。哪怕是一元祖師那個層次的四境雷劫真仙,在古仙人眼中,怕也只是大一點的螻蟻。」
「這『懸鏡海』背後站着的,大概率不是古仙人。」
陳季川思忖着。
當然。
也有極小的概率是古仙人在謀劃。
也許是重傷沉睡,需要吞噬真仙來慢慢恢復。
也許是生性殘暴,以嗜殺真仙取樂。
又或是需要真仙作為材料,煉製至寶,充足實驗材料。
但這個概率極小。
即使嗜殺真仙,即使需要真仙用來研究,以古仙的神通,大可以在上界去抓,用不着經營『懸鏡海』,這般費心費力費時。
「不能排除古仙的可能。」
「但是可能性極小。」
不過陳季川要做好最壞局面的打算,依舊按照古仙人的標準去思索突破『懸鏡海』的法子。
如果真是古仙人在玩耍。
陳季川想要在現實中四萬多年,想要在『懸鏡海』這樣的有極大限制的一方天地中,砸破牢籠,擺脫桎梏,實在太難。
非得在道果世界中將一門門神通修行到至高境界,或者乾脆得證古仙才有一線希望。
「『懸鏡海』是由兩宗至寶組成,一為『懸鏡』,其衍化四萬八千鏡像世界,衍化一方天地。承載億萬生靈的同時,也執掌着億萬生靈的生死禍福。」
「另一件至寶則是『迷神圖卷』。」
「『迷神圖卷』融在『懸鏡』中,只等懸鏡海中有真仙證道,待其飛升,就要將其拖入『迷神圖卷』衍化的森羅地獄中,化為囚徒,下場悽慘。」
「這兩件至寶的威能玄妙全都超出尋常仙器,恐怕能跟一元道門中鎮壓至寶『一元金風袋』相媲美,甚至更強。」
「二寶相合,別說新晉真仙,就算是一元祖師、緋血老祖那樣的雷劫真仙也未必能逃脫。」
陳季川這一次借着曲良城主飛升的契機,總算親眼見識到『迷神圖卷』的部分威能。
那古怪黑煙一出,如曲良城主這樣的新晉真仙根本毫無反抗之力就被制住。森羅地獄中的一根根刑柱,更是將真仙囚禁,生死不由己。
陳季川也沒把握對抗這等至寶。
但是如果換個思路,更大膽一點。
「法寶畢竟是法寶,仙器畢竟是仙器。若我能窺探到二寶本源,再將『大羅天袖』修行到更加高深的層次,屆時出其不意,刷走二寶。沒了阻攔後,再起『風雷行走』,迅速逃遁。即使真是古仙當面,也有一線逃生的希望。」
這一套方案。
一則需要『洞悉』與『大衍筮法』,找到『懸鏡』與『迷神圖卷』的核心本源所在,才好將其刷走。
二則需要『大羅天袖』,這是收人刷寶的神通。若有真仙道行,再將這一門神通修行到極高深的層次,刷走尋常仙器只是等閒,如『一元金風袋』這樣的至寶想要刷走也不難,有很大希望刷走『懸鏡』與『迷神圖卷』這兩宗至寶。
尋寶。
奪寶。
接下來,如果掌控兩寶的僅是真仙,以陳季川到時候的真仙修為、一身神通,完全不虛。
但如果是古仙在背後。
修為的絕對差距下,陳季川最好不要硬碰硬,還是先走為妙。
因此『風雷行走』也要着重修行。
若要更穩妥些,『五行遁法』也可以捎上。
再有『歸元藏天法』隱藏行蹤,『金剛劫陽甲』強化正面硬抗的能力,『素心咒』抵禦心靈幻術,以策萬全。
「大衍筮法。」
「大羅天袖。」
「風雷行走。」
「歸元藏天法。」
「金剛劫陽甲。」
「素心咒。」
六門神通都很有必要提高。
「至少要修行至第五重境。」
「甚至可以繼續推衍,將神通品級往上再推衍一個層次。」
在親眼見到一位新晉真仙的悲慘遭遇後,陳季川心裏警鐘大作,生出更多急迫感。
現在現實世界的情況已經基本趨於明朗。
懸鏡海是困龍地。
『迷神圖卷』深藏天地內外,掌控真仙生死。
而執掌『迷神圖卷』與『懸鏡海』的到底是什麼人,暫時不得而知。
但對陳季川而言,無非是兩種情況。
「一為真仙。」
「一為古仙。」
若是真仙,一切好說。
若是古仙,萬萬難逃。
但成事在人謀事在天,不論如何,他都要將自己這邊的準備做到極限。即使真是古仙在背後,他也要竭力爭取那渺茫的一線生機。
這生機就在道果世界中。
……
「要儘快!」
「現在的速度還太慢!」
金風山海中,陳季川盤坐真仙宮中,思索接下來道果世界中該如何奮進。
最好的情況當然是登頂真仙,踏足古仙人的境界。
這樣一來,現實中的困局基本可以宣告解除。
但是
「古仙人。」
陳季川搖搖頭。
偌大宇宙中,億萬星辰與小世界,還有八千多座中等天地,有十二座大天地,但這當中的古仙人着實是鳳毛麟角。
證道真仙難,但好歹區區一個神州天地就有千餘。
但古仙人。
「可以努力,可以是目標,但不能死盯着這一方面。」
「神通!」
「更多更強的神通,更加高深的神通造詣,我有『點化』,有『衍法』,唯有神通才更靠譜。」
陳季川心念動,準備兩條腿走路。
一方面努力修行,竭盡全力衝擊古仙人境界。
另一方面則猛攻神通,提升提升再提升,直到有把握在古仙人的手底下逃命。
現實中不敢試錯。
但道果世界中,在這一方宇宙,古仙人還是有的。可以找機會見識一下古仙人的厲害,現實中也好有的放矢。
「古仙人。」
「這一方宇宙,唯有十二座大天地中才有古仙人存在。」
「我要見識古仙人,必須去大天地。」
不僅如此。
神州天地畢竟只是一方中等天地,適合真仙快速修行的資源有限。可憐陳季川一身的源玉,卻很難全部花出去。
快速提升道行修為。
快速提升神通造詣。
單單依靠神州天地還不夠。
「得走出去!」
這一世證道已有十二萬載。
陳季川在真仙境中的奠基已經初步完成。
一門門神通陸續提升到第四重境。
道行也達到一境第三步,可以撬動時光長河的力量,進行宇宙中遠距離的趕路。
離開神州天地的時機已經成熟。
「大天地!」
陳季川心想着,又忽的動念:「可以去大天地闖一闖,但是一元道門這邊,也有合則兩利的辦法。」
陳季川思忖半晌,起身走出東歧仙宮。
……
上善道宮。
掌教伏丹子看着陳季川,稀罕道:「東歧宮主除相請外,可是很少主動過來,今日吹的哪陣風?」
「弟子一心苦修,少有出關,請掌教見諒。」
陳季川連忙拱手。
「開個玩笑。」
「東歧宮主不必拘謹。」
「坐。」
伏丹子笑了笑,引陳季川入座,然後看向陳季川,搖搖頭道:「自身修行才是根本,的確要抓緊。但是修行也要勞逸結合,閒暇時,調教調教弟子陶冶一下情操也是好的。自八萬年前石澤證道後,東歧、東河二宮只出了兩位真仙,你們師徒二人近些年在這方面懈怠了。」
伏丹子的口氣嚇人。
『八萬年只出了兩位真仙』這種話,一般人可說不出來。
只不過,八萬年證道兩個,相較於更早以前當然是極好的。但是一元道門在早前經歷過四萬年間證道十仙的輝煌,這冷不丁的驟減,難免有落差。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正是這個道理。
哪怕是伏丹子這樣的道門掌教也不能免俗。
「掌教說的是,周衍的確有所懈怠。日後一定用心,為我道門培養更多真仙!」
陳季川這一次並未搪塞糊弄,反是衝着伏丹子一臉鄭重。
「咦?」
伏丹子見狀,心中一怔。
目光在陳季川臉上停留片刻,下一刻心中會過意來,不由大喜過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