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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天正式課程結束時,阿卡得教授給了戚暮一個任務:將他們過去這幾天遊玩時拍攝的照片全部都沖洗出來,等到所有的照片都沖洗結束後,再拿來找他。
其實這件事戚暮一開始就覺得很奇怪,現在ccd和cmos數碼技術如此強大,可是在阿卡得教授所攜帶的那個全畫幅單反相機里,用的卻仍舊是膠帶,而不是數碼晶片。
雖然不明白阿卡得教授的用意,但是在接下來的一天裏,當戚暮真正地將那數百張照片全部都沖洗出來的時候,他看着照片上那些美麗的風景和連自己都很少看見的開懷大笑的模樣,心中陡然一震……接着,便明白了過來。
阿卡得教授說,他把自己活得有些死了,不夠釋放自我。
所以……這幾天之所以要帶他到各地遊玩,其實是想讓他徹徹底底地釋放本性?
想到這,戚暮不由露出了一抹無奈的笑容,心中卻湧起一陣暖流:自家老師雖然看上去古板嚴肅、脾氣又古怪,但是事實上……真的挺可愛的啊。
而當戚暮捧着那用相冊仔細裝好了的照片回到琴房的時候,他一眼便看見了阿卡得教授正拿着幾張譜子,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碩大乾淨的落地窗戶朝着南邊設計,溫煦燦爛的眼光透過那玻璃照射進來,將屋內照得暖洋洋的。戚暮走到沙發前,將相冊輕輕擱在了桌子上,這時候阿卡得教授才注意到他。
教授隨意地翻了翻那本厚厚的相冊,然後抬頭看向戚暮,嘴巴一撇:「嗯,沖洗得不錯,小七照相和洗照片的水平都挺好的啊,那以後我們再多出去玩玩。」
聽到這話的時候,戚暮正巧坐在了阿卡得教授對面的沙發上。突然聽對方這樣說,他只能欲哭無淚地連連搖手:「老師,我真的對這一行不大了解……要不,以後您來拍照?」
「小七,讓你給老師拍照你還不樂意了?」
兩人又說笑了幾句後,阿卡得教授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相冊,抬頭看向戚暮。這位嚴肅的小老頭此刻板了臉,一臉正色地望着坐在對面的青年,語氣鄭重地問道:「沖洗這些照片的時候……有感覺到什麼了嗎?」
戚暮聞言,勾了唇角回答道:「有,感覺到……原來我也能被老師逼迫着玩得這麼開心。」
「……」
心裏默念三遍「不要和孩子計較」後,阿卡得教授冷冷地哼唧了一聲,然後說道:「你自己有感覺就好。我這裏有一首曲子,我想這首曲子你自己應該挺熟悉的,但是我希望在兩周以後我能聽到你演奏出一個不一樣版本的曲子,和以前截然不同的。」
戚暮倏地一愣,問道:「老師,是什麼曲子?」
阿卡得將剛才放到一旁的譜子遞給了戚暮,後者立即接過,翻開那遮擋住曲名的譜子一看,戚暮一下子怔住了。他詫異地抬首看向阿卡得教授,只見後者正使壞地一笑,說:「帕格尼尼的.24,第24號隨想曲。」
只見在那潔白的琴譜封面上,正印着一行黑黑的花體字——
《i》。
法勒大師在介紹戚暮給阿卡得教授的時候,曾經特意強調過:「這是一個非常有技巧的孩子,他對於節奏和音調的把握非常準確,尤其是在演奏帕格尼尼的曲子時,那種技巧非常漂亮流暢。而且他對音樂的感悟也很獨特,非常具有可造性。」
而在戚暮在得知法勒大師要將自己推薦給阿卡得教授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便是:那是「當代的帕格尼尼」。
阿卡得教授一生錄製過很多專輯cd,其中以他錄製的《24首隨想曲》最為出眾。這位大師在許多音樂會上也經常演奏這24首曲子,他對帕格尼尼的隨想曲感悟之深,恐怕是站立在當世巔峰的。
但是……戚暮卻是有些不明白阿卡得教授之前的話了。
「老師……什麼叫做不一樣的版本?難道,您希望我對這首曲子進行改編?」思索了許久後,戚暮只能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而阿卡得教授直接點頭,說:「上周在柏愛音樂會結束的時候我不是說,希望你能夠練習並改編一首曲子嗎?就是這首了。我希望能聽到一首有所創新的24號,而不是和以前一樣的。小七,你要將自己融入進這首曲子裏,在兩周之後告訴我,你到底拉出了什麼。」
這樣一個任務,對於戚暮來說也是非常艱巨,但是他卻不感到畏懼。
只見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的陽光泛着金黃的顏色,照耀在青年白皙俊秀的臉龐上,他輕輕點頭,語氣輕快道:「好,老師,我會努力的。」
戚暮很擅長帕格尼尼的曲子——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是擅長,並不意味着每一首曲子都很精通。不巧了,這首第24號隨想曲卻正好是戚暮非常熟悉的一首。倘若阿卡得教授讓他直接脫譜演奏,那麼他可以立即就做到。但是……
要他進行改編,卻真正地讓戚暮感到了一絲為難。
因為太熟悉,所以一閉上眼,耳邊就能響起曲子的旋律,這對他即將要做的改編來說,真是一隻兇猛的攔路虎,讓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局勢就這樣僵滯着,一直沒有向前。戚暮對着那空白的琴譜看了足足有兩天,時不時地就拿起來練習一下,但是照樣沒有一點頭緒。
大概是由於太沉浸於曲子中無法自拔了,當第二天晚上戚暮回到公寓時,他正擦着頭髮從浴室中走出來,忽然便聽到了自己的手機嗡嗡地響了一聲。他走到桌前拿起手機,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收到了五六條短訊和一通未接電話。
戚暮趕緊點開最新一條短訊,見到發信人的時候他一下子愣住。
閔琛:【出什麼事了嗎?見信速回。】
戚暮再點開之前的短訊看了起來,只見在三個小時前——
閔琛:【最近如何?】
半個小時之後——
閔琛:【很忙嗎?】
又過了半個小時——
閔琛:【戚暮?】
接下來兩條的短訊都幾乎是准准地卡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點上。
【發生什麼了?】
等到再過了半個小時,對方乾脆直接打了一通電話,而那時候戚暮正在浴室里洗澡,自然沒有聽見。戚暮完全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會這麼有耐心,竟然發了這麼多條短訊。
無奈地笑了笑,戚暮趕緊回了條短訊過去:【抱歉,今天下午一直在想曲子,手機是震動,沒有注意到。我沒有什麼事。】
沒過多久,那邊的短訊就回了過來:【嗯。】
沒過一會兒,又是一條短訊:【什麼曲子?】
戚暮想了想,還是直接將阿卡得教授給自己的任務發送了過去:【帕格尼尼的《第24號隨想曲》,老師希望我能作出一些創新和改變。】
戚暮將這條短訊發送過去後,就取消了手機震動,然後繼續用毛髮擦拭着濕漉漉的頭髮了。他對着鏡子一邊擦拭着頭髮,一邊暗自想到:什麼時候……頭髮這麼長了?
沒讓戚暮想多久,一陣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戚暮微微一愣,然後趕緊地走到桌前。看到那不斷閃爍的名字後,他立即將手機接起:「閔琛?」
低沉磁性的男聲順着電波,穿越了一整個英吉利海峽從遙遠的倫敦傳了過來:「嗯。改編要求很高麼?」
沒想到對方打電話就是為了問這句話,戚暮倏地愣住,然後無奈地笑道:「老師並沒有給任何要求,只是希望我在兩周後給他一個不一樣的曲子,我這兩天一點頭緒都沒有,也不知道難度,或許……很高?」
聽到戚暮的回答後,閔琛那邊沉默了許久。
見對方似乎沒有回話,戚暮又說道:「不過這兩天確實讓我不知道該怎麼下手,我以前也稍微改編過一些曲子,但是從來都沒有動過這種經典曲目。所以……有些茫然吧。」
短時間的沉默後,閔琛低聲問道:「你那邊方便嗎?」
這個問題讓戚暮一下子怔住,他看了眼四周,然後笑着回答:「我在公寓,應該也挺方便的?」
「好,我正好在琴房。」
戚暮:「……?」
「我在倫敦的房子裏,這間房子裏有一間琴房。」
「……」
戚暮的腦子裏瞬間閃過以前維也納交響樂團的成員們一起開玩笑時說過的話,傳聞:柏特萊姆家有十幾架斯坦威九尺大鋼琴。一開始戚暮雖然聽進了耳朵里,但只是將其當成是一個笑話,但是……
原來在倫敦也有一間琴房啊……
看樣子十幾架也很有可能了啊……
沒有注意到戚暮那邊詭異的沉默,閔琛那邊傳來了幾道清脆的鋼琴聲,沒讓戚暮等一會兒,閔琛低壓着聲音,說道:「第24號的鋼琴曲很出名,你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先聽一聽鋼琴版本。」
戚暮正想着婉拒,但是忽然便回憶起阿卡得教授所說的「閔琛擁有的那一分,你始終沒有」,於是他只得接受了對方的好意,笑着說道:「好,真是麻煩你了。」
不過片刻,一陣極快的鋼琴聲便從電話里流淌出來。這是一段跳躍般的舞步,仿佛是戲謔曲一樣,非常具有戲劇性和衝突感。
戚暮完全能夠想像到電話那端的男人,此刻正飛快地舞動着手指,在黑白雙鍵上快速地移動。
再好的鋼琴聲透過電波傳導過來的時候,都有一些聲音的偏差,夾雜着微弱的電流聲。但是就算是這樣,也無法削弱這鋼琴聲的優雅動人。
李斯特將帕格尼尼這首《第24號隨想曲》改編成了鋼琴曲後,這首曲子也成了許多鋼琴炫技狂魔的熱衷之物。李斯特原本就是個瘋狂的炫技大師,他所擁有的鋼琴技巧幾乎是跨越了一個時代,傲視所有同齡人。
其實……閔琛也能算是一個喜歡炫技的人吧?
忽然想起了在港城迪士尼樂園時,這個男人上台演奏的那一曲《黑夜海嘯》,那個時候,這個男人修長削瘦的手指就在鋼琴鍵上飛快地躍動着,仿佛是天生就與之合為一體般的輕鬆優雅。
正巧是一個漂亮的滑音,那猛然拔高的鋼琴聲讓戚暮一下子從回憶中回過神來,這時,一首不長的《第24號隨想曲》也正式結束,只有餘音還在安靜的房間裏迴響,讓戚暮有些怔愣。
「鋼琴和小提琴有些差別,但是,你可以從其中感覺到一些……共同的東西。如果還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打電話找我。」
聽着聽孔里傳到的低沉男聲,戚暮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點頭道:「嗯,好。」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