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陰大聖 026 弒師

    百年時間，對於絕大多數凡人來說，遙遠到終其一生也難以跨過。

    就算是對道基修士來說，也算不得短。

    但也不算漫長。

    而在百年內，從鍊氣圓滿修至道基後期，如此進度，就算是黑風老妖也要自嘆弗如！

    目視被困陣法的紫真，他不由眼露感慨：

    「好徒兒，不枉我從無數人中精挑細選出來，你果真沒有讓我失望，精元充沛遠超同儕。」

    「真是大道庇佑！」

    他為了脫困，受制於人，本以為終生無望，不曾想剛剛出來就碰到念念不忘的徒弟。

    而且……

    對方現今肉身大成，恰好可以當做爐鼎助自己進階金丹。

    只要成了金丹，以自己的底蘊，未必不能突破那人在自己身上種下的印記，重複自由。

    這是何等的運氣？

    紫真的運道應該也不差。

    區區百年，就有如此底蘊，說明她不止道心虔誠，更未曾中斷過靈藥乃至道侶輔助。

    「師尊。」

    被困陣法，紫真一時間目不能視物、感知儘是虛無，索性沉下心來，問出長久以來的疑惑：

    「當年為何害我妹妹？」

    當初，自己已經答應對方好好修煉，只要保住妹妹性命，他日甚至自願獻祭自身精元。

    但……

    黑風老妖還是把妹妹交給了邪修處置，導致魂飛魄散。

    這讓紫真對黑風老妖殺意達到極限，此後的修煉，一部分是被逼無奈，另一部分就是為了報仇。

    「為什麼？」

    黑風老妖聞言輕笑：

    「你天賦不差，但在我三個徒兒當中算不得最好，而且太過沉迷外物，難有大成就。」

    「殺你妹妹，你才能一心修行，這可是為師的良苦用心！」

    「唰！」

    他話音未落，遠處的紫真就已出現在面前，銀牙緊咬、眼泛怒火，五指握拳狠狠砸出。

    「給我死！」

    大黑天拳法！

    拳鋒所過，周遭突兀一暗，好似一個吞噬一切的黑洞迎來，恐怖的力量讓天地靈機也為之扭曲。

    「彭！」

    拳鋒落在黑風老妖身上，就如地爆天星，一圈圈、一層層肉眼可見的漣漪擴張開來。

    偌大結界，更是瘋狂抖動。

    「好！」

    黑風老妖面色陰沉，肉身被轟成無數道殘影，冰冷之聲響起：

    「竟然能看破為師真身所在，怕是為了對付我你準備很久了吧，徒兒你真是用心良苦。」

    「若非這百年為師也沒閒着，怕是已經着了道。」

    「赦！」

    口吐真言，識海一尊恐怖虛影一躍而出，逸散周遭的殘影隨之一匯，再次化為黑風老妖本體。

    「徒兒，你看為師此法如何？」

    黑風老妖主修元神秘法，神識之強比之假丹還要強上一籌，肉身相反，是他的弱項。

    也是因此，才會把修煉肉身的三門傳承分別交給三個徒弟，就等以後徒弟學有所成吞噬。

    而為了沒有破綻，他自也有準備。

    「不動心魔變！」

    紫真美眸收縮：

    「你竟然煉成了？」

    「哈哈……」黑風老妖仰天大笑：

    「徒兒你果真入手了黑風洞地下的秘笈，不錯，為師苦熬百年，已然修成這門秘法。」

    「此法一成，肉身與我而言已經無關緊要，只要元神不滅，就可不死！」

    紫真恍然。

    難怪！

    難怪黑風老妖早就活過道基修士的三百歲大限，已然還在，原來竟是修煉了這門魔功。

    不動心魔變，重要的不是心魔，而是不動二字。

    心不動，神不死！

    不論受再重的傷，只要心神穩守不動二字，都可恢復如初，這點倒是類似於周乙的不滅長生體。

    只不過……

    不動心魔變是元神秘法，不滅長生體則是肉身神通。

    長時間的孤獨，讓黑風老妖變的有些話癆，卻並未失去理智，此即回神，正色開口：

    「乖徒兒，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去！」

    口中低喝，告死飛刃電閃飛出，直奔紫真而去。

    同時大黑天胎藏曼陀羅結界全力運轉，一股吞噬之力憑空滋生，吸收紫真逸散的精氣。

    黑風洞的傳承來自上古，混雜諸多法門，除了萬獸宗、異類外，還有最為詭異的魔佛一脈。

    大黑天、不動心魔等秘法皆與之有關。

    師徒二人所修法門看似不同，實則互為表裏。

    一如紫真師姐弟三人互相殘殺才能得到完整的天妖法體，師徒二人也要分出個生死。

    唯有如此，勝者才能修至真正的天妖真身！

    屆時。

    精氣神三者圓滿，不止能證金丹，更是可成元神真人，乃至一窺那傳聞中的仙道極境。

    結界運轉，吞噬一切。

    紫真修煉法門本就與之相合，現今精氣神不受控制的被陣法結界吞噬，實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削弱。

    「噗！」

    告死飛刃划過肩膀，紫金鎧裂開一道縫隙，血肉撕裂，傷口處更是有大量精元傾瀉。

    只是眨眼功夫，紫真就落入下風。

    「唔……」

    黑風老妖藏身黑暗，脖頸上揚，眯眼發出愜意聲音：

    「精元！」

    「充足的精元！」

    「這種感覺真是讓人沉迷，為師先天不足，從未享受過肉身的好處，多虧了紫真你啊！」

    「你……」紫真拼命閃躲，銀牙緊咬：

    「老妖，你個怪物！

    ！」

    「你說的沒錯。」黑風老妖咧嘴一笑：

    「為師一出生就異於常人，腦袋奇大、肉身畸形，被親生父母扔在污水中隨波逐流。」

    「幸甚，碰到了你師祖！」

    他眼神迷茫，口中喃喃，回憶往昔道：

    「你師祖看出我天賦異稟，教導我元神秘術，我小時候一直把他當做父親來看待的。」

    「可惜……」

    黑風老妖搖了搖頭：

    「他只是藉助我的天賦打開萬獸宗遺蹟，後來更是想卸磨殺驢，卻不知中了我的陷阱。」

    「哈哈！」

    「說起來，為師能有今日還要多虧了他。」

    「唰！」

    紫真身形一閃，再次出現在黑風老妖面前，五指扣出，肉眼難辨的絲線把面前人影撕成無數碎片。

    但碎片如夢幻泡影，轉瞬又在遠處恢復如初。

    這一次紫真沒有選擇繼續動手，而是趁機擺脫背後披風的糾纏，身上紫金鎧靈光大盛。

    雖然從周乙那裏學來了法眼手段，可以勉強看穿結界，但自己的攻勢顯然無法真正傷到黑風老妖。

    倒不如換個法子。

    「當……」

    告死飛刃被拳鋒隔開，無功而返。

    與此同時，幾十張靈符自她身上的儲物袋飛出，經由法力激發，化作道道靈光湧現。

    「轟！」

    畝許大的火球、漫天飛舞的金刀、鎮壓一切的寶塔……，諸多靈符朝四周狂轟亂炸。

    紫真與周乙朝夕相處數十年，就算不懂如何佈置陣法，耳濡目染，對於陣理也有不少了解。

    自然知道，只要成陣就需有消耗。

    結界也是一樣！

    只要消耗用盡，陣法不攻自破，到時候沒有大黑天胎藏曼陀羅結界攔截，自己來去自如。

    「不要妄想了。」

    黑風老妖的聲音響起：

    「我這結界與他人不同，一旦成型，就會吞噬內里的一切來維持自身運轉，也即你不死結界不滅。」

    「你施展的所有手段，只會助長結界威能。」

    「沒用的！」

    紫真面色一沉。

    她分辨不出黑風老妖的話是真是假，但確實能感受到結界在靈符攻擊下有越來越強之勢。

    當然。

    若是有三階乃至四階靈符，想來也能打破禁錮。

    奈何……

    這種東西她身上並沒有。

    「彭！」

    告死飛刃再次斬落，被拳鋒格擋，一人一刀瘋狂對撞，成僵持之勢。

    「唔……」

    黑風老妖雙目微眯：

    「氣息混元，是打算不然結界吞噬自己的法力嗎？若是一開始你就如此，為師還有些為難。」

    「現在，不過是拖延時間而已。」

    結界一成，此消彼長，以紫真現今殘餘的實力，根本扛不住結界無休無止的吞噬力量。

    而且還有他在。

    告死飛刃也不會讓紫真放鬆。

    時間緩緩流逝，結界越發黑暗幽深，告死飛刃在黑風老妖的御使下更是越發的凌厲。

    內里人影的掙扎，也越來越弱。

    「嗯？」

    某一刻，黑風老妖突然抬頭，看向遠方天際，面露瞭然：

    「原來，你是在等人？」

    「好快的速度！」

    看了眼遁來的火線，黑風老妖點了點頭：

    「如此遁速，就算是老夫也有所不及，難怪能入紫真你的眼，可惜終究來遲了一步。」

    「結界一旦張開，不成假丹無人能夠闖進來。」

    「是嗎？」

    紫真聞言輕笑：

    「那也未必。」

    對黑風老妖，她幾乎絕望，但只要周乙趕至，局勢肯定會逆轉，這是她對周乙的信任。

    黑風老妖不理解紫真哪來的自信，搖頭欲言，表情卻勐然一變。

    「呲……」

    一道火線憑空出現，無視大黑天胎藏曼陀羅結界的攔截，洞穿虛空，徑自落在黑風老妖身上。

    火眼術！

    火線洞穿黑風老妖的身體，更有離火熊熊燃燒，裹住肉身。

    這種火焰不止能焚燒肉身更能灼燒元神，饒是黑風老妖有不動心魔，也控制不止慘叫出聲。

    「啊！」

    劇痛讓他面容扭曲，失聲慘叫，就連告死飛刃也停在半空。

    一道人影閃過，出現在紫真面前：

    「你沒事吧？」

    「還好。」紫真回以柔柔一笑：

    「幸虧你及時趕來，不然的話我們夫妻怕是要陰陽兩隔了。」

    「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周乙皺眉，回身看向黑風老妖，面色罕見的變的凝重：

    「他很強！」

    「是啊。」紫真點頭：

    「被困一隅百年，本以為他會老死，再不濟也會天人五衰，想不到竟還能不退反進？」

    「不過好在他的那幾頭傀儡沒能熬這麼久，你有沒有把握？」

    周乙面露沉吟，想了想方道：

    「自保當無問題，佔據上風也有機會，但要想在今日把他拿下，怕是需要冒些風險。」

    「一次機會，不行就先回去。」

    「嗯。」

    紫真重重點頭。

    時間是站在兩人這邊的，只要脫困，無需太久，十年八年後兩人就將擁有絕對的優勢。

    「小輩！」

    黑風老妖壓住身上烈焰，怒目看來：

    「今日，不死不休！」

    「嗚……」

    陰風驟起。

    一頭頭陰魂憑空浮現，各自揮舞手臂撲向兩人，更有悽厲鬼嘯如無數鋼針直刺神魂。

    「小心！」紫真聲音一沉：

    「這些陰魂都是黑風老妖的念頭所化，他喜歡虐殺對手，把他人頻死之際的怨念融入自己的念頭。」

    「這些念頭在這片結界裏，是真實不虛的存在，能污濁法寶、滅人肉身，不過一旦損失過多他也會受傷。」

    也就是說，現在的黑風老妖也拼了。

    「哼！」

    鼻間輕哼，周乙踏步上前，雙目陡然一亮，一股凶戾、狂暴、威勐無儔的氣息透體而出。

    離火魔猿！

    「轟！」

    烈焰與陰魂一觸，瞬間爆發古怪的異響，一頭頭陰魂被焚燒殆盡，但周乙體內的法力也在瘋狂燃燒。

    修為不足，始終是他最大的缺陷。

    「吼！」

    巨大的魔猿仰天怒吼，雙臂揮舞，無數鎖鏈從背後飛出，如同蛛網一般撲向來襲陰魂。

    拘魂鎖鏈！

    下一瞬。

    「彭！」

    周乙頭顱後仰，法相幾欲當場崩潰鎖鏈更是煙消雲散，諸多陰魂破開烈焰勐撲肉身。

    卻是黑風老妖直接祭出腦海里祭煉百年的驚魂刺。

    且，

    毫無保留。

    饒是周乙意志堅定，有法相護體，竟也出現了剎那的恍忽。

    而這剎那，就足以決定局勢。

    「唰！」

    「噗！」

    陰魂、鬼嘯、告死飛刃齊出，一股腦貫入周乙肉身，飛刃更是直接插進他的頭顱正中。

    「死吧！」

    黑風老妖面露獰笑，神情癲狂。

    只要殺死周乙，本就虛弱的紫真不堪一擊。

    眼見周乙就將被分屍，黑風老妖已經心中狂喜，卻發現本應絕望的對手面上竟然露出一絲笑意。

    「好手段！」

    「不過，你這是自己找死！」

    如果黑風老妖穩紮穩打，周乙自問勝算不超過一半，但現在拼命爆發，卻無異於自尋死路。

    「彭！」

    身體一震，無視飛刃、陰魂對肉身的傷害，周乙一個閃爍出現在黑風老妖面前，大手朝前一撈。

    「給我過來！」

    「嘩……」

    熊熊烈焰，瞬間把兩人給盡數包裹。

    紫真深吸一口氣，素手一伸撈起周乙的赤金棒，閃身出現在兩人身側，一棍擊向黑風老妖頭顱。

    「彭！」

    老妖頭顱爆開。

    「我佛慈悲！」

    周乙雙手合十，破限數次的掌法轟出，配合雙目激射的火焰，實打實的落在黑山老妖身上。

    與乙木長生術相同，黑風老妖的不動心魔同樣需要能量來源，只不過一個消耗的是法力一個消耗的是元神之力。

    黑風老妖底蘊雖強，終究尤其極限。

    伴隨着離火焚燒，終于堅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