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一直到今天, 沈晝依舊有些不習慣首都星那如同水晶一般清澈透明的天穹,它純淨得毫無雜質,就連飄逸的雲漪也是經過精心設計和計算的, 呈現世間最完美的形狀。墨子閣 m.mozige.com這讓沈晝想起,有一次去米貞家裏做客時看到的海洋生態模擬微縮景觀。
巨大的晶體材料鋼中,水面透徹得可以看清底層的泥沙, 一群一群的五彩斑斕的游魚在水底穿梭,模擬的珊瑚散發着朦朧的幽光, 時而有牡蠣張開圓潤的殼貝,吐出一個光影變換的泡泡。
很美, 但總也不真切, 像光影迷離背後的, 不可捉摸的夢境。
可是他已經三年沒有回過霧海了。每一次, 當他剛才生出要準備回家的念頭時, 就會有新的事情不斷涌過來,等他處理完,時間已然都溜走。最近一次回去的想法是在前天,還沒有等他向米貞請假, 米貞就先發制人,甩給他一件棘手的案子, 開庭日期就在最近。
聽說是臨近開庭當事人忽然提出更換辯護律師,並且點名道姓的要沈晝來為他出庭辯護,米貞調侃道「我們沈大律師的名聲現如今已經傳到拘留所去了。」
「總有一天會傳遍整個宇宙。」米貞的助理律師何舒舒跟了一句。
她是個剛畢業不過一年的學生,聰穎敏銳, 出身優越卻肯吃苦, 和當年的沈晝一樣, 很得米貞青睞。
「海口不要夸的太大, 」沈晝笑道,「否則要是達不到,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我聽小何說,你昨天已經去過安全局了」米貞問道,「不是給你招了助理嗎,調檔這種跑腿的活還要自己做,你怎麼忙得過來」
沈晝看了米貞的助理何舒舒一眼,道「何副局長親自通訊過來,我敢不去」
何舒舒笑意盈盈的道「我爸爸聽說這件案子是我們沈律師承接,所以想見見他呢。」
「你呀,以後這種事情就不勞何局長親自出面,」米貞雖然話語客套,神色卻明顯是愉悅的,「他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一起出去吃個飯就行了。」
「當然可以,」何舒舒似乎很高興,「我爸爸早就跟我說過想和米律、沈律一起吃個飯,那要不就這周末吧我回去問問我爸爸時間,可以的話,我來安排」
「我沒問題,」米貞伸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得看我們沈大律,他現在可比我忙。」
「周六可以,」沈晝道,「周末肯能要去一趟春秋星系,見一個證人。」
「是華林控股那件數據泄露的案子」
沈晝點了點頭。
「你一個人跟兩件這麼複雜的大案團隊人手還夠用嗎不夠的話我把杜銳那邊的人給你調過去幾個。」
「可別了,」沈晝擺手,「他的人我可不敢用。」
米貞無奈的搖了搖頭。
她離開斯奈特所的時候就盛名在外,自己獨立開所之後名聲更上一層樓,第一年接連幾個大案都贏得非常漂亮,現在她的新所雖然不能與斯奈特這樣的一方巨擘相提並論,但幾個合伙人帶領的團隊卻都是精英,這樣的團隊自然更適合首都星的圈子,譬如米貞的助理何舒舒,就是現任聯邦安全局副局長的千金。
何舒舒打了聲招呼就下班了,米貞望着她年輕窈窕的背影,壓低聲音問沈晝「你不會真的看不出來吧」
沈晝挑眉「什麼」
「那丫頭對你有意思。」米貞笑眯眯的道,「她還是太年輕了,心思都寫在臉上,一眼就能看出來。」
「還是你眼力毒。」
「你真的沒感覺到」不等沈晝回答,米貞就漫然的道,「她父親說不定是調查局下一任局長,媽媽也是瓦藍得大學的教授,小何本人也是年輕漂亮,又很崇拜你,我面試的時候人家可說了,就是因為你才來我們所面試的。」
沈晝好笑道「你是不是案子太少,都無聊得開始拉皮條了」
他和米貞從一開始的上級領導到老師,再到同事、搭檔、合作夥伴、朋友,共事數年已然稱得上老友,米貞比他年長,私底下對他很好,是把他當做弟弟看待的,難免關心到他的私人問題。
「我都忙了大半輩子了,」米貞放鬆了姿態,靠在辦公椅上,「今年好不容易能稍微閒一點,你可不要詛咒我。」
「小何那是小孩子心性,」沈晝緩慢的道,「等她長大一些,見得多了,也就不會記得我是誰了。」
「這一點我可不同意啊,」米貞搖了搖頭,「正是因為年輕感情才純粹,等她到了我這個年紀,凡事總以利益為先,就沒意思了。況且你也還不到三十歲,沒比小何大多少」
「那麼請問利益為先的米律師,」沈晝似笑非笑道,「撮合我和小何,對你有什麼賺頭」
米貞噎了一下,半晌,沒好氣道「你這懟人的功夫留到法庭上去吧」
沈晝笑了說了「再見」,也走出了律所大門,他身後,「中恆」古樸低調的黃銅牌子在首都星傍晚如夢似幻的夕陽餘暉之下,划過一抹流星般的光輝。
「我聽米貞那個意思,」沈晝一邊走一邊道,「何汝誠就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聯邦安全局局長。傑弗里太平庸,上議院早就想把他換掉了。」
與他交談的只有人工智能埃德溫「是的,奧托傑弗里已經對外稱病將近一年,聯邦安全局的決策工作都是何汝誠和另外一位副局長處理。他已經在春秋星系的療養院待了四個月零十天。」
「中途沒有換過地方」
「沒有。」
沈晝咂舌「何汝誠背後這位的手段,真是非同一般吶。」
他懷疑奧托傑弗里被軟禁了起來,而何汝誠早年正是在基因控制局供職,五年前才平調過去,任對外情報科科長。基因控制局是穆什總統的舊部,可是現在何汝誠是否還效忠總統先生這件事還不確定,沈晝只是猜測,何汝誠能在短短五年之內混到副局長的位置,現在更是成為了欽定的下一任局長,大概率背後有人提拔他往上爬。
何舒舒的簡歷是他專門挑出來「放」在米貞的信箱裏的,米貞果然將何舒舒招了進來,雖然中途出了點小插曲,但他還是順理成章搭上了何汝誠這條線索。華林控股是聯邦安全局最大的合作商,這次數據泄露案件所造成的影響巨大,何汝誠面臨上任出了這樣的岔子當然不敢懈怠,所以才會將他叫過去親自詢問。
沈晝承諾靳昀初會一直沿着趙潛蘭的線索調查下去,但這並不代表他會魯莽冒進,不論是叢林之心和聯邦安全局都像是長滿了眼睛的怪物,貿然插手進去,恐怕不等他調查出什麼,就先把自己的性命葬送了。
但好在,他一直都是個很有耐心的人。
他再次想起春秋星系那個證人。
沈晝忽然道「傑弗里的療養院在春秋星嗎」
埃德溫已然知曉了他的用意,道「聖勞倫斯療養院是全聯邦最安全、最昂貴的療養院之一,甚至比隼山監獄還要防備嚴密,許多大人物生病的時候都喜歡去那裏修養。」
「那就是進不去咯。」沈晝遺憾的道,他抬頭看了看逐漸暗下來的天空,第不知道多少次感慨,「聯邦真麻煩啊」
「沈老師,你昨天還說,你是遵紀守法的聯邦公民。」埃德溫提醒。
沈晝不置可否,開着車匯入浮空立交橋長蛇一般的車流之中。
他一路上都在逼逼叨,人工智能並不會厭煩,甚至敬職敬責的回答了他所有問題。中恆所的年輕律師們私底下會一起八卦,米律師今天又換了一個多貴的包,杜律師昨天又和他女朋友吵架了,而風度翩翩、能力超群的沈律師喜歡自言自語,因為在升降梯間或者走廊上遇見他,總能看到他好像念念有詞。
但實際上,沈晝只是在和埃德溫說話而已。
無怪乎楚辭嫌棄他,他這個人,思考的時候要說話,無聊的時候要說話,生氣的時候要說話,興奮的時候更是會說個沒完沒了,大部分時候他會克制,但是自從埃德溫跟着他來了中央星圈,他就像找到了命定的好夥伴。
簡直令人髮指。
車子跳出空間場,沈晝問埃德溫「小林不是說最近回來嗎,回來了沒有啊」
「暫時沒有,」埃德溫道,「未來號在長亭走廊附近遇到了一隊意圖搶劫的星盜,據說阿特彌斯指揮官和穆赫蘭師長都同意反擊,然後他們順便就將這隊星盜殲滅了,未來正在將俘虜和罪犯押送往防區特戰隊。」
沈晝「」
「不愧是穆赫蘭,」他搖頭感嘆,「恐怖如斯」
「未來號又不是作戰星艦,怎麼還能順手殲滅一隊星盜你們怎麼想的。」
「也沒想什麼,」拉爾米勒奇不好意思的道,「就是看他們膽子實在太大,想教他們做人而已。不過您放心,我們沒有浪費能源和彈藥,只是發射了幾枚近程炮彈。」
靳昀初哭笑不得「我不是嫌你們浪費能源,就是沒想到你們都探索回來了,路上還出了這樣的事情。」
「這都是小問題,」拉爾米勒奇道,「靳總,我們估計要在戰區停留二到三天,未來號的碟部有一點小損傷,半天就能修復,等修好了我們再返回晴空星。」
「我看是你想去防區特戰隊吧」靳昀初似笑非笑道。
「啊這,」拉爾米勒奇道,「程指揮官都邀請了,我們不去也不好意思」
「去吧去吧,」靳昀初擺了擺手,「我批准了。」
「是」拉爾米勒奇抬手敬禮,「謝謝靳總。」
防區特戰隊大概是每個邊防軍士兵都渴望的地方,西澤爾和拉爾米勒奇都曾在這裏供職,只不過西澤爾待了三年之久,拉爾米勒奇卻只待了不到一年。
「我們第一次見面不就是在這」拉爾米勒奇笑道,「還去比過一場模擬指揮,只不過我不如你,輸了。」
「你不會忘了吧」她挑眉。
西澤爾道「記得。」
兩個人走過防區特戰隊空間站的小港口,遠處就是銀白色的星艦發射台和泊位,這裏的大氣層常年沒有氣溫變化,溫度偏低,說話的時候呵出去一口氣,都是一陣張揚白霧。
「你找我有事」西澤爾問,「沒有的話我回去了。」
拉爾米勒奇冷不防道「林跟着程指揮官去星艦模擬艙了。」
西澤爾疑惑「所以」
「所以就算回去,他也不在。」
「我可以去星艦模擬艙找他。」
「」
拉爾米勒奇忍不住道「你還真是一分鐘都不願意讓他離開你的視野,就算這小孩是你家的,你也不能這樣啊。」
西澤爾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拉爾米勒奇分明在他目光中看見了「你管得真寬」這幾個單詞。
拉爾米勒奇做了個「停止」的手勢,道「我確實找你有事,兩件。」
「第一件,」她清了清嗓子,「雖然這次遠空探索任務提前結束了,但是你我都知道其中的原因,所以我也就不多贅述,我擔心的是我們回航之後的事情。」
西澤爾開門見山的問「你想說什麼」
「和你說話還真是一點都不用繞彎子」拉爾米勒奇嘀咕了一句,隨即壓低了聲音道,「升職和授勳。」
西澤爾有些驚訝的看着她,倒是沒想到,拉爾米勒奇會來問自己。
他雖然已經接受了自己時間節點往前狂奔了三年,但有時候依舊會覺得,自己還是三十五師的師長,等到未來號回歸,他照舊會回到晴空星的軍部去。
「我沒有別的意思,」拉爾米勒奇聳了聳肩,「畢竟這次星際探索任務原本是你的,我只是臨時被拉過來的壯丁。我那時候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去了銀河禁區現在探索任務也算是完成了,只是不能對外公佈,我就是想找你打聽打聽,對接下來的去處有沒有什麼心理預期之類的」
「我的任務,」西澤爾挑眉,「這是靳總告訴你的」
「對。」
拉爾米勒奇大概知道深藍航線錯誤的秘密,但是不知道靳昀初怎麼告訴她的,她竟然也相信所謂「秘密任務」的說法。
西澤淡淡道「耐心等不就好了」
「果然是穆赫蘭式回答。」
西澤爾目光冷淡的暼向她「這種事你為什麼來問我」
拉爾米勒奇聽出了他話里隱含的意思我和你不熟。
「喂,好歹也算是有一點交情了,你不用這樣吧」拉爾米勒奇抱起手臂,無所謂道,「因為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這些,所以來問你,我也不會有心裏負擔。」
西澤爾問「第二件事是什麼」
「第二件事」拉爾米勒奇饒了個彎子,最後側過臉頰,西澤爾下意識往後躲了一下,卻聽見她輕聲道,「我想追求白粵。」
西澤爾覺得更疑惑了「這件事,似乎也不用問我」
「我只是告訴你一下,」拉爾米勒奇笑道,「畢竟白粵是你的副官,萬一你不同意她談戀愛呢」
西澤爾道「我不會幹涉她的個人生活。」
「那就好啦,那你以後要是在各種地方偶遇我,也不要驚訝。」
西澤爾忽然問「白粵知道嗎」
拉爾米勒奇「知道什麼」
「知道你喜歡她。」
「當然不知道,」拉爾米勒奇擺手,「她要是都知道了我還追求什麼」
「那,祝你成功。」
「謝謝。」
西澤爾沉默了兩秒鐘,忽然又問「你打算怎麼追」
「誒」拉爾米勒奇雖然心裏有些詫異他為什麼會問這種問題,卻還是道,「我的戰術是,投其所好、潛移默化,再裝裝可憐,她很好騙的,又心軟。」
西澤爾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再一次道「祝你成功。」
他依舊和楚辭住在一起,只是這時候楚辭正在通訊,結束後頭也不回道「你不是被阿特彌斯指揮官叫走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她只是問了兩句話。」
「哦,」楚辭沒注意到他面上沉思的神情,自顧自繼續道,「我本來是想和程指揮官去星艦模擬艙,但是今天系統程序在維護,我就先回來了。」
西澤爾「嗯」了一聲,也沒有再說話。楚辭走過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想什麼呢,是不是阿特彌斯指揮官對你說了什麼」
西澤爾抓住了他的手指,在空中停頓了一秒鐘,輕輕按下去,道「她沒說什麼,就是問我,任務執行結束之後會調去哪裏。」
「會升職吧」楚辭道,「比師長更高一級的軍官是什麼」
「太多了。」西澤爾輕笑道,「我本來以為,我還能回三十五師,結果剛才回來的路上奈克希亞告訴我,張師長已經平調過去了,大概率納金斯會成為副師長。」
「那你呢」
「還不知道,看元帥和靳總怎麼安排。」
楚辭揶揄道「這樣不是很好嗎,出去一個月,回來之後就升官了。」
西澤爾搖了搖頭「還是不太習慣。」
「慢慢來嘛。」楚辭低下頭,沉默了一瞬,道,「你能不能,先把我的手還給我。」
西澤爾一愣,隨後像是觸電一般鬆開了握着他手指的手,又不自覺的往後撤了一下。
「你」楚辭下意識的將手指往前探了探,西澤爾卻收回手,慢慢背在了身後去,像是懲罰自己一般。
楚辭覺得有點奇怪,他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就抿起嘴唇,緘默不語。
這種奇怪的氣氛一直持續到晚上睡覺之前,楚辭不經意提及下午回來的時候和奧蘭多通訊,讓他想起自己的畢業證書還沒有領。
「你不是去執行星際探索任務了,沒有休學」
「為什麼要休學,」楚辭奇怪的道,「反正那些課程又不難,不在學校也能學。只要我按時完成任務,拿到績點,就可以畢業了。」
西澤爾笑着道「真厲害。」
「好難得,」楚辭乾巴巴道,「你竟然願意誇我了。」
西澤爾挑眉「我沒有誇過你嗎」
「自從你回來之後你只誇過兩次,」楚辭掰着指頭數,「一次是我幫你調試了通訊加密頻道,還有一次是半夜給你蓋了被子。」
西澤爾好笑道「你記得這麼清楚」
「當然。」
楚辭見他抬起了手,以為他又要抓自己的手指,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直接將自己的手塞在了西澤爾手心裏。
西澤爾愣了一下。
楚辭也愣了一下。
他緩慢的眨了眨眼「我以為你想抓我的手我們假設你是不是有一種習慣,看見我掰手指就想抓」
西澤爾「我是貓嗎」
楚辭遺憾嘆氣「你要是貓就好了。」
他想了想,忽然對着西澤爾輕輕「喵」了一聲。
西澤爾像是被點了暫停鍵一般,怔愣了好幾秒。
楚辭「怎麼了」
半晌,西澤爾的神情逐漸平復,他慢慢偏過頭看向牆壁,輕聲道「沒什麼。」
夜。
房間的暗窗模擬出星辰溫和如水的光影,西澤爾已經睡着了,楚辭迷糊了一陣子卻又清醒了,他的失眠症似乎有所好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西澤爾回來了,但是因為今天早上起的有些晚,他現在又睡不着了。
他安安靜靜的躺了一會,西澤爾卻似乎有所覺般,驀然睜開了眼睛。
楚辭期期艾艾道「吵到你了」
「怎麼可能,」西澤爾側過身來面朝着他,「你又沒有動。」
「那你怎麼醒了。」
「又睡不着」
「我覺得是因為今天早上睡太久了,」楚辭抱怨道,「都怪你沒有叫我。」
「那明天早上早點叫你。」西澤爾拍了一下他的側手臂,「現在要睡覺了。」
「可是我睡不着」
「閉上眼睛,說不定一會就睡着了。」
楚辭抗議「我已經閉了好多會了。」
西澤爾將放在他肩膀的手抬起來,輕輕蓋在了他眼睛上,過了幾分鐘,楚辭幽幽道「我還是睡不着。」
西澤爾聲音模糊的「嗯」了一聲,楚辭拿開他的手,趴到他耳邊「我睡不着。」
他停頓了幾秒鐘,不見西澤爾回答,於是又在他耳邊道「喵喵喵」
西澤爾瞬間清醒了,哭笑不得道「你睡不着,也不讓我睡」
「你和我說一會話怎麼了,」楚辭理直氣壯道,「說不定聊一會我就睡着了呢」
西澤爾乾脆坐了起來,靠在床頭上「你想聊什麼」
「我也不知道,」楚辭望着天花板,「就隨便說。」
在西澤爾開口之前,他率先道「不准讓我睡覺。」
西澤爾低下頭去看他,他安安靜靜枕在自己身邊,漆黑如夜色長髮散開鋪在枕頭上,就像是一個氤氳的夢境。
「我下午給奧蘭多通訊,」楚辭漫無目的道,「然後想起來我還沒有領我的畢業證,就順手領了一下,聽他說他最近的情況啊什麼的。」
西澤爾知道奧蘭多是李政元帥的侄子,而他和陳老將軍的孫女陳柚是楚辭少數的同齡朋友之二,便問道「他們現在都在做什麼」
「還在上學,」楚辭道,「奧蘭多和陳柚都申請了我們學校的碩士,所以都還在學校,我回北斗星就能見到他們。」
「那你呢」西澤爾忍不住撫了一下他的頭髮,「探索任務已經結束了,你有什麼打算」
「在出航之前,我打算回來後去軍隊服役。」楚辭說着,回想起三年前那段時光,忽然有些失神。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說過的話和想要做的事似乎都在和時間一起遠去,都變得不真切起來,就仿佛隔着一層霧氣,或者鑲嵌在相框裏老舊的、已經泛黃風化的照片。
西澤爾卻訝然道「我以為你很討厭軍隊。」
「也沒有很討厭,」楚辭嘟囔,「而且你不還是師長」
夜晚的房間裏太安靜了,安靜到西澤爾能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聽見恆溫系統管道中,氣流微妙的變化,他脫口道「所以是因為我嗎」
楚辭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也沒有否認。
半晌,他低聲道「我得了機甲聯賽的第一名,然後拿到了領銜,跟着艦隊去執行星際探索任務,我那時候想,這個任務本來是你的,可是你不在,我可以替你去」
西澤爾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可是,可是。」
他一連說了兩個「可是」,才緩慢的繼續道「你不用成為第二個我,你有你熱愛、追求的事情。」
「而且,」西澤爾躺下去,面朝着楚辭,他們的臉頰大概離得很近很近,近到可以看清楚彼此的眼睫毛,「我們以後再也不會分開了。」
三天後。
未來號抵達晴空星,晴空星專門舉行了回歸儀式,拉爾米勒奇依舊興味索然,充分表達了自己對於盛大排場的厭惡,儀式結束後,他們都要去北斗星進行任務匯報,還要參加總結會議,離開儀式會場去往港口的路上,拉爾米勒奇神神秘秘的湊過來對西澤爾道「你覺得,這兩盒巧克力那一盒更適合送別人」
西澤爾低下頭,看到她的工作包里塞着兩盒包裝華麗的巧克力,他皺眉「送給白粵」
拉爾米勒奇就像是執行突破任務一樣忽然抬起頭朝着四面張望了一下,確定白粵沒有在附件之後才嚴肅點頭「對,我精心挑選了很久,但最後還是在這兩盒中間舉棋不定,你覺得我應該選哪個」
西澤爾「我怎麼知道。」
拉爾米勒奇搖頭「我果然不應該問你。」
「你怎麼想起來送巧克力」西澤爾隨口一問,「因為慶祝未來號凱旋」
拉爾米勒奇一臉鄙夷「什麼慶祝未來號凱旋,今天是五七節。」
西澤爾「什麼節」
拉爾米勒奇「五七節,也算是情人節的一種,雖然都是各個購物平台營銷出來的節日,但我就是想送白粵禮物,怎麼樣」
西澤爾驚訝道「她喜歡巧克力嗎」
「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而是大家都會送。」拉爾米勒奇說完拎着自己的包繼續糾結去了,糾結了半天,最後決定拋硬幣,一時半會身上也沒有硬幣,於是乾脆將自己的袖扣拆下來拋在空中。
當她終於決定好要送哪一盒巧克力時,一抬頭,西澤爾已經不見了人影。
「我哥呢」楚辭問拉爾米勒奇。
「不知道啊 ,」拉爾米勒奇奇怪道,「他剛才還在我旁邊,我拋個硬幣的功夫他人就沒了,要不上去等他吧我還從來沒有見他遲到過。」
一直等了快十分鐘,星艦隻剩下十分鐘就啟航了,楚辭只好給西澤爾通訊,可是他的終端是免打擾狀態,並沒有連接成功。
直到距離星艦起飛只剩下五分鐘的時候,他才在通道口看見了西澤爾的身影。
他似乎一路跑過來的,跑得頭髮凌亂,臉頰泛起薄薄的紅。
楚辭連忙叫他「快點。」
楚辭拽着他剛在星艦座椅上坐下,廣播就提醒說即將啟航。
「你幹嘛去了」楚辭拉過安全鎖扣好,「還跑得這麼着急。」
西澤爾從口袋裏找出一盒巧克力遞給他,楚辭一臉迷惑「就是為了買這個」
西澤爾低低的「嗯」了一聲。
「為什麼忽然要買巧克力」
「別人告訴我,」西澤爾說着,感覺自己臉頰有些發熱,大概是剛才跑得太快,熱氣還沒有散下去,「今天是五七節就是要送巧克力。」
楚辭滿頭問號「還有這種節日」
西澤爾「」
楚辭將巧克力接過去,隨即後知後覺的回憶起一些什麼來。似乎好像也許,之前在學校的時候,某一天他忽然收到一大堆巧克力,後來陳柚告訴他,是因為某個節日大家才會互相送巧克力。
「可是我沒有給你準備巧克力怎麼辦」楚辭抬起頭去看他,「要不等回去北斗星了補上」
「不用不用,」西澤爾連忙擺手,「我就是」
他用舌尖墊了一下牙齒,好讓自己說話流利一點「我就是聽別人說起,順便買的。」
「哦」
楚辭低下頭去看那盒精緻的巧克力,盒子很小,五邊形,蓋子好像一個尖尖的小亭子,上面纏繞着一根粉白的絲帶。他輕輕將盒子蓋打開,裏面只有三顆金箔紙包裹的巧克力,他想了想,拿出來一個放在西澤爾手心裏,道「分你一個。」
西澤爾莞爾道「我送給你的,你又分給我」
「當然,」楚辭笑眯眯道,「你送給我就是我的了,我的東西分給你怎麼了」
「那,我還得謝謝你」
楚辭大度擺手「不用不用。」
西澤爾哭笑不得,但他其實不喜歡味道太濃郁的東西,所以就任由那顆巧克力一直在手心裏放着。楚辭看見了,道「手掌是熱的,你這樣放太久了就會融化。」
他說着動作自然的將那顆巧克力拿了過來,剝開包裝紙,遞到西澤爾嘴邊「張嘴。」
西澤爾下意識的張開了嘴,楚辭將巧克力餵進了他口中,道「放在肚子裏就不會融化了。」
巧克力濃厚的味道在西澤爾的口中暈開,他的味蕾仿佛都在抗議,但他還是默默咽了下去,然後,舌頭上就只剩下輕微的苦和甜。
楚辭自己吃了一顆,將剩下最後一顆放在了口袋裏,他昨天晚上沒有睡好,所以靠着座椅慢慢的睡着了。西澤爾看着他安靜的睡顏,不知道想起什麼,輕微的嘆了一聲。
星艦到達天樞港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九時,有人專門來接西澤爾一行軍官,當然也有人來接楚辭,都是他的狐朋狗友。
狐朋狗友們不知道從哪裏得知了他的航班信息,並未提前告知他,就直接來了港口,楚辭只好將自己的東西交給西澤爾,跟着他們走了。
「你們怎麼知道我什麼時候降落」楚辭驚訝道。
「當然是因為我」陳柚興奮的舉手,「我讓我爺爺問了納金斯叔叔。」
「行吧。」
「怎麼樣,」奧蘭多大力的拍着他的肩膀,「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楚辭沒好氣道「驚喜沒有,驚嚇倒是有。」
「快點快點,諾亞學長他們還在等呢。」陳柚催促道。
「往哪去」楚辭問。
陳柚沉默了一下,道「回學校」
「嗐,我們本來可以去吃好吃的」奧蘭多翻了個白眼,一指陳柚,「都怪柚子,讓她提前預定餐廳她竟然給忘了,結果現在根本找不到還有空位的餐廳,現在只能去學校門口的燒烤店吃飯了。」
「燒烤店也可以,」楚辭隨口問,「為什麼預定不到餐廳,今天不是工作日嗎」
「因為今天五七節。」
「什麼節」
「哎呀,」陳柚道,「就是情人節啦」
楚辭愣了一下,手不自覺的伸進口袋裏,摸到巧克力的盒子。
情人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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