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麼?」
暗中觀察着沉默不語的老國王,安博威特忽然開口問道。
曾經畢竟相處多年,對方的一些習慣他自然清楚不過,比如說,只要他一陷入某個問題中進行思索時便會毫不在乎外界的影響而一言不發。
「你應該知道我在想什麼。」
安東尼奧輕閉着雙眼低沉說道。
「有時候,一旦人老了記性思維也會跟隨着遲鈍,我已經不是當年你印象里那個頭腦睿智的導師,你不說,我自然不會知道。」
安博威特語帶自嘲道。
「薩索與沃蘭斯的背後是否存在着你的身影?」
對此,安東尼奧再沒有拐彎抹角,乾脆直截了當道。
「你在懷疑我?」
「哼——身為先民公議中圓桌議員的你不可能數十年如此安分的空留在這個王都里。」
「雖然我的身份行為的確令人感到可疑,但是這一次你過慮了,自從當年你發動政變手段擊敗阿德尼蘭親王后我便再也沒有干涉這個王國的想法。」安博威特緩緩解釋道:「當然,你可能不會相信,然而事實的確如此。」
「我需要知道原因。」
「原因?」
「沒錯,一個能夠讓你甘願留在這個王都數十年的原因。」
「即便告知你原因又如何?」
安博威特不由得輕笑出聲道。
「因為我想知道。」
安東尼奧自然清楚對方話里的意思,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解釋,信任也好,懷疑也罷,這些都對他沒有任何意義,同時,以他如今的處境又能奈何?
但是,他仍舊想知道。
隱隱中,他似乎感覺到自己安排操控的未來軌跡中籠罩着一層看不透的迷霧,仿佛隨時都可能顛覆一切心目中的預想。
「念在過往的情誼,我會給予你最後的釋疑。」
短暫的沉默後,安博威特沒有拒絕對方的請求,理由很多,或許是話中意思,或許是心懷戲謔……
「在此之前,你知道霧花之年的時候為什麼會有那些人忽然莫名造訪這個王國嗎?」
安博威特並未直接道明原因,而是有些奇怪的反問起老國王。
「弗朗明戈曾經對我說過,fernu法則似乎當年由於某人的關係引起了突然異變,而那些人造訪的原因很可能源自於此。」
安東尼奧雖然疑惑對方為何談起當年往事,可話里卻依然如實答道。
「他說的沒有錯,不愧是這個王國最強的領域者,可惜,這麼些年他對於法則境界的領悟至今仍處在初級的階段。」
安博威特褒貶不一的簡單評價了番弗朗明戈後,道:「對於你們而言,fernu法則只是這個世界的基本構成,但是對於從fernu法則中攫取知識力量的人們而言,fernu法則就是他們追尋這個世界真理的唯一途徑,倘若有一天,有一個人忽然掌握了fernu法則,那麼這個世界將會發生什麼?或許我應該更加簡單直白一些,倘若有一個神秘的外人忽然掌握了你禪精竭慮治理的國家,那麼這個國家會發生什麼?而你又會有何感想?」
「你是想說,霧花之年fernu法則實際上是因為陷入了某個人的掌握才引起了所謂的異變?」安東尼奧略微思索後道。
「是也不是。」
安博威特很快就對他模稜兩可的說法進行了解釋。
「當年fernu法則的確陷入了某個神秘人的掌握,可是很快fernu法則便恢復了正常,也就是說,fernu法則並沒有真正被那個人掌握,僅僅只是短暫的一刻間曾被掌握。」
話雖繞口,可安東尼奧卻清楚了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
「所以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使得你們來到了這個國家。」
「沒錯。」
「那個人很重要?」安東尼奧問道。
「很重要。」安博威特沉吟道:「自fernu法則誕生起,從未有人真正推開這扇世界真理的大門,而那個人卻推開了,哪怕只是曾經那短暫的一瞬,但是他的收穫卻足夠傲視從古至今苦苦追尋那扇門後真相的人們……所以,他們想找到他,他們想知道那扇門外到底有什麼……」
說完,安博威特淡然一笑道:「不過,現在我們要談論的關鍵卻不是這些,而是當年紛紛匯集來到這個國家的人。」
「除卻當年你所見過的那些人外,無面者兄弟會、龍騎士傭兵團,魔法之塔、星辰之森等等你所不知道的勢力都來到了這個國家展開調查搜尋,可是,最值得令我在意的便是趁機潛入這個國家的顛覆獠牙!」
「顛覆獠牙?!」
很明顯,安東尼奧震愕了。
「fernu法則異變如此重大的事情怎麼可能會少了他們!雖然他們的行蹤非常隱秘,然而非常不巧,因為一個意外讓我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安東尼奧似笑非笑道:「更加有趣的是,我發現他們追尋法則異變無果後便悄悄找上了另外一個人。」
「誰?」
「沃蘭斯!」
「沃蘭斯?」安東尼奧呼吸變得沉重道:「他們找上他的目的是什麼?」
「這個問題我不說,你的心裏想必已經知道了答案。」安博威特平靜道。
事已至此,如果安東尼奧還不清楚的話他就是一個愚蠢的白痴,同時他也明白沃蘭斯究竟為何有這個膽子突然發動政變的手段意圖篡奪王位!
因為,他的背後可是有着埃爾德蘭最為臭名昭著的顛覆獠牙支持!
籠罩在心底的陰影變得清晰透徹,掌控的軌跡卻已然脫離相背。
糟糕了。
隨着一聲難以言明的嘆息,安博威特的聲音再次出現。
「這一次你失算了。」
「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安東尼奧低沉道。
「我不知道,或許你只能期待奇蹟的出現。」安博威特平淡道:「至少現在你的另一個兒子正進行最後的一搏。」
「薩索嗎?」安東尼奧喃喃道:「我了解那個孩子,他很優秀,但是對比起沃蘭斯他卻少了一份敢於冒險的勇氣與魄力。」
「至始至終你都沒有放下這個王國。」
「或許路克尼祖先也不會想到,他所開創的王國在數百年之後早已搖搖欲墜,如果不經歷徹底的變革,它那微弱的生命火焰終將難逃熄滅。」安東尼奧苦嘆道。
「曾經我給予過你建議,當王國陷入穩定的時候便徹底發動變革,可是你卻沒有這麼做,因為你深怕自己的枉然舉動讓這個王國一齊陪葬毀滅……現在,你留給了自己的繼承者足夠的力量,然而你所期待的結果卻背離了初衷,你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歷史使命,就讓一切隨着死亡煙消雲散吧。」安博威特淡淡敘說道。
「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是敵人還是朋友。」安東尼奧嘆道。
「如果我是敵人,現在你已經死了;如果我是朋友,現在你已經離開了這裏。」
「所以這就是你這些年留在王都的原因?等待一場數十年的戲劇?」安東尼奧漠然道。
「也許吧,為了讓這一場戲劇得到正常的進行,為此我還殺了一些人。」安博威特平靜道。
「我該離開了。」
「再見,我曾經的『導師』。」
……
漆黑的夜幕下,安博威特的身影悄悄出現在囚禁國王的宮殿外,讓人感到詭異的是把守門外的數個蠍蛇侍衛卻彷如對他視而不見般一動不動。
待安博威特離開後,恍惚中聽見了一聲響指,頓時,數個蠍蛇侍衛紛紛左右對視了眼,似乎察覺到有什麼事情發生,轉眼,氣氛再次恢復正常。
偌大冷清的王宮內。
兩處宮牆相隔的白岩石大道中央,搜索無果的夏蘭頓時停下了飛奔忙碌的身影。
不是他不願意繼續搜尋,而是有人攔住了他前方的道路。
一道紫黑法陣突然生成,一個人影突然出現,身體瞬間的感應的警兆立刻讓夏蘭拔出了手中多修恩贈與的那把泛着橘紅色光輝銘文的長劍。
「可算讓我找到了你了!」
人影未清,聲卻以至。
夏蘭長劍指向前方的來人,道:「沒有想到你居然會追來,難道你就不擔心那邊會發生什麼意外狀況?」
「意外?哼——我可以將這當成你的挑釁嗎?」來人冷笑道。
「你多心了。」夏蘭道。
「如果不多心如何防備你下一次的突然舉動?你說是吧?德蘭克·夏蘭!」
話音剛落,人影中間頓時生成的紫黑法陣浮現出一塊巨大的蛇頭骨模樣的盾牌,只聽一聲尖銳的摩擦聲響,火星四濺的光芒霎時間閃耀黑暗。
「當初安博芬就是這樣死在你這個小子狡猾的偷襲下嗎?」
蛇骨盾牌消散,人影露出了面目,洛斯林看着眼前即時退避開來的夏蘭道。
「你很謹慎,至少比安博芬謹慎。」
夏蘭目光凝重地望着對方道。
「那個傢伙以為身為黃昏法師後便能無所畏忌,結果最後他卻因為自己的疏忽大意導致了死亡。」
洛斯林伸出左手,紫黑色的法陣紋路開始生成。
「但是同樣的錯誤絕對不會再次發生在我的身上!」
「狂暴之蛇」
漆黑的三角蛇頭,幽綠的嗜血雙眼,尖銳的劇毒獠牙,這是夏蘭第二次接觸這種黑暗法術。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應對這個招數他已經有了充分的經驗,吸引蛇頭碰撞宮牆震爆,人卻早已閃避遠離。
正當夏蘭準備伺機沖向洛斯林舉劍刺殺時,眼前空間頓時陷入了黑暗,雙腳仿佛陷入泥潭般難以動彈。
又是這一個噁心的招數!
「黑霧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