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清怎麼會記得?
他死屍一樣僵硬的眼珠子微微動了動,聲音乾巴巴地說:「側妃發病用藥,前前後後一共一百一十次,每一次都需要那個女人的一碗血,想來,她給出的,是一百一十碗血。」
一個人身上,有那個小碗的血,一共八十碗左右。
雲姒等於把自己身上的血放幹了一遍!
霍臨燁的身體狠狠一滯,喉嚨里仿佛被人塞進了一堆尖銳的碎渣。
他抬了抬眼,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冷漠:「我再問你,我吩咐你給雲姒用最好的補藥,你用了嗎?」
沈長清原本一片死灰的眼眸,忽然顫動了,他的臉上,重新有了情緒。
是心虛!
「臨燁,你怎麼會問這個?」
霍臨燁聲音加重:「我選擇來問你,而不是去查,是因為我選擇信你,你回答我,用還是沒用!」
沈長清的臉色忽然之間漲紅起來,他避開霍臨燁的眼睛,雙手握緊,咬牙道:「沒有!」
此刻,霍臨燁的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為什麼不用?」他一字一句,冷聲質問。
沈長清臉上露出一個淒淒的笑意:「當時蘇側妃的怪病,就算是有金山銀山也不一定能夠治好。加上一個鄉下人要養護,王府哪裏來的這麼多銀子?臨燁,一個雲姒而已,鄉下人的命,怎麼跟你的青梅竹馬,你摯愛的蘇韻柔,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比?所以,我幫你做了選擇。」
霍臨燁抬手,拳風從沈長清的耳邊呼嘯而過。
他身後的床欄,應聲碎裂。
沈長清的瞳孔狠狠地震了震。
看着霍臨燁攜帶怒火轉身離開。
沈長清叫住了他:「臨燁,我知道你怪我。可是你捫心自問,如果雲姒跟蘇韻柔,只能活一個,你選擇誰?她一個要身份沒有身份,要臉面沒有臉面的鄉下人,能嫁給你,全是因為她能做藥引的血。這樣的一個女人,死活又跟你有什麼關係?她的存在,只是為了保住側妃的命!」
「夠了!」霍臨燁低吼出聲,「縱然她當初要挾我娶她不夠光明磊落,可是既然娶了,我便沒有想過拿她的命,當作草芥。長清,你別忘記了,你能從天牢出來,都有賴於雲姒!」
沈長清最介意的就是自己的醫術,居然還不如一個他看不上的「鄉下人」的。
霍臨燁的這個話,等同於是在提醒了沈長清一遍——「他不如雲姒」!
沈長清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乾,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地上。
霍臨燁聽見動靜轉身,就看見了坐在地上的沈長清。
從前他清高無比,如今他仿佛一團爛泥。
「你好好準備,等明日,西洲雲氏一族的五公子云江澈要來找你。是陛下那邊也知道的。若是能夠治好雲江澈身上的傷病,或許這次,你能夠重新找回你的名頭。」
到底是摯友,霍臨燁走的時候,還出聲提醒。
沈長清堪堪抬起頭,一股念頭在他的心底生根發芽。
「韻柔說得對,雲姒只不過是因為在鄉下奇怪的事情見得多了,所以才能有當時給皇后醫治的『歪打正着』!我不信,我還能輸給一個雲姒!」
沈長清扶着門框,從地上一點點的站了起來,眼底的恨意跟不甘心,在一起支撐起了他的靈魂。
他覺得自己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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