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收起了東西,鄭重的跪在蒲草墊上向住持行了個大禮道了謝。
「快起來。」住持道了聲阿彌陀佛,扶起了九月,「這些東西都是你外婆留下的一番苦心,你可得好生運用,莫讓人……」
「大師,我曉得,我一定會好好保存。」九月點點頭,她壓根兒就沒想把這些東西給花用了,這是外婆留給她的,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動,至於去京都一說,以後再說,暫時她還沒這個打算。
「如此,我也放心了。」住持寬慰的點點頭,他是看着她長大的,對她,他也有種長者的護犢之心,「你若得空制了香燭,都送到廟裏來,這些年一直都是周施主供應的香燭,一時半會兒的,也不知去何處尋另一家。」
「真的?」九月大喜。
「出家人不打逛語。」住持只是笑,捋了捋自己稀疏的白須,「有多少收多少。」
「謝謝大師。」九月高興的道謝,她的手藝自然不能和外婆比,所以,外婆過世後,她根本沒把心思往這方面轉,廟裏也沒人提過,她還以為廟裏不收了呢。
「去吧。」住持略揮了揮手,徑自開始敲木魚念經。
九月告辭出來,去大殿找着祈稻和祈喜,順便去了寄放她外婆牌位的偏殿上了柱香。
祈喜上次來時比較匆忙,也沒顧得及上香,今天才算正式的給自己的外婆磕了頭。
「這麼多牌位?」祈稻看着一排十幾個牌位,有些驚訝,這些東西不應該擺在自己家裏的嗎?怎麼都放這兒了?
「嗯,這些都是平日極虔誠的老人們,他們希望去世後還能聆聽佛祖教誨,他們的家人便遵循他們的臨終遺願,把牌位寄在了這兒,每年都會供給廟裏一筆香油錢作為答謝。」九月輕聲解釋了幾句,便帶着兩人出來,虔誠的老人們總是信因果,覺得把牌位寄在廟裏,往生後便能在廟中佔有一席之地,而不會成為孤魂野鬼,對此,她並沒有當真,她把外婆的牌位放在這兒,也是因為自己要回祈家沒法攜帶罷了,如今安穩下來了,倒是可以把外婆的牌位帶回去。
「還能這樣。」祈稻回頭瞧了瞧那偏殿,不由失笑着搖了搖頭。
這時,他們已經到了大殿外,掃地的小沙彌一見到他們便拿着掃帚走了過來:「九月姐姐,你來了。」
「謝謝你了。」九月笑着點了點頭。
「我昨兒回來就把你的情況跟住持細說了呢,然後善信師父就說廟裏的香燭一直都是周施主供應的,以前又是你幫着周施主一起做的香燭,想來這制香燭的本事也不差,可是讓你繼續做下去,當時住持只是點頭沒說什麼,我還以為事情沒成呢。」小沙彌高興的說了一通。
九月這才明白,原來是小沙彌去了她家看到了她的情況,又有管香燭的善信師傅開口,她才有這好差使,要知道,做這些,總比她編竹簍要順手一些。
「九月姐姐,你快去善信師父那兒看看,他知道你今天要來,一早就準備了單子,寫了需要的東西呢。」小沙彌說罷,還熱心的告訴她一個消息。
「好。」九月笑着點頭,又帶着祈稻和祈喜去了大殿。
大殿的左邊是取簽文解簽的地方,邊上便是專門擺放香燭的攤子,這些年,她沒少和外婆幫善信師傅守在這兒看顧這些,善信師傅也對她極好,平日沒少指點她經文上的生僻字。
見到九月,善信師傅滿是皺紋的臉顯得舒緩了許多,寒喧了幾句,他便遞上一張符紙,上面寫着需要的經文和符紙數量,還有香燭的類型。
「好好做,不急。」善信師傅一貫的言簡意潔。
「多謝大師。」九月收好了紙,恭恭敬敬的鞠躬行禮,這年頭,錦上添花的人不少,可像這樣雪中送碳的卻是少有,這份情,她記下了。
接着,三人便去了之前住的那個房子收拾東西。
家裏的東西在平日用時尚不覺得什麼,可一旦搬家,便發現原來家裏還有那麼多東西。
九月和外婆住在這兒十五年,大件的家具倒是沒幾樣,可零碎東西卻不少,尤其是周師婆那套制香制燭的東西,着實讓九月頭疼,制香的石碾石磨石杵雖都不是大型的,卻也頗沉,祈稻一個人都未必搬得動。
收拾了一上午,總算把零碎的東西裝簍裝箱裝了籃子,中午,便在落雲廟裏用了齋飯,下午,住持便派了廟裏的幾個小沙彌過來幫忙,見他們車不夠,又把廟裏平日購糧購物用的板車借給了他們,才算勉強把全部東西都裝上了車。
九月本打算把外婆的牌位請回去,可見這會兒騰不出手,只好改了主意。
為了給九月行方便,掃大殿的小沙彌乾脆幫他們一起送回去,也好把板車帶回來。
回到大祈村時,已是申時,一進村,幾人便覺得不對勁,路邊上田地里到處都是三三兩兩湊堆的人在竊竊私語,還時不時的傳來幾陣鬨笑。
「出什麼事了?」祈稷奇怪的看看他們,轉頭又看看祈稻。
「誰知道,別管他們,先把十九妹的東西送回去。」祈稻搖了搖頭,沒那個八卦心思,「前面的橋沒了,只能走後面林子,那邊可能得一件一件搬了。」
「改明兒還是把橋修修吧,林子後面總歸不方便。」祈稷擦了擦額上的汗,彎腰再次拉起了車。
九月也沒意見,那兒有橋是方便,可也方便了別人,不過,想想接下來還要制香制燭,買了原料以後每次從後面繞也確實不方便,便沒再推託,由着他們決定。
很快的,他們便到了祈家院子下方的坡口,此時,院門口正站着一行人在說着什麼,看到他們後,祈菽祈黍以及兩個陌生的男人一起跑了下來,餘四娘在後面想攔,快到祈豐年面前時,她似乎有所顧忌,不情願的退了回去。
「稻哥,你今天去哪了?可錯過天大的笑話了。」兩個陌生男人中個子微矮些的男人一臉興奮的湊在祈稻身邊又是擠眼又是弄眉的說道。
「什麼笑話?」祈稷手裏的車被趕過來的祈菽接了手,他空了手,一邊擦汗一邊好奇的看向說話的那個人。
「三,有妹子在,莫胡亂說話。」祈菽聞言警告的看了一下那個人,腳一蹬便拉動了板車,不過,這會兒是下場,他整個人微微後傾,腳下拿力才緩了衝勁兒,慢慢的控着車轉到了小路上。
而祈稻那邊也被祈黍接了手。
有人幫忙,九月和祈喜便空閒了下來,緩步跟在最後。
聽到這人的話,九月心中一動:莫不是趙老山的事傳開了?她心裏有疑惑,可這話卻不是她這會兒能問的。
那男人被祈菽一警告,回頭瞧了瞧九月和祈喜以及那個小沙彌,也知道不能胡說,便湊到祈稻耳邊低聲說了起來,祈稷好奇也湊了過去,也不知那男人說了什麼,祈稻一臉訝然,祈稷卻哈哈大笑了起來。
「什麼事兒這麼好笑?」祈喜眨了眨,看着九月說了一句。
「不知道,方才那人不是說不好在我們面前說的嘛,我們還是別問了。」九月搖了搖頭,隱晦的提醒了祈喜一句。
「哦。」祈喜想了想,點了點頭,反正村裏有個風吹草動的,不用打聽就能知道。
「……真的假的?他真跑墳地……那不是廢了嗎……誰發現……」祈稷還在和他們討論着那個消息,偶爾沒控制住音量,九月便聽到了幾句斷斷續續的話,她不由皺了皺眉,廢了?難道遊春昨天出去真動了手腳嗎?
板車拉到了墳地那邊,卻不能通過竹林,停下後,祈稷拉着那個男人指着墳地的方向,顯然是在問事情發生在哪兒,九月想了想,便招呼祈喜先搬下幾樣輕的先回了家。
有她們在,他們也不好討論,還不如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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