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見鬼,總有那麼幾個大膽的年輕人不相信,於是,有人紛紛涌了過來。
而此時,那鮮紅的字和頭像正在九月、老村長和祈豐年的注目下漸漸消失,仿若從未出現過。
老村長和祈豐年都直直的瞪着那字跡消失的地方,說不出半句話來,此時,畫像已經恢復了正堂,畫像上的周師婆帶着笑意慈祥的注視着他們。
「村長,怎麼回事?」這一會兒,祈康年等人已然醒過神過來了,九月的小屋子沒一會兒便擠滿了人,只是,屋裏除了他們,哪來的鬼?
「豐、豐年。」老村長張了張嘴,眼睛瞪着那畫像,手卻抓住了身邊的祈豐年,「你、你不是說上香麼?你去、去看看,你岳母娘要和你說什麼?」
老村長這是相信了周師婆顯靈,他又不敢自己過去,便把祈豐年推了出去。
祈豐年目光緊緊盯着那畫,心裏已然波濤洶湧,他是個劊子手,經他手辦了的人無數,他從來就不相信這世間真有鬼神,直到……這些年,他卻是盼着這世間真有鬼神,這樣他就能找他孩子的娘問一問:九囡到底是不是災星?是不是他宰殺的那些人的陰魂來報仇的?
可是,這十五年來,他一次也沒有夢到過為他生了九個女兒的媳婦兒。
但此時此刻,親眼看到這樣詭異的一幕,祈豐年的腦海里湧入的卻不是想問問他媳婦兒為何不來入夢,而是想問一問游家那數十口人如今陰魂何在?
「豐、豐年。」老村長又扯了扯他的袖子,見祈豐年沒反應過來,只好又看向了其他人。
九月回頭瞧了瞧祈豐年,見他雙目直直的盯着畫像。額上隱見細汗,臉色又那樣難看,心裏不由奇怪,不過,此時她只想早些打發了這些人出去,這兩天已經耽擱了不少功夫了。她的經文還只抄了個開篇,還有那香燭的事沒有解決,可沒空陪他們閒掰扯。
於是,她徑自走上前去,捏起了三支香點好,朝着畫像拜了三拜。把香插好便退後了幾步站到了邊上,她沒看那畫像上的變化。因為她知道那是遊春動的手腳。
興許是被她的淡然所影響,老村長等人略略安心些,上前一步緊緊盯着那畫像一動不動,好一會兒,畫像還是畫像,沒有多出什麼也沒少了什麼。老村長不由揉了揉眼睛,後面的人便嘀咕了起來:「哪裏有鬼?張師婆不會也魔怔了吧?」
「噓!你不覺得奇怪嗎?趙家三兄弟都是對……憋了壞心的時候中的招,而今天。張師婆可不是對……也起了歪心思麼?」後面有人扯了扯那人,悄聲說道,「我們快出去吧,別湊熱鬧了。」
聽到他這樣說,眾人紛紛點頭,如流水般退了出去。
屋子裏只剩下九月和老村長、祈豐年三人。
老村長也把那兩人的話聽進去了,他深以為然,在心裏回憶了一下自己對九月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才稍稍安心些。
「九月啊,既然都結束了,那我回去了,你昨晚也沒睡好,早些歇吧。」老村長看了那畫像一眼,朝九月露出一個笑容,說罷,拍了拍祈豐年的肩走了出去,他覺得,祈豐年應該會有話要對這個女兒說。
祈豐年這時才緩了過來,他默不作聲的上前捏了香,在九月的注視中跪下磕了三個響頭,插好了香之後,依然默默的退了出去,沒有一句多餘的話和九月說。
「呼~~」九月鬆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走了出去。
外面,眾人已經在老村長的招呼退去,九月拿出來的三條凳子也被人放回了灶間。
九月在外面站了一會兒,直到再看不見一個人,才緩緩的進了屋,關上了門。
遊春已經從後面出來了,面無表情,可眼底卻是柔柔的笑意。
「你用了什麼寫的字?」九月自然是聽說過那種字是怎麼回事,可讓她驚訝的是,遊春是怎麼會的?難道,他也是穿過來的?這懷疑一起,她看向遊春的目光便顯得有些怪異。
「這又不是什麼高明的東西,許多江湖術士都會這一手,只不過,今兒遇到的是張師婆,要是換個有些見識的,這小把戲就不靈了。」遊春笑笑,來到周師婆畫像前深深一拜,「今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還請外婆多多原諒。」
九月見他煞有其事的向着畫像道歉,不由笑了出來,不過,她沒忘記剛剛的疑問:「你又是怎麼會的?」
「年少時偶爾遇到了一個奇人,曾跟隨過他一段日子,受益匪淺。」遊春倒也沒有隱瞞,和她說起了那位奇人的種種。
九月這才放下心來,那位奇人想來和那位創下鞋碼的先輩一樣,與她是同鄉吧?不過,他們是他們,她是她,想來也不會有什麼交集之處,只要遊春不是,她就沒什麼壓力了。
「你昨夜沒休息好,要不要現在去補個眠?」遊春見她垂眸以為她是累了,便體貼的說道,「那些木粉我已碾了一半,等晚上篩好便能制香了,這些,我會做好。」
「不睡了,趙家的事還沒了呢。」九月扶了扶自己的腦袋,還真有些頭疼。
「還早呢,乖,先去睡會兒。」經歷了昨晚,遊春對她的柔情已是隨時隨地的,這會兒,又用哄孩子的語氣哄她去休息。
九月心裏暖暖的,卻又覺得好笑,她現在是十五歲,比他小了十歲,可實際上呢?她才是老牛好不好?不過,被人疼愛關心的感覺真好……
九月眼中滿是笑意的看着他,點了點頭。
「快去吧。」遊春攬過了她的肩把她輕推到了床,低頭在她眉心間印了一吻,催她休息。
「子端。」九月卻順勢偎入他懷裏,環着他的腰低低的嘆了一句,「你真好……」
「知道我好還不答應嫁給我?」遊春低笑,緊了緊手臂。
「你沒聽到呀?我可是雙重熱孝在身呢。」九月整個人都依在他懷裏,抬頭看着他笑,語氣裏帶着些許俏皮。
「那又如何?」遊春眸色一深,緩緩低頭,聲音柔的仿如嘆息,「二十五年都等了,還差這三年麼?」
這話說的,好像這二十五年專為等她似的,不過,九月心裏還是挺受用。
「你真不怕我克你?」九月又問。
「你捨得?」遊春眯了眯眼又湊近了些。
「這又不是我捨得不捨得的問題。」九月白了他一眼,在他即將要吻上她的那一刻,伸出手指擋住了他,看着他含笑的眼睛,她挑了挑眉,「我要休息了。」
「嗯。」遊春也不介意,應了一句又被上了一句,「要我陪你嗎?」
「你自己說的,要代我做事的。」九月才不上他的當,指了指那邊的屋子,眨了眨眼。
「好吧。」遊春嘆氣,鬆開了她。
九月也收回了手,準備去整理床鋪眯會兒,昨天的被子還只做了一半就這樣鋪着了,一會兒還得繼續縫才是。
就在她剛剛轉身之際,遊春忽的從邊上偷襲了過來。
九月被動的站着,等她反應過來,遊春已經退開了,得意的笑着沖她拋了個眼神進了那邊屋子。
這人……居然這麼孩子氣。九月輕咬下唇,無奈的笑了。
在這份甜蜜中,九月安然入眠。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被遊春輕輕喚醒,她睜開眼,發現天色已然暗下,屋裏沒有點燈,黑黑的只能看到近在眼前遊春俊逸的臉。
「嗯?什麼時辰了?」九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這一覺醒來居然還是有些隱隱作痛,她不由皺了皺眉。
「有人來了。」遊春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同時也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忙問道,「怎麼了?哪不舒服?」
「有點兒頭疼。」九月嘆氣,怎麼又來人了?「誰來了?」 「可能是昨夜染了風寒了,一會兒我幫你揉揉,你先起吧。」遊春伸手摸了摸她的額,見沒有發燒才鬆了口氣,拿過她一邊的外套遞了過來,「來的估計是趙家的人。」
「真煩人……」九月嘀咕了一句,卻不得不起身,她不能因為自己憊懶就辜負了遊春的這一番安排,如他所說,這是個機會,一個讓他們敬畏她的機會。
「忍一時之煩,還你一世清靜。」遊春調侃道,手一翻,九月面前便多了一樣東西。
「這個是什麼?」九月擁被坐了起來,好奇的捏了起來,是個小布袋,隱約傳出一股子香氣。
「還記得昨夜我教你的寧神香嗎?」遊春笑笑,問道。
「當然記得啦。」聽他提起昨晚,九月臉上不由自主的一燙,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這個,是給趙老山的藥。」遊春說到這兒,臉上露出一個略顯邪氣的笑,湊到九月耳邊嘀咕了一番,「記住了,一定要等他們求到你面前,你才能拿出來。」
「嗯嗯,記住了。」九月眼前發亮,重重的點頭,對遊春的話百分之百的信任,收好了那小袋子寧神香,九月掀被起身穿衣,遊春也自去那邊屋裏做事。
遊春的聽力一向敏銳,沒一會兒,外面便響起了兩人怯怯的喊聲:「祈家妹子,祈家妹子。」
「誰啊?」九月已經穿好外套,看了遊春一眼,便往門邊走去。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