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着面前的小爪子,風印直接震驚了。
我勒個去。
這麼挑食的嗎?
現在連饅頭都不吃,看不在眼裏了麼?
這可是鈞天手特供的饅頭,給尋常武者食用也是綽綽有餘的好東西來着!
小傢伙乖巧的蹲在他面前,歪着頭看他,眼神很有些疑惑:我是一隻貓哎,你讓我吃饅頭?
「不中意也沒事,但是得稍等會兒,晚上煮肉,你試試合不合胃口。」
風印安撫着小東西:「不過你須得留在房間裏不可出去,更加不能被任何人發現。」
「咿唔?」
小傢伙疑惑的看着風印。
怎地?
我這麼能打的顏值,就只能躲在房間裏?
這也太浪費了吧?
「你的存在,關乎到咱倆的小命存繼啊。一旦被人發現你的存在,你的根腳,就會留下巨大隱患……咱倆現在需要安全,猥瑣發育,積蓄實力,懂嗎?」
小傢伙似懂非懂,懵懂的點點頭。
然後邁開小爪子,優雅的走到風印枕頭上,很熟練的鑽進了枕頭套,跟着又伸出個小腦袋:「咿唔?」
這樣行了吧?
然後又把腦袋縮了回去,枕頭連個凸起都沒有。
一條小尾巴,悄然在外面擺了擺。
「非常行!非常好!非常乖!」
風印大加誇獎。
這兩天裏,潛修化靈經所衍生的聚靈氣漩,已經又成型一個,但風印並沒有打算用在風影身上,小東西的成長進度已經超過風印的預期,所謂欲速則不達,自己對化靈經的認知還太過膚淺,還是穩妥一些。
小東西滿打滿算才出生幾天,太小了。
……
剛要轉身出去,風印突然渾身一僵。
轉了半邊的身子,緩緩轉回來,渾身上下肌肉已經完全繃緊,如同一隻正在獵食的獵豹。
他的眼神里,充滿了震驚。
還有恐懼。
眼神直勾勾的看在桌子上。
桌上,一個白布包裹,包裹上面,有一張紙。
剛才我進門的時候,貌似沒有這東西……
突然就出現了……哪裏來的?
風印深深吸了一口氣,第一反應是轉身就跑,第二反應是抱起來風影,然後一起跑。
但隨即就鎮定下來。
對方已經可以做到這種地步,想要自己的命,那是輕而易舉。
這人肯定在暗中看着自己。
跑是跑不掉的。
到了這種情況下,只有先認慫,再想辦法。
再說了,對方沒有直接跳出來一巴掌拍死自己,那就是有別的想法和目的。
這個,我最不害怕了。
沉定了一下心神,風印走上前去,緩緩拿起了那張紙。
毫無意外,這是一封給自己的信。
「此事之後,先生必去;所去之處,唯有岳州。」
第一句話,就讓風印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這人是誰?
「……先生臨去之際,某有一事相托。包裹里乃是一些物件,煩請先生,帶到岳州城裏,乾坤樓中,交給掌柜。
某此行行蹤不便泄露,還望先生幫忙,不勝感激。先生若不答應,某勢必非常失望。望先生知悉。」
風印忍不住就心裏翻江倒海的開始罵了。
你這等於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辦事有什麼兩樣?
居然還『若不答應,某勢必非常失望』,你失望你妹妹!
這也還罷了,最讓風印感覺到有點驚悚的,是落款。
落款的地方,沒有名字,只是一個爪印。
用了紅色印泥。
中間可以看出來肉墊的樣子,紋路細微,甚至能感覺到肉墊的柔軟度;但爪印尖端,鋒利的地方已經刺破了這張紙,露出細微的空洞。
隱隱帶有金戈鐵馬的兇殺之氣。
風印只感覺一顆心都提了起來,這爪印……不大不小的,什麼爪印這是?還有,這樣的高手,應該很能控制力量才對,為何要抓出來幾個孔洞?
是恐嚇我嗎?
再說了,這樣的存在,什麼事情自己做不成,為何要我去做?
風印百思不得其解。
對方明顯沒有直接幹掉自己的意思。
雖然想不通,惡意還是沒多少的。先認慫一波,幫對方一個忙也無妨。
說不定以後會有好處?
好處不好處的倒是無所謂,最大的問題是,現在這個忙不幫的話,貌似這關真過不去了。
「這種要求幫忙我也是醉了,乾脆改敲詐勒索更好些。」
風印心中嘀咕。
……
晚上,肉香撲鼻。
風印裝了一小碗,切的細碎,給風影拿進房間裏,風影吃的歡快;但是很聰明的克制着不發出半點聲音,一頓飯吃下來儘是狗狗碎碎,小眼神居然很有幾分做賊似的神采,充滿了警惕的氛圍。
第一次吃肉肉,香!
香死了!
風印再出來的時候,徐老三和徐老四已經到了院子裏,一人一個馬扎坐着,一臉興奮。
旁邊的幾壇酒都已經打開了泥封,酒香四溢。
桌上的三個大海碗,都已經倒滿了酒水。
兩兄弟都沒想到,風印這樣的吝嗇鬼,棺材裏伸手死要錢的傢伙,居然會提出來請客。
這等意外之喜若是不大快朵頤,飽餐一頓,哪裏對得起自己的肚皮。
甚至徐老三還專門跑了兩趟廁所,運功將腸胃清理了一遍。
力求拿出最好的狀態,準備一頓飯連吃帶喝,讓那一千多兩的血汗錢提早回本。
結果風印第一句話,就讓兩兄弟直接懵逼了。
「那些債務,免了啊。欠條給你們燒了。」
說着拿出欠條,拍得粉碎。
徐老三:……
徐老四:……
面面相覷:今天,這是怎地了?世界末日了麼?
「兩位,大家聚在一起的日子可是不短了,不管因從何來,總是一場緣分。」
「首先恭喜老三傷勢痊癒。」
風印舉起酒碗:「幹了。」
「幹了。」
兩人迫不及待的舉起碗一飲而盡,哈哈大笑,滿心歡暢。
月光清冷在天,冷風習習,樹影搖曳,空中有淡淡的炊煙味,和淡淡的草木清香。
三人都喝的挺快,不多時,酒過三巡,也就打開了話匣子。
風印一邊吃喝,一邊潛心運起化靈經,爭取能一次性點出兩道氣旋。
對這兩個有些心計,骨子仍自憨厚的漢子,風印本來只是略有好感,並沒有什麼不能割捨,但是想到對方要被自己連累,恐怕今日之後江湖路更加難走,隨時都可會死於非命,終究忍不住心生惻隱,打算在此臨別留一份饋贈,了一份因果,締一份善緣。
不管什麼因由,總是受我所累;當有所饋贈,方無愧我心。
這就是風印的真實想法。
一邊喝酒,一邊聊天,一邊說起江湖,一邊不知怎地,突然提到了夢想。
對這個江湖,這個人世間,可有什麼夢想?什麼打算?未來,可有什麼目標?
說着說着,就說到了這個話題。
這個話題一提起來,三個人都是不約而同的沉默。
然後同時舉杯。
喝酒。
夢想,打算,目標,向來是最能夠令男人黯然的三個詞。
江湖子弟江湖行,江湖子弟江湖生,江湖子弟江湖老,江湖子弟死江湖。
夢想,都有。
但是實現的,自古至今的江湖中,又有幾個?
此刻早已酒過多巡,開懷暢飲的徐老三已經頗有幾分酒意,但大腦仍舊是絕對清醒的。
這種狀態,不過是長時間不喝酒的微醺而已,並非純然的不勝酒力。
畢竟是很牛逼的鐵牌殺手,酒量還是有的。
「夢想……」徐老三慘笑一聲:「現在我們,哪裏還有什麼資格,說這兩個字。」
「老四當年,最大的夢想就是和隔壁小蘭成親,幸福一生;現在……小蘭早已嫁給別人,當初我和老四賺到第一筆錢,興沖沖回家準備給老四娶媳婦的時候,卻正趕上小蘭和別人拜堂成親。我清晰記得,當初老四整個人都傻了。一個人跑到河邊,捧着銀子對銀子說我賺到娶你的錢了可是你已經嫁了給別人……」
「現在老四還在黯然,還在念念不忘,但小蘭全家早已經死在亂軍之中,連一塊可供念想的墓碑都沒有留下,夢想……呵呵……夢想就是個屁啊。」
徐老四垂着頭,輕輕嘆息一聲,眼神有些迷濛,舉起酒碗,默默的一飲而盡。
然後仰起頭,看着空中皎潔明月,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麼。
風印第一次看到這個粗獷的漢子,臉上有抹不開的溫柔與黯然。
他在想什麼?
在想那個小蘭麼?
還是在想,自己懷揣着『賺錢娶媳婦』的夢想出去拼命掙錢,掙到錢了回來卻剛好遇到心上人與別人拜堂成親的那種黯然?
還是在想,賺到錢懷揣着銀子回家途中的,那一路的幸福和興奮?
月光如水,灑在徐老四身上,這個粗糙的漢子,這一刻的眼光,竟然與空中的月華,一樣的朦朧。
「至於我的夢想,我的夢想……」
徐老三看了弟弟一眼,嘆口氣,端起碗喝酒。
我的夢想,就是……哪怕舍了我這條命,也要讓老四好好活下去。賺點錢,讓老四娶個媳婦,過他的日子去。
至於我自己,身為兄長,在全家都沒着落的時候,有什麼資格追求自己的夢想。
這兩個字,太美好了,美好到了讓人不敢想,只有喝酒。只有嘆息。
風印也是默默地喝了一口酒,嘆息一聲。
夢想,這兩個字,真的挺輕飄飄的卻又很沉重,很黯然。
有多少人的夢想,早已經如同徐老四的夢想一樣,早已經早早的埋進了黃土。
自古至今,埋進那土中的,何止是紅顏,何止是英雄!
還有那無數的,破碎成渣的。
夢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