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再遇帶着忐忑地看着羅幼度。
早年他就是為了給麾下兵士出頭,得罪了周太祖郭榮時期的權臣王峻給貶為白身,一直在洛陽鬱郁不得志。
而今受到羅幼度的徵召,父子二人特別珍惜此次機會。
「無妨!」
羅幼度知道人的性格有千萬,不同的將領帶兵的方式也各有不同。
好比韓信,多多益善。
哪怕你給他一群老弱兵卒,他都能憑藉自己超凡如同藝術般的指揮天賦,發揮這些老弱的能力。
類似張瓊、党進、劉福這樣的勇將則倚仗自己的武勇,帶動三軍氣勢,勇往無前。
常思德靠的是紀律,他為人沉穩,正己治軍,不驕不躁。
歷史上雍熙北伐,曹彬因缺乏與契丹交手的經驗,兼之威信不足,加上宋太宗自己失策,給了契丹名將耶律休哥可趁之機,被殺得大敗。
此戰算是曹彬最大的污點。
但曹彬所率大軍中,常思德所部遇敗不亂,有序而退,從容護送曹彬退回易州。
面對大軍的全線潰敗,能做到這點是極其不易的。
而康再遇、康保裔的帶兵方式則是將自己融入兵卒之中,與他們親若兄弟手足,同甘苦,共患難,禍福相依,生死與共。
方式不同,效果也會有着不同的差異,但是並無高下之分。
羅幼度並不打算強迫康再遇、康保裔改變自己的風格,或者說是宣威軍需要的就是這種風格。
羅幼度笑道:「我觀你們身手矯健,攀爬飛梯,宛若靈猿。可以試一試新花樣了,回頭我向朝廷申請工部派人來此建造一些大型攻城器械,讓你們操作練習。不要怕用壞,再精妙的器械,也比不上人命。器械壞了再造, 人要是沒了, 就真沒了。工部要是心疼, 我私自掏錢讓他們幫忙。總之要將這些器械用的跟使刀使槍一般順手。」
康再遇更是激動,抱拳道:「末將決不負統軍期許。」
結束了今日的巡視,羅幼度又跟曹彬、潘美聊了會兒御營司整體情況, 讓他們不可有任何鬆懈。
羅幼度已經證明了自己,但是御營司還沒有。
之前那個五百兵, 就沒人看在眼裏。
下一戰是御營司的立威之戰, 表現得好羅幼度加上御營司才能真正與殿前司、侍衛親軍司相提並論。
曹彬、潘美也知道這個道理, 心裏是鉚足了勁。
黃昏時分,羅幼度策馬出了軍營, 來到了他買下的莊園。
山腳下還有一個塊天然的草皮,打算建一個小型養馬場。
符清兒從符彥卿那裏討要來的馬匹都是品質上乘的神駿。
反正他又不衝鋒陷陣,發情時脾氣大點就大點,這麼好的種馬閹了多可惜。
沒事的時候, 讓它舒爽一下,嚯嚯一下母馬, 還能生一批良駒送人。
不過現在的莊園還處在規劃當中。
除了一些原有的佃戶,也就幾戶他麾下的親兵家人以及羅宅招募的那些傭人丫鬟的家眷搬了進來。
但隨着他的親兵數量增加, 人數會越來越多。
來到他們居住的臨時宅院,羅幼度看着忙前忙後鶯鶯燕燕的十八女騎, 笑問道:「都準備的怎麼樣了?」
鳳竹笑道:「都準備好了,姐妹們都很高興呢,好久沒有在野外烤肉了……」
在大名府的時候,符清兒喜歡狩獵,時常帶着她們去野外打獵,就地烤食。
來到開封之後,這種機會就少了。
開封作為水陸樞紐,大周的中心,周邊的土地大部分都給開發了,少有狩獵的地方。
即便是他們所在的莊園也是一樣,所謂的山不過就是很尋常的無名小山,山中也就一些山雞、兔子、黃鼠狼之類的常見動物,數量也不多,大一點的野豬有是有,難得一見,何況是野山羊、麂子之類的獵物。
今日來的時候,羅幼度就讓符清兒去買些野味,就當自己獵的,找找感覺,也放鬆一下心情。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他這裏過得越安逸,離開封的是非就越遠。
符清兒興致高昂地準備好了一切,就等羅幼度從軍營回來。
羅幼度稍歇了會兒,喝了幾口茶,便帶着一眾人來到了山腳草地。
符清兒顯得極為興奮,看着遠處架立的箭靶,嬌喝了聲,躍眾而出, 熟練地從馬鞍上取過弓與箭, 策馬飛馳, 在移動中張弓對着箭靶就射了過去。
箭矢破空而飛正中箭靶。
這騎射與步射的定義不一樣的。
步射中靶心為準,騎射只要射中箭靶環內,不管射在何處都值得稱道。
符清兒這一箭射得乾淨利落,引起了一陣陣的喝彩。
鳳竹與其他十七名女騎一個個地跟着飛馳而出,她們熟練地張弓射箭,十八人居然有十人中靶。
羅幼度大感震撼,也就符彥卿有這能耐閒情,助符清兒培養出一群如此優異的女射手了。
他看了看身後的十餘護衛,問道:「她們都做了表演,你們這大老爺們不露上一手?」
場面有些寂靜。
窮文富武,這練武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
除了一些天賦異稟的怪胎,正常人家要培養出一個弓馬嫻熟地戰士,所需花費都可以培養十幾個讀書人了。
他的這伙親兵騎術尚可,足夠忠心但騎射方面差強人意。
也就呼延贊有這條件習得一手好弓馬之術。
所以羅幼度看向了呼延贊。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呼延贊好像沒帶弓與箭。
他猛的加速,對着箭靶就沖了過去,手中鐵鞭向上一撩,將箭靶挑上了空中,隨即他猛地一拉韁繩,戰馬前蹄凌空而起,反手向後一鞭,正中箭靶靶心。
箭靶登時四分五裂。
羅幼度不免拍掌叫好,即便他武藝平庸,卻也看得出來,呼延贊一番表現,除了展現了高超的騎術之外,對於勁力的收放也到了一定境界。
符清兒也想不到呼延贊這般強悍,策馬上前,咋舌道:「郎君麾下的這位親衛長可真了不得。」
羅幼度笑道:「還不是夫人的功勞!」
符清兒笑道:「要是爹爹知道他錯過了如此猛士,八成得悔青腸子。」
羅幼度目光落在自家媳婦上,此刻她一身素白的緊身武士服,將那妙曼的細腰與修長的雙腿展現得淋漓盡致,招呼身後護衛去點火燒炭,準備接下來的燒烤,隨即又道:「夫人,來教教為夫這騎射之法。」
符清兒正講解着要領。
羅幼度不耐煩道:「這些我都懂,夫人還是跟指點我箭法一樣,手把手地教吧,學得快。」
符清兒俏臉一紅,但還是上了羅幼度的馬,一馬雙乘,漫步草地,是學習騎射還是聊着情話,那就兩說了。
一連小半月,羅幼度往來於軍營與莊園之間,即便是休沐日亦沒有返回開封,而是帶着符清兒去了一趟大野澤,也就是小說里水泊梁山的據點,那裏山水相間是天然的獵場。
**********
遠在開封的王彥升,經過一段時間的三思而行,終於按耐不住了。
他已經將畢士元的一切身份都調查清楚了。
一個家在代州雲中原來在中原求學的學子,孤身一人,毫無背景。
在汴京的這些日子雖說陸續拜會了竇禹鈞、楊凝式、馮平這幾位大儒,但除了竇禹鈞讓畢士元跟着義塾一併學習以外,楊凝式、馮平都沒有表現出多少熱忱。
這些上了年紀功成名就的大儒哪可能輕易地就收一個陌生人為徒,充其量就是指點一下畢士元心中的疑問,這已經很不錯了。
王彥升反覆確定畢士元可宰之後,直接派人將畢士元拿下了,將他的十口箱子全部帶走。
理由很簡單,懷疑畢士元是北漢細作。
雖然扯淡,但畢士元的家確確實實受着北漢管制,而且他的父親曾經在北漢的統治下為官。
王彥升的職位有權處理這個,將畢士元帶走,無人敢說什麼。
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畢士元真是北漢細作,這個責任誰擔待得起?
巡檢司。
王彥升看着面前的十口大箱子,興奮地搓着手:「打開打開!」
隨着一口口的箱子打開,王彥升傻眼了。
這跟他預想中的截然不同。
這一口口的箱子,九口全是書籍,只有一口小箱子,裏邊裝着細軟衣物。
「都是什麼玩意!」
王彥升氣急敗壞地拿過一本書猛地一打開,書頁直往下掉。
這個時候的書有不同的幾種裝訂方式,其中最常見的是蝴蝶裝與經折裝。
經折裝就是前後兩個硬書頁,中間紙張摺疊堆放,便如電視裏的奏章一樣。
這種裝訂之法,便於攜帶。
他雙手猛地一扯,將手中的書撕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