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昂的戰鼓聲在雲安監上空迴蕩。
麻木的兵卒在利用木幔車靠近城樓之後,抬着飛梯以最快的速度逼近城牆。
這攻城最耗兵力,中原自然不會在第一輪攻勢中就投入自己的精銳兵士。
入川以後,俘虜的降卒是前幾輪攻勢的主力。
俗稱炮灰。
不管是羅幼度還是前線指揮的田紹斌,都不指望打頭的降卒能夠取得奇效。
主要目的便是試探一下虛實,損耗城中兵士的箭矢體力……
兩邊的蜀兵皆疏於戰陣……
但攻城的蜀降卒得到了指揮田紹斌的承諾,此戰過後,存活下來的兵士都可以領着一定的賞錢回鄉。
如果能夠登城,更有重賞,甚至可以直接加入中原軍當十人將。
面對身後手中握着大刀的督戰隊,所有降卒都明白,只有向前沖才是活路。
督戰隊都是一群殺人不見血的惡魔,他們揮刀砍殺自己人都不帶眨眼的。
何況是他們這些降卒?
中原軍自郭榮改制以後,名聲就很好。
羅幼度即位以後,更是如此,蜀降卒大多都選擇相信田紹斌的承諾,不要命地往前沖。
蜀降卒的氣勇更甚,但憑藉城防的優勢,雲安監的蜀兵還是佔據着一定的主動權的。
滾石檑木不斷拋下,金汁火油順着城頭倒下。
城樓之下哀嚎一片。
羅幼度早已習慣戰場的殘酷,冷靜地看着這一切,然後對左右道:「看來不需要明日了,最遲黃昏時分,雲安監便可攻下。」
歷經多場大戰,羅幼度對於戰爭的理解已經有了自己的心得。
這攻城守城也是有章法的。
什麼時候用弓弩迎敵,什麼時候丟滾石檑木,什麼時候倒金汁,什麼時候倒油,這一切都是說法的。
而對面的應對就是隨心所欲……
稍微有一點險情就亂七八糟的金汁熱油什麼的,一套亂倒,完全不講究使用時機。
以羅幼度現在的經驗來看,這守城的指揮就是一新手,一遇到情況就瞎指揮,將不易收集的金汁,油這類守城利器拿出來揮霍。
就這水平,遇到真正危局,十有八九會自亂手腳,不知所措。
羅幼度看出的問題,田紹斌也在其後的幾個回合看出來了。
田紹斌是北漢汾州人,早年跟隨劉鈞任佐聖軍使。
在北漢一直有一個聲音,就是降中原派系。
郭無為、田紹斌都屬於這派系中的人物。他們先一步看清了時勢,這左右天下的力量不是契丹就是中原,不可能是北漢。
相比契丹,他們更加願意歸降中原。
郭無為是一直等到了羅幼度北征,而田紹斌等不住了,在四年前領着五十騎南投。周世宗郭榮召補他為驍武副指揮使,參與了與平定燕幽、北漢的戰役。
在攻打老家汾州的時候,左目為流矢所中,如夏侯惇一般,成了一名獨眼將軍。
田紹斌驍勇善戰是一位難得的先鋒大將。
他眯着一隻眼睛,對身旁的傳訊兵下達了命令,安排一支訓練有素的中原兵混跡在了蜀降卒中去。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攻城的蜀降卒與守城的蜀兵相互對戰了五個回合。
吳霖陽見在自己的指揮下,打退了五波進攻,不免沾沾自喜,說道:「都說中原雄兵,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今日一見,不過如此嗎!」
他說着又想到了石頵,忍不住罵道:「老匹夫膽小怯戰,他若早來支援,費兄、孫兄何至於降敵。」
念及此處,吳霖陽再度安排人去請石頵來援,同時也派人前往成都向自己的父親、叔父哭訴,讓後方給石頵施壓。
當他安排下去以後,發現下方的中原兵再一次發動了進攻。
吳霖陽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慌亂,有了一點點經驗,壯着膽子指揮兵士迎敵。
很快吳霖陽察覺了一絲絲的異樣,中原兵的節奏,似乎有着小小的變化。
但依他的經驗,並沒有及時發現真正問題所在:無章法的蜀降卒中有一支軍隊,以嚴謹輕快的動作來到了城下。
在不起眼的地方架起了飛梯,有序的攀爬着……
他們並非等着一擁而上,飛梯下方有盾牌手掩護,有神射手阻擊,甚至於備用飛梯以及滅火的沙土都準備妥當……
羅幼度看着這一幕,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就是老鳥與新手的差別。
經驗這東西,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彌補的。
呼延贊見攻城的勢頭越來越足,心急火燎地請命道:「陛下,讓我上吧!」
王廷義也道:「我親自去將吳霖陽的腦袋取來,獻給陛下……」
羅幼度無奈道:「去吧去吧!」
這老虎憋久了,也得讓他們開開胃,免得鬧情緒。
羅幼度並不怎麼擔心兩人的安危,呼延贊的武勇軍中第二,加上他一身上百斤的鐵甲,就是一輛人形坦克,刀劍無傷。
王廷義也差不多。
王景對於他這個一天到晚喊着「當代王景之子」的寶貝疙瘩愛護的很,一身盔甲的甲片都是千錘百鍊的鋼片,上面還糊了一層大漆。
論及防禦力,郭榮那騷包的金色的明光鎧都比不上。
也就王景這類,歷仕後五朝的老軍閥,才有這財力打造這一身鎧甲……
王廷義的武藝固然比不上呼延贊,卻也是一員虎將,不會出什麼意外。
羅幼度是如此想的。
但是他很快就發現了有些不對勁了。
他忽視了一點,不管是呼延贊還是王廷義。
兩個人腦子都不太好使……
呼延贊身穿着百斤重的鐵甲,卻敏捷的如大猩猩一樣,三下五除二地就登上了雲安監城樓,端是厲害無比。
可接下來的操作,羅幼度直接傻眼了。
呼延贊並沒有跳入城牆,而是站在女牆城垛上,一手拿着鐵鞭,一手拿着降魔杵,對着城牆上的蜀兵,一通猛打,敲西瓜一樣,白色的腦漿,腥紅的血液迸射而出……
亂戰之中,一槍刺中了呼延贊的胸口……
以他的一身鐵甲,自然無恙。可他站在女牆上,下盤不穩,如斷線的風箏,從城樓上摔了下來……
「砰!」
砸在了地上……
羅幼度驚駭出聲,但下一幕讓他更加震撼。
呼延贊坐了起來,搖了搖腦袋,又開始登城了。
羅幼度搜索着王廷義,目光所及之處,一個憨貨赤着身子,在城樓上殺敵……
不是王廷義是誰?
不是!
他的盔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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