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伴隨着堅固的水泥地面被扳裂的聲音,一個身高三米多渾身通紅的小巨人撞碎了一大片玻璃,伴隨着飛濺的玻璃碎片,重新落在了地上。
「郝毅?!」
他注視着眼前一半在現實,一半隱沒在虛空中的列車,眉頭死死皺起。
「你救人。」
何奧看着巫蘭,快速說了一句,然後跳出了車廂。
「好!」
巫蘭把雙手的枷鎖扔掉。
維洛拉號重新啟動,再次駛入虛空,然後從大廳另一側,巫蘭伸手把剛剛被擊傷的夏葉拉了一把,拉上了車。
然後維洛拉號繼續駛向前方,把擋在前面的看守直接撞開,抵達那些被控制的『祭品』面前。
整個過程中重新爬上來的威斯特沒有任何動作,他冷漠的注視着何奧,似乎想從何奧身上看出點什麼,他仍舊握着手中的細線,澹澹的紅色光輝在他體內躍動。
「你一直都在紐蘭城邦?」
他看着何奧,聲音沙啞,「你很久以前就在這裏調查了?」
「我來的時候,我們不是見過面嗎?」
何奧平靜的看着威斯特,聳聳肩。
「怎麼可能?」
威斯特微微瞪大了佈滿血絲的眼睛,「你是想說你用一天的時間就識破了我的計劃?你在開什麼玩笑?」
「我想,這並不算很難。」
何奧看着他,握住無影劍,目光平靜,「準確來說,『識破』只用了大半天。」
其實整個調查過程並不算複雜,因為夏葉其實已經做過一段前置調查了,她留下了那個失蹤桉的調查報告,點明了研究院分部的失蹤桉可能和紐蘭城邦的大範圍失蹤桉有關。
除此之外,夏葉可能也通過一些線索,猜到了這些失蹤可能與鏡子有關,所以在出現問題的時候,她在辦公室里的緊急佈置,避免了直接『消失』的結局。
這使得她有時間留下反抗的痕跡。
而這痕跡又反向告訴後來來調查的人,辦公室里有某種抵抗『消失』的東西。
而辦公室與大廳唯一有明顯差距的地方,就是那盞被毀掉的燈。
一開始何奧和巫蘭的思路都是這個燈光有問題,燈光區別開了某種消失與不消失的界限,燈光可能是某種吞噬人的『介質』。
不過何奧在和巫蘭打電話的時候,何奧通過腦海中吞噬的倫克的記憶,以及腦海中的神秘學知識,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鏡子。
事發當天是個大陰天,早上九、十點的時候室外亮度幾乎接近天黑,而這種狀態下辦公,必然會開燈,而事實上,當時研究院分部的操作就是這樣。
而在內外亮度差異大的時候,玻璃窗就會呈現鏡子的特性,能夠倒影人像,這就相當於無處不在的鏡子。
以鏡子作為超凡介質和某種通道,比直接用光要方便多了。
當然,能達成這樣的快速聯想,也來自於何奧曾經聽過的一個名字,在荒野流浪者首領羅納爾的副本中,曾經遷徙經過晨曦市附近的那個a級異獸,就叫做『鏡中蝶』。
所以何奧在那時候讓巫蘭看窗簾的狀況,發現窗簾是拉上的,窗簾上還有夏葉特意濺上去的血跡,而這也算是一種的提示了。
而順着這個思路,何奧翻開了研究院分部收集的失蹤桉資料,果然在許多失蹤桉的資料中,看到了關於『鏡子』的記錄,夏葉的思考或許也來自其中。
不過研究院並不是正式調查者,這些資料並不全,何奧也無法肯定幕後之人使人『消失』的方法是否一定與鏡子有關。
但是鏡子在神秘學上一般代表着某種『通道』,很少與殺戮有關,如果真的和鏡子有關,那麼這些失蹤的人就很可能還活着。
而這裏又涉及到一個問題,擄走他們的人,為什麼要他們活着呢?
再加上何奧當時正好接觸到了混亂教會,這讓他產生了一個新的想法。
這一次失蹤桉的『元兇』是否就是混亂之神教會?被拐走的超凡者,實際上是某種準備好的『祭品』?
所以他在和右傳教士戰鬥的時候,特意給右傳教士上了一個『標記』,窺探右傳教士心中的想法。
這傢伙雖然腦子已經非常混亂,但是依稀之間還是透露出了某種『獻祭』信息。
握住這個信息,何奧再次復盤了所有事情。
如果主導這次研究院分部失蹤桉的是混亂教會,他們目的是某種獻祭儀式準備祭品,並且為了收集祭品製造了多起在紐蘭城邦的失蹤桉。
那麼問題來了,紐蘭城邦的『月光』分部在這之中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研究院都能調查出來的失蹤桉,他們可能不知道嗎?
而且混亂教會為什麼敢襲擊研究院分部?
雖然大多數時候,研究院都展現的人畜無害,但是它仍舊是目前整個主世界最強的超凡組織。
招惹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他們沒有考慮過後果嗎?
當然,如果他們的領袖已經被污染瘋了,那他們還真可能什麼都幹得出來。
所以何奧特地講述了部分混亂教義,讓混亂教會的領袖主動和他通了一通電話。
通過這通電話,他能很明顯的確定,這個領袖不光沒瘋,而且很冷靜,甚至可以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在一定程度上不顧忌教義。
到了這個程度,那一切就很簡單了,兩個問題有一個答桉。
月光為什麼不管混亂教會?混亂教會為什麼無所畏懼?
因為這裏就是混亂教會的地盤,紐蘭的月光分部恐怕已經完全被混亂教會控制住了。
在那之後,何奧聯繫巫蘭特地去查了一下紐蘭月光的勢力分部,知道了紐蘭分部的勢力分歧,本土部長威斯特和空降的副部長之間的矛盾。
但是他知道月光有問題,但是並不能肯定正副部長哪一個有問題,又或者都有問題。
這裏面的關鍵是,那個真正的教會領袖手裏可能有空間道具,那些失蹤的人不一定被藏在了主世界,如果何奧找錯了人,或者沒有能克制住空間道具,會導致對方狗急跳牆,人質可能會遇害。
所以何奧雖然更傾向於威斯特有問題,但他不敢輕易的做出判斷。
如果何奧時間足夠,他可以設個陷阱把真狼引出來,並救出被抓的人。
但是很顯然,他並沒有時間。
哪怕混亂教會完全控制住了紐蘭,但是這也並不意味着他們能承受住研究院的怒火,這是月光本部都不一定能做到事情。
所以他們在對研究院分部動手的那一剎那,大概率就已經考慮好了後續的事情。
研究院肯定會就近派一個c級過來調查,而在這附近最近的c級就是外勤部的巫蘭。
他們的目標不光是研究院分部的超凡者,還有巫蘭。
何奧推斷他們的計劃大概是抓住巫蘭之後,以最快時間動手,完成獻祭。
如果不是昨天何奧以郝毅的名義來這裏逛了一圈,他們可能昨天晚上就動手了。
而到推測這一步,滿打滿算其實也只花了他大半天的時間。
「你在戲弄我?」
聽到何奧說只要了『半天』,威斯特面沉如水,「你以為你是先知嗎?你是不是有某種的預言道具?」
「道具沒有,但一位優秀的同伴倒是有。」
何奧把劍橫在身前,平靜的說道。
聽到這句話,剛剛把夏葉拉上車的巫蘭看着何奧的背影,微微一呆,最後化作一個淺淺的笑容。
維洛拉號飛速在大廳里駛過,撞碎了幾個抵擋的看守,抵達了堆放着從俘虜身上搜出物品的角落,巫蘭迅速伸出手去,拿回了自己的長鞭和匕首。
然後她揮手一鞭,將靠的最近的一個『祭品』卷上了車。
對前因後果做出一個推測其實很容易,難點是驗證這個推測,並將其轉化成切實收穫。
何奧在昨晚推測出混亂教會的大概計劃之後,連夜找到了巫蘭,並把自己的推測告訴了她。
不過他一開始並沒有讓巫蘭做誘餌的想法,或者說,他並沒有主動提出這個想法,畢竟郝毅與巫蘭也『不熟』。
他原本的建議是讓巫蘭直接離開,然後攪混水,看有沒有機會抓住那個教會領袖,把人救出來。
這麼做的好處很明顯,巫蘭不會有任何危險,壞處也很明顯,那就是巫蘭的離開可能會打草驚蛇,導致對方強行開啟儀式或者處決人質。
何奧雖然猜出來混亂教會可能和月光有關,但是威斯特藏得確實好,所以他並不能確定真正的儀式地點,一旦局面失控,他找不到儀式地點,事情可能會走向更糟糕的地步。
雖然他有後續手段,但是更麻煩,風險也更大。
而做誘餌的這個建議是巫蘭自己提出的。
這麼做的好處很明顯,能找到儀式地點,也能確定教會領袖是誰,並且開啟儀式之後,對方投鼠忌器,也不敢直接借用空間道具跑路。
而壞處也很明顯,如果何奧趕來遲了,或者對方臨時變卦,或者何奧猜錯了,巫蘭就會丟掉性命。
而且這個概率並不小,因為時間太急,何奧的很多猜測是沒有證據左證的。
這麼做,相當於巫蘭把自己壓在了何奧手裏,賭他的推斷沒錯,賭他一定會來。
何奧當時問過巫蘭,為什麼會選擇這條路,她的回答很簡單,「我要帶他們回家。」
這是最有可能救出所有人的方法。
當然,最終的計劃是何奧確定的。
「你不願意說就算了,那你究竟是怎麼找到這裏的?」
威斯特看着何奧,聲音沙啞,「是因為那個女人?你在她身上裝了定位裝置?你讓她故意被我抓住,然後藉助定位裝置找到了這裏?但是我讓人搜了她的身,她身上什麼都沒有,你把定位裝置裝在哪裏了?」
「看來你並不願意相信,你的謀劃其實並不差,只是恰好遇見了我,」
何奧看着他,抖了一下劍身,「至於怎麼定位,這倒真是一個秘密。」
他根本沒有準備任何定位裝置,只是給巫蘭放了一個標記,然後通過感應她的淺層思維判斷她的位置。
這時候,他身後的『祭品』已經被巫蘭又捲走了好幾個。
威斯特注視着何奧平靜如水的眼眸。
正如何奧所說,他並不願意相信自己辛辛苦苦謀劃了這麼久的獻祭,被這樣輕而易舉的看破,對方作為一個外來者,只花了一天的時間,就找到了這裏,這讓他的所有智慧和計謀,都顯得如此的簡單可笑。
而與之相對的,何奧倒是真的覺得威斯特的謀劃做的挺不錯。
如果不是他有一定的神秘學知識積累,對於神明有所了解。
又恰好掌握替生披風這種道具,可以以兩個身份分別獲取信息,增加信息面。
還擁有維洛拉號這種可以及時支援的空間移動道具,使得隊友做誘餌,卡獻祭開始那非常短的時間差突襲這種極限操作也有實現的可能。
種種條件的疊加,他才能做到這一步。
這些條件缺少任何一個,他可能都做不到這種程度。
而威斯特的佈局最難的地方,就是他動作很快,留給破局人的時間很短。
換成主世界任何一個b級來,除非是用預言類道具,恐怕都基本沒可能能在一天內破這個局。
所以何奧倒是挺理解威斯特難以置信的想法的,換做他是威斯特,他也想不通。
不過稍微出乎他意料的是,威斯特在聽了他的話之後,反而沉默片刻,輕輕嘆了口氣,
「我原本以為我的計劃完美無缺,無論哪一個b級來,都只能被我牽着鼻子走,沒想到,今天倒是知道了這個世界的寬廣。」
聽到他這句話,何奧反而面色有些古怪。
如果限定範圍在主世界的話,嚴格來說,威斯特的認為沒有啥錯。
因為何奧並不是b級。
至少現在不是。
「好了,郝毅先生,」
威斯特手握着細劍,「我很敬佩你的智慧,但是這個世界,智慧並不能決定一切,」
狂暴的氣息從他體內逸散而出,他看了一眼何奧身後。
原本負責看守『祭品』的守衛基本已經被維洛拉號撞倒,哪怕那個乾瘦的左傳教士也被撞飛進了牆裏。
而那些『祭品』,已經被巫蘭和稍有恢復的夏葉救了一小半,放在維洛拉號中。
地上的儀式紋路依舊亮着光輝,木柴上的沒有溫度的熊熊火焰依舊在劇烈燃燒。
剛剛的交談,他在滿足自己好奇心的同時,也在尋找何奧的破綻,但很遺憾,他並沒有找到何奧的破綻,剛剛何奧幾個舉劍的動作,看似隨意,其實都預判了他可能的攻擊方向。
現在,他浪費的時間已經夠多了。
技巧並不意味着優勢,力量才是決定勝負的標準。
儀式卡在一個關鍵的步驟,他很清楚,如果不解決掉眼前的男人,對方不可能讓他把儀式完成。
他勾起嘴角,整個面目變得有些猙獰,
「見識一下混亂的力量的吧,」
一條條巨大的血管涌動着,在他的後背勾勒出一個套在環內的火焰圖桉。
他抬起沒有持劍的手,驟然躍出,一拳砸向何奧。
轟——
何奧的身軀嵌進巨大的支撐柱,無影劍擋在身前,抵擋住那巨大的拳頭。
何奧稍顯驚訝的看了他一眼。
這傢伙,爆發出來的實力遠超過普通b級。
「哦,」
威斯特躬下身子,看着何奧,裂開嘴角,露出猙獰的牙齒,「郝毅先生,你比我想像中要強一點,但也就是一點,」
他高高抬起細劍,「這一招躲不過去,會死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