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瘦長臉的男人蜷縮在地上, 慘白潮濕的臉上,眼窩深陷着,眼裏神情陰毒冰冷,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青年, 像是要用自己的眼神將對方生生扼死。筆神閣 m.bishenge。com
「讓我猜猜, 」
溫簡言在他的面前蹲了下來。
面對着對方怨毒的眼神, 他卻顯得無動於衷, 甚至有幾分從容。
越過架在鼻樑上的薄薄鏡片,淺色的眼珠里透着霧般的笑意。
「在進入副本第一天,在宿舍樓下被搭話的人, 都被『擴招』進了社團。」
那個沒有佩戴學生會袖章,但卻同屬副本npc的女學生, 應該就是所謂的「社團負責人」了,所有在她那裏留下名字的人, 當晚都會被「拜訪」。
而被「拜訪者」不會死, 而是會被以某種方式打上標記。
在第二天報課之時,其他的主播進入的是選修課程,而他們則會被引導至「社團招新」的現場。
而他們身上的標記,正是「社團招新」的入場券。
任何沒有入場券的主播,即使在招新時來到了現場,也無法進行, 如果試圖強行闖入,就會像溫簡言他們先前目目睹的那名主播一樣, 直接被副本抹殺, 煙消雲散, 連一丁點的痕跡都留不下來。
「但我猜, 能夠成功讓你們進入場地的標記, 是通行證,同時也是索命符。」
他能在「必須睡眠」的必修課上行動,也能在夜晚的宿舍樓中消失。
可是,同樣的,從第一天開始,他的臉色一天天變差,到現在,即使把他放進怪物堆中去,都很難找到什麼明顯的差別來,溫簡言甚至需要利用夢魘的契約機制,才能百分百確定他不是被替換進來的鬼,而是正經八百,如假包換的活人。
更別提,還有他曾經在游泳池黑水裏見到過的、黃鼠狼的面孔了。
現在想來,被打上這種標記的人,已經是半隻腳跨進了棺材,但也絕不會毫無脫身可能。
「我們需要學分才能離開副本,顯然,社團那邊的規章制度和我們這邊的正常線路無關,否則的話,你也不至於會在必修課上消失。」
溫簡言將手中的徽章拋起又接住。
「應該是要做什麼任務。」
銀光閃閃的薄片在空中轉着圈,消失在青年白而修長的掌心之中。
「讓我再稍微大膽一點,跳脫一點來猜猜看,一枚徽章是一個人的命,攢夠數量才能通關。」
溫簡言說。
他仍舊是那副從容的,鎮靜的姿態,微微垂着一張因san值過低而蒼白的臉,俯視着對方那隨着自己分析,一步步潰敗的臉。
然後,他稍稍俯身向前,扯出了對方嘴巴上的口塞。
「對麼?」
溫簡言垂着眼,很溫和地問。
「」黃鼠狼靠在地上,眼珠仍舊死死地盯着對方,仍舊怨毒,但是,此刻,他早已沒有了一開始的強勢,反而顯出來幾分強撐的脆弱,像是被筷子一捅就穿的紙老虎。
「既然你不說的話,我就繼續了。」
溫簡言也不介意,只是微微笑了下,平和地繼續往下說。
「順着這個思路繼續往下理的話,我猜,我第一次在宿舍內進入『電影』,應該是你的手筆吧?」
當時,溫簡言以為自己進入電影,是從電影之中留了身份的緣故,所以才會在沒有往紙上寫一個字的情況下,被動地回到了《勇敢的李察》之中,可問題是,在他之後,橘子糖、蘇成他們都一一在電影之中得到了類似的身份,可是,同樣的事情卻並沒有發生在他們的身上。
更關鍵的是,只有溫簡言那一次,是帶着整個宿舍之中的所有人進去的。
這就很不尋常了。
且不必說,在那晚結束之後,黃鼠狼是唯一一個消失的人。
「你發現了你的情況和我相關。」
畢竟,其他的社團成員都在宿舍樓下留了名,而黃鼠狼沒有,只要知道了這一點,他就一定能猜出來是誰的手筆。
「所以,你決定報仇。」
「那還真有趣,」像是真的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溫簡言彎了彎眼睛,「你是為了殺我,甚至不惜牽帶自己的隊友兄弟,還是,你只是想要完成任務,順便殺了我呢?」
他的語調依舊平平,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越來越帶殺機,沼澤幾人站在一旁,他們一開始只是震驚且安靜地聽着,但是,自從溫簡言說到那晚的事情開始,他們就顯然無法再像剛才一樣置身事外了。
注視着黃鼠狼的眼神,也從一開始的猶疑,變成了不可置信,甚至逐漸摻雜上了難以掩飾的冰冷和怒火。
那晚距離現在還不算遠,他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是有多麼兇險,如果不是當時溫簡言挑大樑,他們根本不可能從那層樓里全須全尾地活下來,結果沒想到,這一切居然是自己最信任、也最熟悉的兄弟的手筆!
「你他媽給我閉嘴!」
黃鼠狼突然猛地一衝,溫簡言往後一仰,有些驚訝地避了開來。
他仍舊維持着那個彆扭的姿勢,一雙陰森森的眼裏已經佈滿了紅血色,嘶聲衝破喉嚨「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落得這個田地!!——如果不是你——」
他的話還沒吼完,就被溫簡言眼疾手快地繼續堵上了嘴。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彈幕罕見的十分安靜,與之相反的是,直播間內的觀眾在線人數則是在劇烈波動着。
這說明,原本始終只待在這個直播間內看直播的觀眾們,竄入了同一副本內的其他主播名下的直播間內,只為了印證他們的猜測。
作為夢魘直播間內最新崛起的明日之星,不走尋常路、爬升速度史無前例的明星主播,溫簡言直播間內的觀眾流量始終穩定在副本前三。
如此龐大體量的直播間,其中常駐觀眾的異常流動,甚至波及到了副本熱度倒數、平常只有幾百幾千常駐觀眾的直播間。
短短几分鐘,【育英綜合大學】副本內的所有直播間都被攪亂了。
直播間內和直播間外一樣,全都風起雲湧。
「草」
「我去隔壁調了直播記錄,他媽的主播居然還真的猜的一點沒錯。」
「我背後涼了,究竟他是觀眾還是我們是觀眾,這就跟去人家直播間裏蹲點了一樣啊!」
「靠這就是破紀錄探索度的含金量嗎?」
「我懺悔,我為我之前說他慫道歉,這叫什麼慫,這分明叫聰明人的戰略手段!溫哥受我一拜!」
溫簡言拍拍膝蓋,站起來。
他扭頭看向旁邊從頭到尾始終無話的其他人,說,「我想,他暫時應該提供不了什麼特別有用的信息了。」
「」
偌大的空蕩教室內一片死寂,其餘人仍舊看着他,像是見了鬼。
——你都把信息猜完了,還指望人家提供個什麼?!
「這個人,介意留給我們嗎?」
溫簡言看向沼澤,問。
沼澤低下頭,掃了眼躺在地上的黃鼠狼,眼裏的神情罕見地冷漠,「當然。」
身為經歷多個副本的主播,他們也並非聖母,不會對坑害自己的人留有任何同情。
「唔!唔唔!」
地上,被堵住嘴巴的黃鼠狼發出模糊的聲響,他面目猙獰扭曲,也看不出來是憤怒,恐懼,還是仇恨。
「那那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沼澤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
面對溫簡言時,他顯得有些緊張,氣勢上莫名其妙矮了一頭。
「你們嗎?當然是去參加思想品德課咯,」
溫簡言低下頭,看了眼時間,「還有,你們的作業都完成了嗎?等一下的思想品德課,可是所有作業上交的最後截止點。」
沼澤點點頭。
他低下頭,最後深深看了眼黃鼠狼——這位曾經的戰友和兄弟,神情複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很快,他收回視線,向其他人招了招手:
「走。」
一行人轉身離開,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很快,空教室里就只剩下了溫簡言、橘子糖,衛城三人。
當然,還有一個半人半鬼的黃鼠狼。
在隊友離去後,黃鼠狼也不再出聲了,像是已經認清了自己被拋棄的命運,一動不動地躺在原地。
橘子糖百無聊賴坐在桌子上,衛城則低下頭檢查自己的手機,在看到更新的副本探索度之後,他微微睜大眼:「35%了?」
溫簡言:「嗯。」
衛城「嘖」了一聲,驚異地搖搖頭。
「厲害。」
他是實在沒想到,之前無論他們如何探索,都沒有半點進展的探索度,居然會在如此意外的情況下被推動向前,就像是眼前突然被打開了一扇大門一樣,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但是,溫簡言卻並沒有顯現出多少喜悅。
他低下頭,摩挲着手指,顯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態。
先前他們無論是去往任何一個場所,進入到任何一個電影之中,副本探索度都從未有過如此大的推進,當然,也是在慢慢的、一點點增加的,可是,如此大的躍進還是這個副本的第一次。
事實上,這種情況溫簡言並不是沒有遇到過。
而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個副本,是【興旺酒店】。
當你僅在副本的其中一個面上探索的時候,無論待多久、扎多深,探索度都不會突破限值,只有從你找到能夠將副本顛倒翻轉的核心線索,接觸到它另外一個面的時候,副本探索度才會像坐着火箭一樣增加。
既然如此的話
溫簡言抿了下唇,遮掩住眼底的神色。
恐怕和他之前猜想的一樣。
這個副本的「大」不僅僅局限在地圖平面的寬廣之上,關鍵在它的「深」,像是洋蔥一般需要他們深入地、一層層地剝進去。
無論是「社團」、「學生會」的存在,還是不存在於地圖上的幾個區域、譬如「階梯教室」、「小超市」、「辦公樓」等,都顯而易見地向他昭示了一點:
這個副本里有太多的隱藏區域,不達成前置條件,就沒有接觸的可能。
而這一點,是順着主線任務走絕不可能達成的。
否則的話,這個副本也不至於在開放了這麼多次之後,探索度才剛剛推了這麼點。
一旁的橘子糖對於什麼副本不副本的並不感興趣。
她支起下巴,看向黃鼠狼:「這傢伙你準備怎麼處理?」
「要不要我幫你動手?」
橘子糖說,她用細白的手指敲打着還帶着嬰兒肥的臉頰,天真的神情之中帶着奇異的殘忍:
「我可是最喜歡處理背後下黑手的叛徒了。」
黃鼠狼的瞳孔一縮。
雖然他現在已經被副本異化成了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但是,屬於人的求生欲和恐懼仍舊是存在的,不然的話,他也不會毫不猶豫地向着自己的隊友出手。
「唔!唔!」
他在地上劇烈地掙扎着,喉嚨里發出含混的聲音,像是想要說些什麼。
「我還有點東西想問他,」溫簡言低下頭,掃了他一眼,有些遺憾,「但是,看這個樣子,我想他恐怕很難配合了。」
「唔唔唔!!!」
黃鼠狼掙扎得更劇烈了。
「是吧?」溫簡言明知故問。
黃鼠狼猛地搖頭。
「還問這些幹什麼?」橘子糖輕飄飄地從桌子上跳下來,她在黃鼠狼的面前蹲下,笑嘻嘻地看着他,面容嬌憨,像是撒嬌的小女孩,輕聲細語,「接下來和我玩玩吧,好不好?」
說着,她用手指勾住對方的領子。
纖細稚嫩的手臂,但卻帶着可怕的力量,只是輕輕一拽,就生生將他從地上扯了起來。
在她的手裏,一個成年的人類就像是一隻洋娃娃般脆弱。
小女孩那張漂亮的小臉上帶着一絲微微的笑意,似乎以此為樂。
「你說,我把你的胳膊拆下來好不好?」
她的視線在對方的身體上遊動,像是屠夫在評估自己手中肉類的重量。
「還是腿?」
窒息和恐懼勒緊了黃鼠狼的脖子,他充血的眼珠爆凸出來,用力掙扎着,但還是抵不過對方那壓制性的強悍,慘白潮濕的面孔因死亡的恐懼而扭曲起來:
「唔!唔唔唔!!」
溫簡言欣賞了好半天,在橘子糖真的準備動手之前,才總算大發慈悲地走上前:「好了好了。」
「嗯?」
橘子糖漫不經心地發出一個音節,但仍沒有住手。
小小的手指捏着對方的胳膊,手掌下,對方的肌肉和骨骼發出「咯咯」的聲響,像是要被硬生生拽下來一樣。
「我想,他現在或許願意配合了,」溫簡言端詳着黃鼠狼的臉,神情溫和誠懇,「對不對?」
「唔!唔!」
黃鼠狼瘋狂點頭。
【誠信至上】直播間:
「他們兩個之前真的沒有經過綵排嗎?」
「這配合是不是有點太絲滑了?!」
「嘖。」橘子糖有些不滿地撇撇嘴,然後才意猶未盡地鬆開了黃鼠狼,「算你運氣好。」
她往衛城的方向看了一眼,衛城立刻心領神會,送上了濕巾。
而溫簡言則是在黃鼠狼面前蹲下身,將他嘴巴上的口塞摘了下來。
「咳!咳咳!!」
剛一摘下,黃鼠狼立刻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像是要將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嘔出來一樣。
溫簡言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
甚至還跟衛城要了一張濕巾,在黃鼠狼咳完之後,俯身替他溫柔地擦了擦嘴角:「好了嗎?」
黃鼠狼盯着他,恐懼的神情已經壓過了怨毒。
溫簡言的身後,橘子糖虎視眈眈。
「」黃鼠狼吞了吞口水,點點頭。
「首先,你可以先告訴我,」溫簡言說,「我剛剛的猜測對麼?」
黃鼠狼的臉色扭曲了一瞬。
他咬了咬牙,才艱難地點點頭:「對。」
精準得可怕。
如果他不是清楚地知道,在場的所有人之中,沒有一個是社團的成員,他甚至會以為是有人混了進去,泄了密。
「既然如此,你就需要告知我一點更有價值的信息了,不是嗎?」
溫簡言平和地說。
黃鼠狼:「」
「不如先從這個說起吧?」溫簡言將那枚徽章拿出,在對方的眼前展示。
直覺告訴他,這個徽章有更多的謎團。
「這這是社團徽章,」黃鼠狼嗓音嘶啞,已經聽不出原本的聲音,「我們每殺一個人,就會增加一個徽章,多一個徽章,在場景里就能多操縱一隻怪物。」
溫簡言的眼神一凜。
果然。
怪不得每次殺掉一隻怪物,只會掉出一隻徽章。
「進入場景之後,我們不能使用天賦、也不能使用任何道具,就連行動能力都會受到限制,就像是真正的怪物一樣,在能正常使用天賦和道具的主播面前很難活下來,」
面前,瘦長臉的男人緩緩地說着,他睜着那雙潮濕陰冷的眼睛,看起來幾乎和怪物沒什麼兩樣。
「但是,只要一開始能活下來,並且機緣巧合得到一兩枚徽章,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徽章多了,能操控的怪物也就多了,不僅自己相對安全了,效率也提高了,如果能集齊五個徽章,我們就能兌換離開副本的資格。」
和溫簡言猜測的一樣,進入社團之中的主播,相當於選擇了另外一條完全不同的通關線路。
他們需要積攢學分,而社團成員則是需要積攢徽章。
在場景出現之後,他們就會和被那些自己用徽章操控的怪物,一同潛伏在怪物群內行動,收割一無所知的主播的生命,被殺死的主播也會成為他們手中的徽章。
這同樣意味着,雖然溫簡言他們先前殺了三個怪物,從它們肚子裏得到了三枚徽章,但是,這三個怪物里可能沒有一個是真正的社團成員,而只是他們操縱的怪物而已。
「你現在有多少個?」
橘子糖忽然問。
「」黃鼠狼抬起眼,有些畏懼地看了她一眼,才低低地開了口,「三個。」
也就是說,死在他手上的主播,已經有足足四人。
「那,我們得到的這三個徽章都是你的?」橘子糖冷笑一聲,問。
「不不」黃鼠狼急忙否認,「只,只有兩個是我的!」
溫簡言似乎陷入了沉思。
「時間不多了,」
正在這時,衛城湊上前來,低聲提醒道,「我們該走了。」
他們不僅還有作業需要完成,等一下還得和隊友會和,共同前往階梯教室上最後一節必修課。
溫簡言抬起眼,點點頭:「嗯。」
他在黃鼠狼面前再次蹲下,和他對視。
「你、你問的問題我都回答了,」黃鼠狼倏地直起身子,一眨不眨地看向面前的溫簡言,神情急切,「我都配合了——」
「確實。」
溫簡言伸手過去。
但是,還沒有等黃鼠狼鬆了口氣,就感受到自己的嘴巴再次被堵住了。
「」
黃鼠狼呆住了。
「?」
溫簡言站起身來:「把他留在這裏。」
黃鼠狼:「唔唔唔!!!」
他在地面上瘋狂彈動,雙眼死死盯着溫簡言,像是難以置信,身體的每一寸肌肉都在表達着抗議。
溫簡言像是想到了什麼,低下頭看了他一眼,說:
「有沒有遮蔽氣息的道具?」
他仍是那副溫溫柔柔,毫無攻擊性的模樣,臉色因san值降低而有些蒼白,頭髮柔順垂下,嗓音也不高,看着像是一個很好拿捏的男大學生。
但嘴裏說的,卻是標準的惡人台詞:
「實在沒有的話就從商店裏買繩子、手銬、鎖鏈和鎮靜劑,多綁幾圈,嘴巴堵上,讓他安靜點,別把別人引來。」
就連躺在地上的黃鼠狼都不由動作一滯,下意識停下了掙扎的動作。
衛城笑了一下:「行。」
顯然,上樑不正下樑歪。
有了橘子糖這樣下手狠毒的隊長,
不到十分鐘,黃鼠狼就被結結實實地捆死了,麻倒了,堵了嘴,藏在了教室的角落裏,周圍甚至還佈置了阻止探查的道具,保證除了他們之外,沒有其他人能找到他。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們離開了教室。
「你還留着他做什麼?」
橘子糖扭頭看了眼背後緊閉的教室門,「讓我處理了他不好麼?」
她歪着頭,看向溫簡言,嘻嘻笑着:「你不會心軟了吧?」
「當然不是。」
溫簡言說。
「他的信息我還沒有榨乾淨。」
他看了眼橘子糖,說:「你忘了嗎?他說,三枚徽章里只有兩枚是他的,也就是說,當時在食堂里,還有另外一個社團成員和他一起行動。」
看樣子,在社團的內部,已經有基礎的組織成型了。
他們結伴行動,制定計劃,共同殺人。
「我們需要更多情報,但沒時間多問了。」
他們接下來還有更多事要做。
除了完成作業之外,還要去上思想品德課,在隊伍裏帶上一隻害群之馬,對他們有弊無利。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他控制住,藏起來,等到一切結束之後,再回來訊問。
於是,在做好一切準備之後,他們再次找了一間空教室,走了進去。
這一次,他們的主要目的就是「完成作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黃鼠狼被捉的消息被社團成員得知了,接下來,溫簡言一行人在食堂之中的活動,沒有再遇到任何類似的阻礙。
橘子糖有武力值,而衛城則是靈媒,溫簡言又早在幾天之前將「作業」機制摸透了,於是,在去除了最後一項干擾因素之後,他們接下來幾乎是一帆風順,第一次有了高段位主播下低難副本的實感。
沒用多長時間,他們三人份的「課後作業」就全部完成了。
「寫完了?」
溫簡言環視一圈,「沒有遺漏吧?」
「是的,」在仔細檢查過一遍之後,衛城點點頭,將那張陰冷的紙仔細地裝進包里:「沒有遺漏。」
「那我們就——」
溫簡言話還沒有說完,正在這時,他口袋裏的手機「嗡嗡」響了兩聲,打斷了他。
他頓了頓,伸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是蘇成。
「他們出來了。」
溫簡言眼前一亮,說。
蘇成、雲碧藍和田野三人跟着刀疤臉一同行動,負責《勇敢的李察》一節,現在,他們應該也已經離開了電影,看到了衛城發給他們的消息。
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
溫簡言十分迅速地將地址發過去,然後將手機揣回口袋:
「走,該會和了。」
*
蘇成掃了眼溫簡言發來的信息,唇邊掠過一絲微笑。
他收起手機,看向雲碧藍:「隊長那邊也結束了,階梯教室也找到了,可以一起走了。」
「」
雲碧藍盯着他,沒說話。
「怎麼了?」蘇成問。
「他呢,不管了嗎?」雲碧藍微微側過身,讓了開來。
在她的身後,刀疤臉男人臉色慘白,蜷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眼珠里滿是紅血絲,嘴裏喃喃有詞:「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求你了別逼我了別逼我了別逼我了」
他一邊說着,眼珠一邊在下方瘋狂移動,就是不敢抬眼。
「放過我放過我放過我」
「怎麼?」
蘇成似乎顯得有些疑惑。
「這是我們的手筆。」雲碧藍一瞬不瞬看着他。
「惡疾下猛藥,不這麼做,我們怎麼才能得到我們想要的信息呢?」
蘇成回望着雲碧藍,臉上的神情仍舊很平靜。
「你也同意了,不是嗎?」
雲碧藍沒正面回答。
「好了,我也不會完全不管他的,」蘇成走過去,在刀疤臉面前蹲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刀疤臉的身體頓時抖了一下,「不不要別繼續了,求求你」
「我不逼你了。」
蘇成很溫和。
他說,「等下我會把階梯教室的位置發給你,記得去,嗯?」
「」
刀疤臉男人沒說話。
他仍舊垂着眼,瑟瑟抖着,不敢抬眼。
好像面前的不是面容溫和的黑眼男人,而是更恐怖的存在一樣。
蘇成收回手,站起身來。
他看向雲碧藍,說:「對了,這件事就不要告訴隊長了。」
「什麼?」
雲碧藍盯着他,冷白的側臉上,猩紅的荊棘張牙舞爪。
「只要能達到目的,有時候,也是需要一些過激一點的手段的,」
蘇成走近過去。
他有雙漆黑的,幽深的眼。
「但你也知道的,隊長是會阻止我們這麼做的。」
「他很強大,但是,他的心很軟,」蘇成像是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又好像滿懷喜愛,「或許有點太軟了。」
「可是,如果不這樣,我們是沒辦法接近真相的。」
「其他所有人都可以犧牲。」
蘇成頓了頓。
在說出這句話時,他認真的可怕。
「但是,他不行。」
雲碧藍:「」
她那始終冷硬的臉上,這時才稍稍鬆動了一點。
蘇成看向雲碧藍:「你和我想法一樣,對不對?」
雲碧藍回望着他。
許久,她才牽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沒多少笑意,但卻十足腥氣的微笑:「當然。」
「那你應該贊同我的決定才對。」
「難道,你還想被他單方面保護着,永遠把你護在身後麼?」蘇成問,「你不想保護他麼?」
雲碧藍看了眼地上的刀疤臉,又看向蘇成:「所以呢,你的意思是?」
「這條線是我們的任務。」
蘇成說。
「我們怎麼處理、用什麼方式處理,隊長不用知道。」
許久之後,死寂被打破。
雲碧藍說,「好。」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蘇成微笑起來:「我就知道你會理解的。」
緊接着,像是想到了什麼,蘇成的臉上總算是帶上了一點活潑的,熱切的愉快神態,「走吧,隊長還在外面,別讓他等太久了,你也知道的,他總是很容易瞎操心。」
雲碧藍最後看了眼背後的疤臉,然後收回視線,跟上了蘇成的步子。
「田野呢?」
「他被你留在了外面,不記得了?」
兩人一邊對話着,一邊向遠處走去。
刀疤臉男人仍舊維持着眼珠低垂的樣子,在蘇成離開之後,他小心地,把視線抬了一點點。
不遠處,只有數步之遙的地方,一小片地是濕的。
一雙倒着的鞋站在那裏。
陰冷漆黑的水從上方滴下,滴答滴答地砸在水泊里。
只要再退兩步,就能站到他的面前。
刀疤臉面容慘白,牙根哆嗦着咬緊,臉上的肉都跟着顫抖起來,他幾乎能夠聽到自己牙齒彼此撞擊時發出的咔噠聲。
它來了。
它來了。
它來了。
*
橘子糖一行人最先到了地方。
隨着時間流逝,天空已經一片陰霾,暗沉沉地壓下來,令人有種難以呼吸般的錯覺。
溫簡言靠在牆上,垂着眼,等待着。
很快,蘇成幾人到了。
田野向他們奮力揮手,而蘇成和雲碧藍二人則稍稍走在後方。
溫簡言抬起眼:「來了?」
「嗯!」
迎着溫簡言的視線,蘇成迫不及待地快步上前,向着自家隊長露出微笑,「我們這次收穫很大——」
「嘖。」
橘子糖看他那副邀功的樣子有些不爽,撇撇嘴。
「誰不大啊。」
「咳咳,」見火藥味增加,溫簡言急忙上前一步,在兩方之間毫無痕跡地轉圜調和:「收穫大就最好啦,但是,現在不是交流情報的時候,現在還有不到半個小時思想品德課就要開始了,我們最好趕緊進去再說。」
蘇成自然沒意見,他點點頭:「好。」
橘子糖扭過頭:「哼。」
一行人轉過身,向着建築物內走去走去。
這裏的階梯教室,和《勇敢的李察》電影之中比起來,變得老舊破敗了許多,牆壁上的牆皮剝落,掛在牆上的掛畫也面目模糊,透着一股陰森的氣息,但是,無論是教室的位置,還是遠處的廁所,都和記憶之中的完全一致。
顯然,在【育英綜合大學】副本成型之前,它就已經是校園的一部分了。
有了先前在《勇敢的李察》之中的經歷,一行人走的十分順暢。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思想品德教室前。
教室外,一左一右站着兩個面容蒼白的學生,他們的臉孔陰冷,胳膊上帶着猩紅的袖章,令人心生畏懼。
在他們身邊的窗台上,放着一摞紙。
陰冷的氣息從中釋放出來。
見到有人靠近,學生會成員扭過頭,冰冷的,沒有感情的視線落在了他們的身上。
「!」
溫簡言步伐一頓。
他認出了,這兩人之中的一個
正是之前在操場上,他見過的學生會成員之一。
那個學生面無表情地看了過來,視線在溫簡言的身上膠着着,像是要用眼神將他一點點地剝開。
顯然,他對溫簡言可不是毫無記憶。
只可惜,溫簡言的臉皮遠比常人厚的多。
「咳,那個,學長好,」他乖巧的打招呼,「請問,這裏是可以交電影鑑賞選修課的作業嗎?」
「」
那位「學長」定定地看了他兩眼,用陰冷的語氣回答道:「可以。」
他指了指一旁的薄薄一摞紙,說:「放在這裏。」
這個副本里,npc受到的約束桎梏僅限於主播,它們可以隱藏信息,誤導主播,但卻不能撒謊。
既然它們這樣回答了,那就不會有假。
接下來,幾人走上前,紛紛將自己的作業放到了被指過的位置
「好的,謝謝學長。」
溫簡言笑眯眯地點頭,禮貌揮別。
「學長」的視線仍舊沒移開,令人如芒在背,直到他們走入階梯教室內,溫簡言才總算感受到那視線的消失。
他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
階梯教室很大,和電影內毫無差別。
由上到下的一排排椅子上,三五成群地坐着許多主播。
人數不少,但即便如此,也沒有將整個階梯教室坐滿顯然,這幾天裏,人員消減了不少。
階梯教室里很安靜,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站在教室後方的兩個學生會成員。
他們一左一右站在教室的兩端,沒有血色的臉顯得陰森森一片慘白,無聲無息地注視着走進來的學生們,手臂上的袖章鮮紅刺眼。
溫簡言:「」
糟,又是一個眼熟的。
一行人往上走去,很快選了一個不算靠前,但也並不靠後的位置坐下——這個位置基本上能將整個階梯教室一覽無餘,並且能對所有可能出現的危險都迅速做出反應。
他們坐了下來。
溫簡言的左邊坐着蘇成,前面坐着橘子糖,只有右邊是空着的。
教室外,仍然有主播陸陸續續走進來。
【育英綜合大學】直播廣場:
「沒想到啊,這次找到階梯教室的主播數量還不少,比以往多了至少幾倍啊!」
「誒這麼說好像確實,這波主播的素質可以啊!」
「可別說了,哪是主播素質可以,是有個二五仔直接把情報賣了!」
「?」
「?」
「草啊,我還想看點血腥場景來着,沒想到啊媽的!」
距離上課還剩最後不到半小時。
剛一坐下,溫簡言就感到了不對勁。
一股奇異的陰冷感從和他皮膚接觸的地方傳來,凳子,桌子,像是浸潤在森森陰氣之中,無形的冷意向着他的身體輻射而來,令他下意識地一個哆嗦。
「」
溫簡言垂下眼,驚疑不定地注視着自己的座位。
怎麼會這樣?
正在他沉思之際,忽然,有陰影從右側壓來,像是有人在靠近。
溫簡言下意識想扭頭,但剛轉了一點,就僵住了。
等一下。
他左邊是蘇成,前面是橘子糖,而右邊明明是空着的才對。
是什麼東西?
還是說——
忽然,熟悉的眩暈感呼嘯而來。
在那一刻,溫簡言陡然驚覺。
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注意自己的san值了。
一旦san值降低到某個程度,它會導致主體對此產生認知空白,也就是說,即使san值降低,他不僅無法覺察到,甚至會在其中機制的影響下,失去相關的概念,就像是腦子裏出現了一片下意識忽視的空白地帶一樣。
上次看san值是什麼時候?對了,是在被黃鼠狼襲擊之後,他本就不多的san值大幅度下降,之後發生的事情太多,又一直和隊友待在一起——當然也或許是san值機制生效——他就一直沒有再關注自己的san值,或者說,是被迫將其忘掉了總之,最後印象里的數字是多少來着?
40左右?
確實,太低了。
溫簡言的脊背上滲出細汗。
怪不得剛一落座,他就感受到了冷。
san值低到這個程度,他不僅會吸引副本之中的更多怪物,注意力、集中力,都會跟着下降。
更糟糕的是,還可能出現幻聽,幻覺——
「怎麼。」
陰冷的氣息拂過耳畔,像是情人溫柔的耳語,但卻莫名令人戰慄。
「是不想扭頭,還是不想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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