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醫噓唏不已只是出於最後的良知,而深知在宮中做太醫就無法避免手染人命的道理的他,也不會抱有什麼善念,關乎自己性命的事情,容不得半點僥倖,李太醫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做,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
就好像數十年前第一次做這種事情的時候,那種緊張的感覺一樣,以前只是對那些小妃子下手,並沒有太嚴重的情緒,而此次不一般,那是党項人的皇帝,雖然李太醫內心中有些不屑,但是在党項人的國土範圍內,那個蠻子真的是皇帝,一國至尊,而自己要做的,卻是將這位一國至尊給了結掉。
弒君,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是可以夷滅九族的大罪,但是在某些特定的時代,殺得皇帝越多,過得日子反而越好,但是現在的西夏,可絕對不處於這樣的時代里,李太醫帶着藥箱和藥材準備實施計劃的時候,迎頭便遇上了李乾順的親衛軍。
只聽從皇帝一人命令,以保護皇帝生命為唯一任務的親衛隊,是從李元昊時期就流傳下來世襲罔替的党項親族軍隊,絕對沒有其餘各族人存在的軍隊,對任何試圖接近皇帝的人都保持着一萬分的戒心,戒心之嚴重相當可怕,不過長期為皇帝看病並且和他們打交道的李太醫是有辦法的。
人是有感情的,誰也無法壓抑感情而存在生活,這些親衛隊忠心於皇帝,不代表他們就不會交朋友,和朋友談天說地之類的,就算不是朋友,遇到熟人,他們也不會太過於擺臉色看,到底還是人,十幾年如一日給皇帝看病的李太醫,他們再熟悉不過了,所以。這就是一個突破點。
「李太醫又來給陛下診治嗎?」看到李太醫出現,親衛隊長李忠面帶笑容的迎上來,李忠是純粹的党項人,不過因為祖上功勞很大。被李元昊賜國姓李,到了他這一代,就被賜名忠,說來也有意思,李元昊這一支党項人皇族的姓氏是唐王朝賜給的。姓李,沿用到了如今。
「那可不是,陛下病情略有好轉,老夫是天天掛着心,陛下身子骨好了,老夫也是大功一件,哈哈哈!」李太醫笑呵呵的對李忠說道。
和這些党項人打交道打久了,李太醫就明白了這些党項人的基本思維,他們這群親衛隊是沒有受過漢家教育的純粹的党項人,除了出於必要會識漢字說漢話之外。對漢家任何的典籍文化都沒有了解,思維也是典型的党項人思維,算是到了如今以來極少數的純粹党項人。
李元昊建國以來,党項人也不可避免的開始了漢化,到如今,漢化程度上已經不輸於遼人,沒有發怒的時候,李乾順就是個彬彬有禮的漢家士子,除了重要節日和慶典還穿党項人的傳統服飾之外,其餘時候都是漢服。說漢語,寫漢字,吃漢家美食,讀儒家典籍和野記雜文。與漢人文士討論文化議題,根本瞧不出來党項人的模樣。
這群人已經是極其罕見的純種党項人了,所以他們的思維其實很簡單,那就是最初的弱肉強食,任何事情都有其目的的簡單思維,他們喜歡直來直去的人。而漢人總是有太多的彎彎繞,所以他們都不喜歡漢人,不過這個李太醫不一樣,興許是被擄掠來的時候久了,被党項人同化了,說話也都直來直往,而且很能喝酒,很受這些人的喜歡。
因此,別的太醫來給皇帝看病的時候需要搜身,檢查藥箱,還要被人看着給皇帝診治,唯獨李太醫不需要,而且李太醫的醫術比較精湛,深受如今曹皇后的寵幸,皇帝對李太醫的感官也比較好,所以這些親衛隊也都知道,不怎麼找他的麻煩。
之前搜過幾次身,也就是出於壓力不得不做,但是如今,他們不用了,皇帝已經醒了,正在身邊內侍的照料下進食,沒什麼危險的,也就擺擺手,笑道:「那就進去吧,陛下已經醒了,正在吃粥,這些日子精神不錯,想來也是李太醫調養的功勞,等陛下康復,李太醫居功至偉,到時候,可別忘了哥幾個!」
李太醫哈哈大笑,拍了拍李忠的肩膀,面露猥瑣之色:「上次的那姑娘,不錯吧?」
李忠聞言一驚,左右看看,這才小聲道:「不錯是不錯,就是時間太短了,不過癮,下次……」說完,也面露猥瑣之色,李太醫一副我懂你的樣子點點頭,然後說道:「待我給陛下瞧瞧病,咱們今晚就去爽快一把如何?」
李忠立刻眼冒綠光,不停的點頭,然後裝模作樣的看了看李太醫的藥箱,大聲道:「那就進去吧!」
李太醫點點頭,信步往裏走,一背過身去,李太醫面上的神色全部消失,轉為自己苦練十餘年而成就的古井無波之色,但眼中的凝重,卻並不少,也掩飾不了,既然皇帝醒了,還能進食,那就意味着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曹皇后的時間也不多了,如果不能儘快解決這件事情,恐有大變。
費盡心思和李忠打好關係,本來是為了多跟皇帝接觸,好成為首席御醫,畢竟皇帝是党項人,雖然有漢人的血統,但還是最信任党項人,不想此次,居然有如此大的用處,轉念一想,皇帝進食了,這反而對於自己來說,也是一種掩護,這樣就很難有人分別皇帝到底是吃了飯而死還是吃了藥而死,李太醫定了定心神,來到皇帝宮殿之前,六名衛士已經得到招呼,沒有攔住李太醫,朝里高喊一聲:「李太醫前來探視。」
裏面傳來了內侍的聲音:「宣。」
衛士打開房門,李太醫這才步入皇帝的臥房,一進去,只見面色蒼白的皇帝李乾順正在小內侍的伺候下吃粥,半躺着,也沒什麼精氣神,想來大病初癒,身子正是最虛弱的時候,此時用藥,估計一兩天就能有效,但這並不符合自己的利益。
要讓李乾順的死亡周期起碼在三天以上,自己的嫌疑才能最大程度的洗清,李太醫當下決斷,少用藥量,把李乾順的命多留幾天,但是要多開一些有助於睡眠、讓精神頭不佳的藥,讓李乾順多多睡眠,提不起精神詢問政務,為曹皇后爭取寶貴的時間。
並且李太醫也下了決心,要在這幾日給自己也下一副狠藥,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的,一定要避開三日之後的李乾順之死,讓自己得以存活,否則到了關鍵時候,難保曹氏不會對自己下手,棄車保帥,那自己不就冤枉死了嗎?只有在不可抗力的情況下,自己才能倖免,甚至成為受害者,得到同情。
內宮之爭中生存數十年,沒有一點保命的本領,李太醫可活不了那麼久,在皇宮裏的任職期內,把他培養成為了出色的保命高手,這些問題,他是駕輕就熟的,走到李乾順的床前,他放下藥箱,鞠了一躬:「臣參見陛下。」
李乾順微微點點頭:「李太醫不必多禮,朕都知道了,朕的病能恢復過來,多虧了李太醫,朕很高興,去,賞賜給李太醫黃金一百兩,白銀三百兩。」李乾順看了看正在給自己餵食的小太監,如此吩咐道。
小太監連忙跑了出去,李太醫連聲感謝:「多謝陛下賞賜,臣不勝惶恐。」
李乾順笑了笑:「是你應得的,你就不要謝什麼了,如今國家艱難,朕不能給你更多的賞賜,朕很愧疚,等國勢安定,朕會補償你的,朕覺得這些日子身體舒服了許多,雖然偶然有些咳嗽,不過無傷大雅,只需要修養幾日,就可以重新處理政務了,宋軍攻勢緊急,這些日子,怕是戰局又有所惡化。」
李太醫笑了笑:「臣只是一個醫者,管不了國家大事,只要把陛下的身體調養好,陛下去處理政務,我等只需要在陛下的保護下繼續活着就好了。」
李乾順搖頭笑了笑,沒說什麼,伸出自己的手臂讓李太醫把脈,照理來說給皇帝把脈是需要墊上些什麼東西以示尊貴,不過既然是李太醫這個伺候皇帝十幾年的老太醫,就沒有這個必要了,李太醫把了把李乾順的脈,下意識的撫了撫鬍鬚,閉上眼睛微微思量起來。
皇帝的身體已經有了不小的改善,不過皇帝畢竟年歲已高,此次大病傷了元氣和根本,如果自己盡全力救治,大概可以讓皇帝在五六年內還能堅持下去,要是再出些什麼事情,也不好說了,畢竟這是命數,醫生治病,但不能逆天而行。
不過眼下的情況是皇帝不能再活超過三天,三天一過,自己再接着調養,那他的身體一定會得到一定程度上的恢復,至少臨朝處理政務是不成問題的,曹皇后就會死無葬身之地,朝堂上也會血雨腥風,屍山血海。
雖然李乾順的確對自己不錯,但是那是建立在自己的服從之上,如果曹氏倒台了,自己會立刻就被李乾順幹掉,絕對不會留情!自己說到底還是一個漢人,李乾順絕對不會對自己手下留情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僅在大宋有廣泛的支持者,其他國家也一模一樣!
李太醫睜開眼睛,微笑道:「陛下的身體恢復的很好,脈搏強勁有力,實乃大夏之幸運也,陛下只需要再用些滋補身體的食物和養生藥材一起服用,不用多長時候,就能恢復身體,臣給陛下開一副方子,為陛下煎藥,用藥之後,多注意休息,暫時不要太過擔憂政務,那就是最好了。」
李乾順點了點頭:「那就全靠李太醫了。」
李太醫點了點頭,告辭離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