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看看她,搖頭道:「看來是猜對了,是你親近之人,萬萬沒想到他會是坤山聖教弟子,是不是?」
李鶯晶瑩的瓜子臉陰晴不定。
既然被他叫破了,也沒必要強行壓抑與掩飾,冷冷瞪向法空。
法空笑道:「怨我揭破了此事?不過這可是涉及到你的生死,你寧肯死也不接受這事實?」
「你從前見過錢師叔?」
「你說呢?」法空搖搖頭。
他從前還真沒見過這個姓錢的,看起來相貌堂堂,很容易給人好感,也必然是李鶯的親近之人,殺起李鶯來卻毫不猶豫,可見心性如何的淡漠。
不過這也正常,無視生死之人就會變得漸漸淡漠。
「……」李鶯櫻唇張了張,卻說不出話。
法空道:「四顆舍利,你不虧吧?如果不提醒,這一次死劫你能躲得開?」
「未必不能!」李鶯哼一聲。
法空笑了笑。
李鶯陷入沉默之中,腦海里重新回放先前那一幕,臉色越發的難看。
怎麼可能!
錢師叔怎麼可能是坤山聖教弟子!
即使真是坤山聖教弟子,又怎麼可能殺自己!
他可是從小到大,一直對自己極好的,小時候每次跟父親鬧彆扭,自己都是去找錢師叔的。
如父如叔。
他怎麼可能狠得下心殺自己?
法空道:「李少主,醒醒吧,該發揮你的聰明勁了!」
李鶯抬頭看向他。
眼中仍舊閃爍着迷茫。
她實在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可法空應該沒見過錢師叔的,近十年來,錢師叔基本不出宗門了,外人見不到他。
法空道:「這件事你試着拓衍開去,覺不覺得渾身發冷?」
李鶯蹙眉,深吸一口氣,眼中的迷茫迅速消散,恢復了清明,熠熠閃光。
思維再次啟動。
拓衍開去?
法空道:「你試想一下,你們殘天道只有這一個坤山聖教弟子?」
李鶯玉臉微變。
法空道:「這是你們殘天道,其他五道呢,有沒有坤山聖教弟子?」
李鶯臉色陰沉。
恐怕也有坤山聖教弟子,坤山聖教不可能只在自己殘天道里滲透內諜。
換作自己是坤山聖教的教主,一旦滲透,當然是滲透每一道。
法空抬頭看向天空,嘆了一口氣。
李鶯輕哼一聲。
貓哭耗子假慈悲,虛偽!
法空道:「我擔心的不僅僅是你們魔宗六道,是我們大雪山宗,甚至光明聖教甚至天海劍派!」
光明聖教還好一些,他們有光明之心,一旦有敵意馬上就會被發現,很難潛伏。
天海劍派就未必了。
李鶯蹙眉看着他:「你是說,他們連你們三大宗也會滲透?」
「能進入你們魔宗六道,就不能進三大宗了?」法空淡淡道:「其實也容易得很。」
慕容師這種是從小就知道自己是坤山聖教弟子,這一類弟子小心一些還是能防得住的,尤其是光明聖教弟子。
可萬一有些坤山聖教弟子小時候並不知道呢?
到了十多歲的時候,坤山聖教高手施展點化之術,揭開了他們的前世記憶。
那將會如何?
可能有一些坤山聖教弟子會選擇不理會前世恩怨與前世的身份,但有的坤山聖教弟子就未必了,很可能會回歸坤山聖教弟子的身份。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這點化之術與碧血化生訣到底是何虛實,是不是真能攜記憶轉世重生,像自己一樣?
點化之術真能打破胎中之謎,恢復前世記憶呢,還是類似於催眠之法,灌入新的記憶?
真要是後者,那就真正可怕。
意味着找一個人,施展點化之術後,就能將他變成坤山聖教弟子,坤山聖教弟子怎麼能殺得光滅得絕?
李鶯道:「這麼說,你們三大宗也有坤山聖教弟子?」
「難說。」法空道。
李鶯露出笑容:「你施展神通看看,說不定沒有呢。」
大家都倒霉,也就不覺得那麼倒霉了。
法空哼道:「少主你是幸災樂禍吧?」
李鶯收斂了笑容,細長入鬢的黛眉重新蹙起來:「我確實小瞧了坤山聖教!」
「你們都小瞧了坤山聖教,不僅僅是你們魔宗六道,還有朝廷。」法空搖頭:「當初創立此教的那位駙馬爺真是奇才,不得不佩服。」
「大易遺族有不少的頂尖人才。」李鶯道。
大易遺民不是什麼人都被承認的,需要一定的資格,都是當初大易的頂尖人才。
「可有破解之法?」法空道:「你們魔宗應該有對付坤山聖教的辦法吧?」
如果沒有這辦法,魔宗六道也不可能輕易動手,必是有所依恃的。
「坤山聖教弟子大多數練了天魔秘經,但練的並不是真正的天魔秘經,是經過改變的天魔秘經。」
「嗯。」
「我們有一套法訣,可以辨別天魔秘經的修煉者。」
法空了解的點點頭:「魔宗為主,天魔秘宗為輔,所以魔宗是有制衡之法的。」
其實就是一個為主一個為仆。
身為主人如果拿捏不住僕從,那就離滅亡不遠了,所以魔宗是必然有制衡天魔秘宗之法。
坤山聖教修煉的不是正宗的天魔秘經,但脫胎於天魔秘經,所以還是會受影響。
「既然如此,你們更要小心,坤山聖教必然會激烈反擊,他們是很瘋狂的。」
「……我會稟報父親,讓他清理一遍殘天道內部。」
「只能如此了,聊勝於無吧。」法空道。
最根本的辦法還是要揭開他們心法之秘,找到根本的克制之法。
「……多謝大師,告辭。」李鶯看看法空,最終還是覺得應該道一聲謝。
舍利對他們來說只是收藏之物,沒什麼別的作用,四顆舍利換回如此珍貴的消息,其實是大賺的。
法空笑笑,合什一禮。
李鶯合什一禮,轉身離開。
——
法空出現在金剛寺的藥谷。
湖水依舊明淨,清亮動人。
湖中的水草長勢旺盛,碧綠幽幽,輕輕搖盪,婆娑優美。
一條條魚兒穿梭其中,悠然自得。
他漫步於湖上的迴廊,呼吸着獨特的帶着花香的空氣。
石壁上的花兒在搖曳。
在這個溫暖如春的山谷里,這些鮮花們感受不到外面的寒冷,驕傲的綻放,盡情展現自己的美麗。
湖裏面的魚兒仿佛認出了他一般,紛紛跟過來。
法空施展了兩遍清心咒與回春咒,讓它們活力更足更健康。
再去看了看那些藥材,也施展了一次回春咒。
藥田裏的草已經被鋤走,乾乾淨淨。
這是法寧的功勞。
他現在每三天回來一趟,打理一下藥谷,不讓這裏荒涼,有哪些藥材出問題也會跟他說一說。
他再回來處理一下。
對他來說,回藥谷只是一閃身而已。
處理完了這些,他獨自一人坐於小亭里,心靜神寧,思索着坤山聖教的一切。
祖慧南和尚的院子。
慧南一襲灰色短衣,矮瘦的身子顯得幹練精悍,正慢慢悠悠的打着拳。
對進來的法空僅僅一瞥,動作不停。
法空每次回來都會過來,並不是稀客,已經是稀鬆平常。
法空合什一禮:「師祖可知魔宗六道已經對坤山聖教動手了?」
慧南懶洋洋的道:「不知。」
法空雙眼忽然變得深邃如海,凝視慧南。
慧南覺得不自在,停住了拳法,反瞪過去:「出什麼事了?」
「坤山聖教應該在各宗都有內諜,恐怕我們大雪山也有。」
「不可能!」
「師祖,我一看便知。」法空雙眼盯着他:「如果現在開始肅清的話,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出來。」
他說這話,再看未來,未來已變。
「我們的弟子個個都是身家清白的,絕不可能混進來內奸。」
「嗯,有兩個。」法空輕輕點頭,雙眼恢復如常:「是圓露師伯與慧離師伯祖。」
「休得胡說!」慧南臉色一變。
法空道:「這還未必是全部,僅僅是三個月之內暴露出來的而已。」
慧南臉色陰沉的瞪着他。
法空道:「弟子言盡於此,師祖還是跟方丈稟報一聲吧。」
「你這混小子。」慧南哼道:「扔了一個大難題。」
法空笑了笑:「這一次魔宗六道出手,我們大雪山宗不出手對付坤山聖教?」
「這還輪不到我們做主。」慧南道:「你也別瞎操這個閒心,管好神京的外院便是,祈福大典真沒問題吧?」
「有問題我也會解決的。」法空笑道:「弟子告辭。」
慧南道:「要不然,也看看大雷音寺有沒有?」
「弟子告辭。」法空合什一禮,倏的消失。
慧南瞪了瞪眼,法空已經不見蹤影了,無可奈何的搖搖頭。
這小子翅膀是真硬了。
法空出現在外院,抬頭看到藏經閣樓頂鍾旁有慧靈和尚在。
慧靈和尚正側躺在撞鐘的橫木上一動不動,呼呼大睡。
林飛揚他們還在塔園裏建酒窖。
法空過去觀瞧。
發現原本已經挖好的大坑已經被填平,而在旁邊又開了一個小洞,周陽與法寧及徐青蘿都背着簍子往外馱泥土。
法空心眼看到,林飛揚正在三迷之下的石室里舞鎬挖掘,揮汗如雨,幹得起勁。
法寧則在他身後,拿着鐵鍬往背簍里裝土,如揮動一根木棒般輕鬆自如。
徐青蘿馱着背簍慢慢出來,秀美的小臉上沾了泥,看到法空,頓時驚喜,露出笑容。
她放下背簍,小手握拳敲了敲肩膀:「師父,累死人啦。」
法空笑看着她:「就你們四個?」
背簍快有她高了,而且比她還粗,她嬌小又苗條,這背簍能盛得下三個她。
周陽正背着一簍泥土出來,粉雕玉琢的小臉上抹了泥,汗水打濕了衣衫與頭髮,看着很狼狽:「師伯,……師姐,你又偷懶!」
「我跟師父說話呢!」徐青蘿擺擺小手:「師弟你趕緊幹活,別偷懶!」
「哼,又偷懶。」周陽不忿,把泥土倒到牆角,又背着簍子下去了。
「師父,挖着挖着,林叔忽然跑去幾個王府,看他們的酒窖回來就改變主意,說那個挖法不對,改成這樣的。」徐青蘿無奈的道:「真不知道挖完了這個會不會還要改。」
法空笑了笑。
徐青蘿道:「師父,我給你煮茶。」
她說着跑開了。
法空沒有摻和,回到了自己院子,取出了那四顆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