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普通的鬼胎相比,眼前這隻和人一樣大的鬼,顯然非常特殊。
而且,儘管體型和人類相近。但它的外形看上去並不像人,而完全是神話中的人魚——魚尾人身,眼緣覆有透明鱗片,耳朵精靈一樣偏尖,還有一頭垂至腰際的長髮。
江夏打量她一會兒,心中微動。
好大一隻鬼。
想要。
人魚坐在鳥居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神色淡漠,點綴在眼角的魚鱗宛若一塊薄冰。
江夏觀察片刻,再次走近。
人魚眉心微蹙,又一次抬尾扇打過來。
這次,江夏沒有躲。
他抬手抓住人魚的尾巴,用力一拽。
人魚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拽得穿過鳥居,應聲而落,啪嘰摔到了地上。
沒辦法,沒有殺氣作為能量源的鬼,就是這麼的沒有鬼權,再好看也不抵事。
江夏上前一步,按住不斷發出憤怒尖嘯的人魚,越看越滿意——不愧是他的鬼,即使受傳說影響變成了怪物,都能自覺往好看的方向發展,而不是變成一隻深海儒艮什麼的
江夏抽手躲開了人魚的憤憤一咬,真誠地發出邀請:「來簽訂契約吧。」
人魚憤怒的齜出尖牙,試圖撲向他:「#&%@*!」
江夏假裝沒聽懂,並權當她掙扎的動作是在點頭。
這裏雖然比較偏,但偶爾還是有人路過,就這麼跟人魚交流,被看到會有點奇怪。
江夏鬆開人魚,站起身,拎住人魚鬼的尾巴,把新鬼往肩上一扛,走向更偏僻的地方。
路上,江夏聽到小白嘀嘀咕咕的扒着他耳朵告狀——人魚趁機咬了他幾口。
好在即使看上去再強,鬼在吃不飽的時候,對實物的影響都非常弱。
最多只是背上被啃得有點癢。
江夏走進屋後的小樹林,把人魚放下來,再次試圖展開友善的溝通。
但人魚似乎不想理他。
眼前這隻人魚鬼,顯然和霧天狗一樣,受到了傳說的影響。
但不同的是,她不僅外形有所變化,連脾氣都比生前暴躁。
江夏研究了一會兒緊緊盯着他、憋着勁想咬他的人魚,又看了一眼飄在旁邊,好奇地伸手輕輕撫摸魚尾的霧天狗同樣是鬼,霧天狗怎麼就這麼老實。
難道是和尚之力沖淡了殺氣?
江夏對着眼前這尾撲騰不休、拒絕溝通的魚犯了一會兒愁。
不過,能成為鬼胎,意味着有一定的智商,也有一些生前的記憶。
江夏想了想,決定還是先讓她認清現狀。
從形成鬼的大致時間來看,江夏覺得,這應該是三年前,那個被當成人魚燒死在倉庫里的島袋直子。
他於是展開惡魔低語:「你女兒要沒了。」
人魚掙扎的動作一頓。
江夏感覺有效,再次開口:「人魚祭馬上也要沒了。」
人魚緩緩支棱起了耳朵,晶瑩剔透的骨狀耳飾動了一下。
江夏看着她繼續道:「沒有人魚祭,這座島估計也要涼了。」
人魚憤怒的露出尖牙,看上去又想咬他,不過她到底還是聽懂了江夏的意思,猶豫片刻,不甘地閉上了嘴。
江夏滿意了——果然是可以正常交流的。
他簡單把當前的情況,以及島袋君惠的計劃告訴人魚。
然後提議:「你可以把我當成許願機,許一個合理的願望,如果我做到了,你就要心甘情願的跟我簽訂契約。」
對這種不太乖巧的鬼,有必要事先談好條件,這項條件本身也會是一種制約——屆時,只要靈媒師完成了鬼的要求,鬼們就算心裏還有其他執念,也必須按照之前說好的要求,變得「心甘情願」。
人魚遲疑地看了一眼江夏,陷入思索。
人魚也有自己的小算盤。
越是模糊而廣闊的願望,越容易被鑽空子。她擔心如果提出「要人魚祭永遠存在」這種要求,那狡詐的靈媒師或許會不管島上的事,而是自己創造一個名為「人魚祭」的祭典,每年、甚至每n年意思着舉辦一場,直到契約終結。
而如果條件限制得過於具體,比如「要這座人魚島上的人魚祭每年都以等同於現在的規模和形式舉辦」靈媒師未必會答應這種永無止境的苛刻要求。
身為一隻鬼,人魚對靈媒師也有一些本能的了解。
她知道江夏並非不能強行收鬼,他只是為了保證達到最好的效果,才願意走「消除執念」這個流程。
而如果她提出的要求,麻煩程度超出了靈媒師的忍受極限,或許到時候,她就連提出交易的資格也沒有了——屆時,對靈媒師來說,損失只是得到一隻殘次品。可對她來說,逼急了靈媒師,鬼生就直接毀了
人魚仔細想了想自己要做的事,逐漸面露殺意——她要江夏殺死那三個人放火的人。
在人魚看來,放火的人一死,現任「命樣」島袋君惠沒有了仇恨目標,自然不會成為殺人犯。
這樣一來,神社有人繼承,島上的祭典也可以繼續,這座島依舊可以靠旅遊業長存,她相信女兒不會讓自己失望。
另外還有一點私心:那三人是當年燒死她的兇手,她要報仇。
如果換成生前的島袋直子,她無法輕易提出這種要求。
但在經歷過被大火炙烤吞噬的絕望之後,她的想法不再那麼堅定。更別提死後,周圍的傳說對她帶來的影響——這一帶盛傳的「人魚」,從來都不是一條只求付出,不肯謀害別人的良善好魚。而是一個會因為信徒懷疑她的力量,或者弄丟了她的信物,而無情降災的妖神。
然而,在人魚期待的注視下,江夏卻沒有立刻答應這個要求。
靈媒師看上去沒什麼幹勁:「讓我去殺人?」
親手殺人這種事,對靈媒師來說,存在一點風險。
尤其是在這個人均執念很重的奇怪世界,萬一殺出什麼死後黑化的boss級魂,把他抹掉,就麻煩了。
江夏沒有直接說,而是看向人魚:「你好像很怨恨那三個人,既然執念這麼大,不如你親自動手?」
人魚一怔,輕輕撫摸着眼角的鱗片,有些心動。
但很快她又蹙起眉,寬大的魚尾在地上拍了拍,尾巴下輕薄的枯葉紋絲未動——她很難影響到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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