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琳雙手捏着桌子邊緣,指節因用力而漸漸發白,她看着洪非眼珠轉動得極快,但是目光卻又仿佛被鎖定了一般根本無法挪開,她用糾結無比、磕磕絆絆的語氣問道:「我……我還是不知道,我應該開心嗎?」
洪非微笑中摻雜着鼓勵:「當然,你不是一直在研究同理心缺失的問題嗎?我承認了,就代表你的研究是正確的,你的理論沒有問題。」
哈琳雙眸頓時一亮:「是的,你說的對,我的理論沒有出錯,我是對的……啊!」突然,她抱着腦袋痛苦尖叫。
一旁『小丑』的笑聲已經完全變成了女聲,其形象正在男女之間來回切換閃爍,像是屏幕花了一樣迸射出五顏六色的光點斑塊。
哈琳抱着頭痛呼尖叫,身影也隨着閃爍不定,二者的關係顯露無疑。
洪非轉頭對着這團顏色鮮艷的馬賽克吹了口氣,一道金紅薄霧瀰漫着將其包裹起來,混雜瘋狂的笑聲瞬間消失,其變幻屋頂的身軀立刻凝結起來。
哈琳坐在對面滿頭大汗急促喘息,整個房間瞬間跟着搖晃起來,地面、牆壁和天花板開始出現裂縫,縫隙之外透出一道道光束,頭頂落下一縷縷灰塵和建築碎片。
這是夢境即將結束的徵兆。
洪非搖了搖頭,洪之力從體內蔓延而出,夢境迅速穩固下來,力量湧入哈琳身軀幫助她祛除了額外影響,同時給她的精神注入了嶄新的能量, 這使得哈琳神態迅速恢復,額頭冷汗湮滅消失, 微微張開的口中不自覺地發出一道呻吟。
少頃, 哈琳放下抱着頭的雙手, 修長睫毛微微顫抖,眼睛緩緩睜開。
當她看到被禁錮封鎖的人形馬賽克時, 眼瞳不由地為之一震:「這……這是怎麼了?」
洪非輕柔地道:「沒怎麼,你知道自己在做夢嗎?」
「什……什麼?」
「這是個夢……」
「夢?」
「嗯,你在夢裏, 你看到的一切……抱歉,你應該比我更能理解夢境?」
哈琳眉頭一松一緊,一邊思考一邊說道:「是的,我理解,但是……這怎麼可能呢?如果這是夢, 那你是?」
「我?你覺得我是誰, 或者說, 我是什麼?」
「你……」哈琳摘下眼鏡, 眼前世界並未模糊, 反而愈發清晰起來。
她站起身, 伸手觸摸着桌子、文件, 又摸了摸自己的衣服、面頰, 「不, 這太真實了,這不是夢。」
洪非緩緩搖頭,他反手攤掌,手心緩緩浮現出一柄鋒利透寒的匕首。
抓起匕首, 洪非轉而將銳利的刀刃對準自己的掌心。
「不要!」哈琳頓時沖了上來。
洪非伸手制止,同時手掌握住刀刃用力划過。
哈琳見狀立時便打了個寒顫。
然而,她預想中的鮮血並未出現, 洪非轉而將手掌面向她,只見掌心處確實有一道裂縫,然而內里透出來的不是猙獰的傷口, 而是一束束白色的光芒。
很快,裂縫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完畢, 手掌上根本看不出半點刀痕。
洪非將匕首拋了出去。
哈琳手忙腳亂地接住。
「你可以試試。」洪非說道。
哈琳低頭望着犀利的鋒刃和刀尖, 眼中震驚之色仍未消退。
不過, 她接下來的動作卻着實讓人難以理解。
只見其雙手倒持匕首, 對準心臟部位便毫不猶豫地扎了下去!
哈琳臉色一變,眉頭驟緊,接着,她緩緩低頭,同時一寸寸將匕首從身體裏拔了出來。
沒有血液,沒有痛苦,只有綻放出來的異常白光。
哈琳猛地一笑:「是真的,我真的在做夢?」
洪非眼角抽動:「沒錯。」
這個女人,哪怕是她仍表現得正常的一部分,也根本就不缺瘋狂、誇張和激進。洪非本以為她最多就是咬着牙顫抖着劃破自己的手指罷了。
哈琳拔出匕首,眼神詫異中帶着絲絲興奮地看着乾淨的刀刃,「這種感覺太奇妙了,以前我有過這樣的精力,知道自己在做夢,但是我依然很難控制夢裏的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現在你可以了。」
哈琳抬頭看着洪非:「那你是誰?」
洪非正要說話,哈琳突然自答:「我知道了,你是我的潛意識,但你為什麼會變成別人的樣子?等等,別說話,讓我自己來思考……」
說着,她走向洪非,把匕首放在桌上,雙手捧着他的臉四目相對。
凝視片刻,哈琳猛地眨了眨眼,雙頰泛起微紅:「天吶,太真實了,連觸感都一樣,我對他的印象有那麼清晰嗎?」
洪非扭頭, 哈琳直接騎坐到他的腿上,同時雙臂環抱着強迫他轉過頭來。
超近距離對視, 哈琳口中不停地說道:「我的潛意識,你想告訴我我是對的是嗎?我也覺得我是對的, 我之前說過要關注紐約,所以才剛剛過了沒幾天,聯邦儲備銀行就被搶劫了,這在以前根本就是不可想像的。如果缺錢,劫匪一般會選擇其他銀行,因為這樣難度更低,他們有膽量也更有把握這麼做,但是他們沒有。不過更奇妙的是,今天下午一個劫匪突然被一位見習警員抓起來了,知道我看到新聞的時候在想什麼嗎?我的心臟狠狠地跳動了一些,我知道他就是一個見習警員,我敢肯定百分之百就是他。
我的情緒很複雜,直到現在也是一樣,一方面我很害怕,他來做心理諮詢的時候根本沒有表現出半點犯罪傾向,我知道他是心理學研究生,但我不覺得他能在我面前掩蓋什麼,但現在看到他掩蓋了很多的真相。我怕下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沒有辦法掩蓋自己,到時候他會不會殺了我滅口呢?
另一方面,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很激動,因為他做了全世界都沒有人做過的事情,我覺得那樣真的很酷。我懷疑我是不是不正常了,我應該譴責他的,但是我一個人的時候會突然想到要是他能帶我去就好了,我真的瘋了。而且,現在我是整個地球上唯一知道他就是劫匪和警察的人,這是唯一的秘密,我喜歡這種分享秘密的感覺,所以我連秘密都準備好了,下次見面我要不要告訴他呢?」
洪非有些愣住了。
他懷疑哈琳此刻是不是被蜘蛛俠或者死侍附體了,同時,他又覺得哈琳的確很有天賦。
接觸過小丑的人很多,但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如同哈琳一樣完全徹底地激發了自己的另一面,她的確天賦異稟。
哈琳倏地站起身推開,她捧着自己的臉頰:「好燙,潛意識,你能變成我的模樣嗎?」
「不能。」
「好吧,那我們談談?」
洪非頷首:「沒問題。」
一個小時後,哈琳突然從夢中驚醒,她很快便坐起身來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接着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疼得差點叫出聲來,起身光腳來到床邊,看着真實的世界,聽着風聲,凝視月亮,她重重地舒了一口氣,眼中明亮的光華已經被繁複的思緒所掩蓋。
天空,一道黑影穿過層雲。
洪非沒想過會在哈琳的夢裏待那麼久,如果說洪非無論好壞都是一個清醒且理智的人,那么小丑和哈琳都是那種完全違背人類視角下「正常」一面的人。
洪非甚至覺得,如果沒有「大師三件套」,他不一定能在一個小時內讓哈琳相信所謂的「潛意識」。
一個小時裏,他和哈琳的對話探討很簡單,就是關於同理心缺失在小丑和洪非身上的不同表現。
當然洪非依舊不太認同自己同理心缺失。
最終結果:哈琳將在下一次會面的時候更深入地研究洪非的具體情況。
實際結果:洪非讓哈琳洗掉了對小丑的初步依賴,同時將其瘋狂的一面稍作束縛,保證在洪非不需要之前,哈琳·奎澤爾不會突然變成哈莉·奎茵。
洪非本想趁機去看看自己的人才儲備庫,不過他覺得自己需要看看超級英雄來洗滌自己的心靈。
雲端。
洪非沒有依賴戰甲,也沒有動用死神之眼,只是依靠肉眼便迅速調整了焦距,以極其清晰的畫質鎖定了站在大廈頂端吹風的蝙蝠俠。
這也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活在面前的蝙蝠俠。
他的身體很壯,披風迎空漫舞的模樣也很秀。
他的眼神非常深邃,顯然過去與罪犯的鬥爭已經磨練了他的心靈和意志,他不是菜鳥,而是歌壇成名已久的蝙蝠俠。
蝙蝠俠的內心一定是很複雜的,複雜到洪非根本沒有興趣深入研究他的心理情況,如果哈琳的研究對象是蝙蝠俠,那她肯定也會化作蝙蝠女。
畢竟人們總說小丑和蝙蝠俠就是硬幣的兩面。
他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殺」,圍繞着這一點,他就勢必要承受各種壓力和攻擊,比如:
邪惡的小丑在哥譚的恐怖活動屠殺成千上萬的市民了,幸好正義的蝙蝠俠將作惡多端的小丑關進了阿卡姆瘋人院。
今天邪惡的小丑從阿卡姆帶了一大班手下逃獄,大搞恐怖襲擊殺害了無數無辜市民,幸好正義的蝙蝠俠將他捉回阿卡姆。
今天邪惡的小丑又從阿卡姆帶了一大班手下逃獄,大搞恐怖襲擊殺害了無數無辜市民,幸好正義的蝙蝠俠又將他捉回阿卡姆。
這樣的循環顯然不能說是沒有道理的,因為它描述的本來就是現實。
洪非看過非常多的解釋,但他仍然不容易理解蝙蝠俠的心境,因為旁人所述總是難免片面,而且更主要的是他不贊同。
他沒想過去問問蝙蝠俠問什麼,因為即便蝙蝠俠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他的心機太過深沉,他更大的特點是「懷疑」,永遠對任何人保持「懷疑」。
看着看着,洪非突然想到一則缺德笑話。
什麼東西六條腿進,兩條腿出?
要是當面把這句話講給布魯斯·韋恩,那他應該會把餘生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針對說這句話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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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太缺德了。
但有時候是真的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