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沒有什麼武功可以讓人不勞而獲,一蹴而就!」
陸沉握着那塊烏金隕鐵,認真地得出結論。
他之所以能夠練出陰陽二勁,突破《種玉功》第一層。
完全是燕天都、燕明誠這對父子,在背後不求回報的默默付出,而非憑空得來。
即使如此,自己也承受了一定的「痛苦」。
陸沉很清楚記得。
那陣子。
他的四肢百骸。
時常泛起針扎刺痛。
因此少吃了好幾碗飯。
「武道之路確實是艱難險阻,荊棘遍地,想要走得更遠,必然會付出許多代價!」
陸沉無聲感慨道。
他思緒發散了一會兒,轉而繼續感悟《種玉功》。
由於燕天都、燕明誠的無私幫助,自己練出了陰陽二勁。
事已至此,陸沉別無選擇。
只能勉為其難接受這個結果,繼續往下突破。
「相比起第一層入道篇,第二層結鼎篇倒是容易許多。」
一炷香過後,陸沉已經參悟完畢。
他用極短的時間,就把功法訣要熟記在心。
這要是讓燕天都、燕明誠看見了。
只怕會被氣得吐血,大呼妖孽。
因為絕學級武功,其文字如龍蛇,含有無形道韻。
精義艱深,內容深奧。
十分難以參悟。
他們每次灌注全身真氣,開啟烏金隕鐵,最多也就支撐一個時辰。
其中有一半都用來參悟龍蛇文字的內容深意。
另一半才是打坐調息,搬運真氣。
「隨着武功的品階高低不同,所衍生出的內息、真氣,還會被同化、覆蓋。」
陸沉感覺自己又學到一個新知識。
他原本所學的內功,乃是「奇遇」所得。
屬於最常見的凡品等級。
找聚寶商行花費一些銀兩能夠買到十幾本。
論麻袋賣!
由此便能知道有多廉價了。
相比起《種玉功》。
這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故而。
當陸沉按照全新的方式導引內息,運轉陰陽二勁遊走四肢百骸之後。
凡品的《玄心決》頃刻被「吞吃」掉了,轉化為更霸道的陰陽二勁。
「品階越高的武功,行氣路線越複雜多變。」
「好處是可以滋養到體內更多細微之處,使得血肉筋骨更強壯堅固。」
「壞處是耗費的氣血會成倍增長,需要的資糧也會隨之增多,極大程度拖慢突破的進度。」
陸沉經過一番對比,眼中閃過若有所思的瞭然神色。
此方世界想要練成高品階的武功。
對於本身的根骨、資質、悟性。
貌似要求極高。
「還好功體不差,赤色的頂級天資。」
陸沉微微一笑。
識海內的那方玉碟,對於各類功體的評價由高到低,分別是金、赤、紫、藍、白、灰六種。
武骨通靈儼然位列第二等,可見其稀有。
「可惜,他我道身練成武功,境界修為未必能反饋到本我真身上。」
握住那塊散發瑩潤光澤的烏金隕鐵,陸沉眼中流露一抹遺憾之色。
倘若兩者之間互通無礙,追上魔師羽清玄指日可待。
「果然還是人心不足,得了一便想二,沒個盡頭。」
隨手,陸沉自嘲地笑了笑。
目前而言,魔師羽清玄對他是一座難以翻過的巍峨高山。
大盛武道第一人,天命宮主,兵器譜上的無上存在。
種種名頭猶如巨石壓在心頭,叫人心生絕望之情。
「上輩子的時候,老人常說最窮無非討飯,不死總能出頭!」
陸沉眉頭一挑,銳意飛揚,笑着道:
「我這應該已經掉到人生最低谷,不可能再慘了,接下來就是慢慢往上爬了。」
許是前世的沉澱,又或者是先天之體的堅固道心。
陸沉看得很開,始終保持着進取之心。
俗話說,登高必跌重。
從大虞道宗首席,到質子、鼎爐。
陸沉等於是在群山之巔,墜下萬丈深淵。
再難翻身!
換做常人遇見這樣的挫折。
要麼就一蹶不振,頹然度日;
要麼指天罵地,自甘墮落。
畢竟。
擋在前進路上的那道身影,乃是魔師羽清玄。
可陸沉偏生能耐住性子,等待機會。
「天命……等等,我怎麼忽然開始回憶這些東西了?」
陸沉正感慨着,眸光波動了一下,似是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瞬間清醒過來!
以他的性子不應該如此。
無論是活鼎爐的身份。
亦或者魔師羽清玄。
都屬於多想無益,徒增煩惱的那類問題。
只要武道境界上來了,一切便就迎刃而解。
「我好像有些靜不下心?不斷有念頭升起落下?」
陸沉握住烏金隕鐵,仔細感悟着。
他閉上雙眸,心神沉寂。
識海內,仿佛有無數個光點湧現。
多數是清澈透亮,也有不少呈現暗紅之色。
「這就是……走火入魔?」
思忖許久,陸沉找到了答案。
每當那些若隱若現的暗紅光點湧上來,他內心就覺得一陣煩躁。
各種讓人憂慮、驚恐、悲傷的念頭,便難以抑制浮現於心。
「原來我也會有走火入魔的風險。武骨通靈只是提升學習武功的悟性、以及天賦,並不會增加抗性。」
陸沉分析了一番,興許只有他原身擁有的先天之體才能無視心魔。
想明白後,他鬆開散發着無形道韻的烏金隕鐵。
上面扭動如活物的龍蛇文字,逐漸黯淡下去。
脫離感悟狀態,識海內的暗紅光點也隨之消散一空。
「大概能這一次行功運氣的時間太久了……都過去兩個多時辰了,有走火入魔的表現也正常。」
陸沉內心平靜,感悟武功有走火入魔的風險,這是常有之事。
為此,各大門派研究出了各種應對方法。
諸如燃香靜心,服用丹藥,借用天材地寶之類。
「也不知道燕天都、燕明誠有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通常來說,走火入魔是引動內心最脆弱的一點,從而放大某一方面的強烈情緒,使人失去理智。」
陸沉吐出一口長氣,把雜念拋在腦後,轉而開始盤算怎麼衝擊氣血大關。
……
……
數日後。
內宅的暗室之中。
燕天都參悟着《種玉功》,全身氣血勃發,一點一滴改造着肉身鼎爐。
足足過去了一炷香的時辰,他才鬆開烏金隕鐵,緩緩睜開雙眸。
其中有一絲微不可查的暗紅光芒,倏然掠過。
「第二層『結鼎』差不多快要成了,日夜勤練不休,搬運陰陽二勁,蛻變真氣,全身血肉應當已經轉化了十之八九。」
燕天都不敢持有烏金隕鐵太久,將其放到桌案上。
「寒沙再過半月,就要跟王閥千金結親成婚,到時候燕、王兩家同氣連枝,守望相助,爭龍逐鹿就在翻掌之間。」
「王閥坐擁東都之地,手裏捏着聖上,世代積累,財力雄厚,唯獨缺少兵馬軍力。」
「而我正好掌握鷹揚府,能夠調遣甲士,數年以來更是豢養私兵無數,還拉攏了三幫四會的江湖高手。」
「整個華榮府被我經營的有如鐵桶一般,一聲令下就可舉事。」
或許是夜深人靜,燕天都心中藏着的隱秘念頭,漸漸地翻湧上來。
那些不可對人言的野心,足以讓燕閥抄家滅族的計劃,紛紛浮現在腦海里。
「在此之前,要讓靠山王的龍武軍和平天寨的八駿四秀,斗個你死我活。」
燕天都眼神晦暗,四閥能夠隱忍至今,除卻大業氣數還沒有完全耗盡,更多是因為靠山王韓當的存在。
此人是業景帝的叔叔,統率八十萬邊軍鎮守萬壘關。
其麾下的龍武親衛,更是以一當百,身手了得的鐵血悍卒。
最為重要的一點,乃是靠山王韓當的武功極高。
大業王朝軍中,唯一成就武道五重天的絕頂人物。
「韓當那個老匹夫威望之重,連好大喜功、殘殺暴虐的業景帝心裏都懼怕三分。」
「這人大權在握,且忠心耿耿!不得不除!」
「還好我已經上書說服業景帝,讓其着手對付平天寨,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燕天都心思深沉,早就想好了怎麼對付靠山王韓當。
他忽而抬頭,看向桌案上立起來的烏金隕鐵,眼中閃過一絲熱切。
「一力降十會,倘若我是五境的武者,哪裏需要苦心佈局,擺弄陰謀,施展詭計!」
「只要《種玉功》大成,練到第五層駕馭魔種,什麼靠山王,什麼平天寨,統統都能將之壓服!」
燕天都一掃平日裏儒雅溫和的面孔,神色變得有些癲狂,自言自語道:
「自古以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明誠暫時還不知道,《種玉功》第三層的內容到底是什麼。」
「絕食、埋土、自殘……只能成就最下等的魔種。」
「唯有煉就一顆絕情絕義之心,才能孕育出更好的……明誠若是看到了,他會不會對我下手?」
「區區父子深情,比得過稱霸江湖的無上風光?比得過君臨天下的宏偉功業?」
「明誠他這麼像我,做事狠辣,在陽平縣當官的時候,為了晉升不惜殺良冒功,勾結土匪!」
「得到《種玉功》之後,更是把船夫、書童、僕從都除了個乾淨,連我派出去的三十名死士,也被滅口,充作水匪。」
「這樣冷漠的性情,怎麼可能放過我?」
燕天都越想越驚,眼神變幻不定。
寬闊的暗室里亮如白晝,安靜無比,只有一道粗重的喘息聲。
「都說虎毒不食子,可兒子要殺親爹,難道我還不能反抗嗎?」
燕天都盤坐在黃花梨木軟榻上,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他咬牙道:
「燕閥不能群龍無首,我佈置了這麼久,討好業景帝,算計靠山王韓當,處心積慮找王閥結親,坐視平天寨壯大……為的就是振興燕閥!如今只差一步了……只差邁出去的這一步!」
「再說了,我有三個兒子,沒了明誠,還有寒沙、平昭!」
「從長遠打算,我活下來更有用處!」
「對!就是這樣!」
「我要活到天壽大限!還要練成絕學武功!更要起兵舉事,登基九五,手握大權,主宰億萬人生死!」
「燕問天算什麼東西?一介無用莽夫,連自己的妻兒都護不住,斷子絕孫的廢物!他哪裏能跟我比!」
「我是燕閥的中興之主!」
燕天都大口喘着氣,一遍又一遍說着,仿佛是在堅定內心的想法。
雙眼之中,那抹暗紅光彩越發明顯。
猶如一道道血絲,填滿了瞳孔。
「原來如此!難怪老傢伙不讓我開啟《種玉功》第三層的修煉內容!」
一牆之外,燕明誠臉色難看,咬牙切齒。
他屏住呼吸站在假山邊上,右手裏拿着拳頭大小,形似碗口的古怪玩意兒。
此物乃是聽聲之用,即便隔着厚實牆壁,只有內有孔洞、縫隙,將其貼上就可以捕捉話音。
「好啊!三綱五常里說了,君為臣綱,君不正,臣投他國!國為民綱,國不正,民起攻之!父為子綱,父不慈,子奔他鄉!」
燕明誠眼神無比冷漠,捏緊那件聽聲之物,五指合攏,將其握癟下去。
他比之燕天都要更年輕,氣血旺盛,筋骨強壯。
所以,早早地就把第二層「結鼎篇」練至大成。
正因為這樣,燕明誠數次提出要開啟《種玉功》第三層「種魔篇」。
可燕天都總是推三阻四,尋找藉口。
時間一長,燕明誠就產生了疑心。
這才特地偷聽觀察,看他到底有什麼打算。
結果沒想到,父親竟然要為了一門絕學武功,對自己痛下殺手!
「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燕明誠冷哼一聲,轉眼離了假山,無聲無息潛入陰影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