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指環王開始的龍裔 第八十一章 阿德拉希爾

    我們不該忘記,甘道夫是在一個清晨離開的埃多拉斯。他騎着的捷影是一匹真正的寶駒,日行千里非戲言,即使精靈神駒亦不如它神駿。整個中洲世界,除了聖靈吶哈爾,陸地上的生物中就以它最為迅捷。

    傳言中,它是洛汗開國國王馴服的野馬——費拉羅夫的後代。是美亞拉斯馬群中的首領。而傳說美亞拉斯馬的祖先是由維拉歐洛米從蒙福之地帶到中洲的。在甘道夫的出現之前,沒有人能夠馴服捷影,所以它從未被任何人騎過。

    事實上,如果不是巫師本質上是一名尊貴的邁雅,捷影亦不可能如此輕易的被馴服。

    希奧頓王將這匹神駒送給巫師除了表達對他的謝意外,很大一個原因也是因為洛希爾人中沒人可以馴服它。

    一人一馬沿着南北大道飛速的馳行,黑沉沉的世界從身旁急掠而過,風在耳邊大聲呼嘯。右面,遠方有遼闊的暗影映襯着天空,那是正在漸漸退後的南方山脈。

    看。

    他們穿過了阿諾瑞恩,又沿着德魯阿丹森林飛速前進,速度驚人。

    凱爾安德洛斯的守衛甚至只看到一叢灰色的陰影自西方馳騁而來,轟隆的馬蹄聲轉瞬即逝。

    天上,斗轉星移;巫師與捷影星夜馳行。

    他們片刻不歇。

    終於,天光逐漸大亮。

    此時在甘道夫左邊鋪開了一片霧海,直漲到東方那片黯淡的陰影中;在他右邊則是群峰聳立的雄偉山脈,從西方延伸而來,卻陡然終止,仿佛在大地成型時安都因大河衝破了一道巨大的屏障,剜出一座巨大的山谷。

    並且,白色山脈埃瑞德寧萊斯盡頭處明多路因山的龐然黑影,高處的狹谷呈現出一道道深紫色的暗影,曙光映得高聳的山體越來越白。

    米那斯提力斯,諸王與宰相之城赫然坐落在明多路因山突出的膝頭,它的七道石牆歷經寒暑,堅固無匹,簡直不像人力所建,而是由巨人從大地的骨架上雕鑿而出。

    城牆從朦朧的灰漸漸轉白,在晨光中微微泛紅。

    望着那座久違了的聖白之城,饒是甘道夫都不禁微微失神。他拉停了捷影,駐足在路邊的一處土坡上。

    捷影大汗淋漓地站着,渾身冒着熱氣,但它自豪地高昂着頭,顯得毫無倦意。

    不遠那座宏偉的都市是西方人類建造的最宏偉的造物之一,是精靈的智慧與人類的力量共同締造的結晶。

    卻見太陽爬到了東方的陰影之上,送出一束萬丈光芒,正照亮了白城的面龐。

    漫長的拉馬斯埃霍爾之牆後,聳立在米那斯提力斯最高一層城牆內的埃克塞理安之塔映襯着天空粲然發光,晶瑩閃爍,如同一根珍珠與白銀打造的長針,高挑、美麗、勻稱,燦爛奪目的尖頂仿佛水晶造就,雪白的旌旗乘着晨曦的微風在城垛上招展飄揚,一陣清亮的銀號聲自高遠之處而來,在他耳中迴蕩。

    剛鐸,剛鐸!東起高山,西至大海!

    西風吹拂,古時御苑,

    曾有銀樹之光如雨灑落。

    巍巍城牆,皓白高塔!

    王冠飾雙翼,寶座鑄黃金!

    剛鐸,剛鐸!但不知何時重睹銀樹,

    山邊海隅,西風再臨?

    甘道夫不禁大聲的念着一首古老的詩,那是剛鐸人類還未墮落,英雄輩出的年代流傳的某首宏偉詩句的一段,闡述了聖白之城的光輝與衰落。

    聲音驚動了拉馬斯埃霍爾內的人類,晨霧中四處可見火把和火堆泛出的模糊亮光。守衛紛紛探頭向北張望,目露警惕。

    於是,甘道夫再度瞭望了一眼那座本陰影籠罩的聖白之城,為了不打草驚蛇,只能馭駛捷影,從拉馬斯埃霍爾的東面直直的跑了過去。

    由於巫師披着厚重的斗篷,將全身籠罩在陰影之下,手杖也藏了起來。所以拉馬斯埃霍爾後的人類並未察覺他的真實身份,他們只看到一道灰色的身影自北方馳行而過,片刻不停留的往南方的海岸而去了。

    灰袍巫師騎着捷影不眠不休的跑了三天三夜,他渡過埃茹伊河(erui),又越過西瑞斯河(sirith),幾乎橫穿半個萊本寧平原,來到了色爾尼河(serni)和吉爾萊恩河(gilrain)交匯後的入海口——林希爾(linhir)

    這幾條河都發源於白色山脈的南麓,是剛鐸王國境內的主要河流。而林希爾鎮位于貝爾法拉斯與萊本寧的邊界之間,它的西北面是多爾-恩-埃爾尼爾和多阿姆洛斯,東面是安度因河流經大半個中洲後,入海沖刷出來的三角洲,沿着安都因河口往上,正是佩拉基爾港。

    另外,林希爾正是原本歷史中,阿拉貢帶領亡者大軍在此擊敗佔據此地的烏姆巴爾的海盜和哈拉德人的地方。

    望着在海風與暮色中破顯敗落的人類小鎮,甘道夫並未進入這個荒涼的人類聚集地。在林希爾鎮的西面有一片河灘,還有一座渡河的浮橋。一人一馬沿着浮橋,拐向了距離小鎮約半里格的某處孤寂的小屋。

    小屋沒有柵欄,屋前種着兩排山毛櫸,門口的地方放了一張休息用的長木凳。並不華麗,但結實。就如同小屋的大門。屋後有着一個馬廄,裏面養着一匹栗色的大馬。

    馬蹄聲驚動了屋裏的人,甘道夫能看到,橙黃色的光亮下人影閃動,裏面的人似乎正透過窗口,警惕的觀察着來人。


    「你好啊,我是遠方的旅者,本想前往埃蒂爾瀧德,但行進自此,天色已晚,如果可以我想向這裏的主人討一杯水喝。」巫師大聲說道。

    屋裏一片寂靜。

    突然,大門被打開了。

    一個高大健碩,面目英俊的男人走了出來,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衣衫,和棕色的褲子,腳下套着一雙舒適的長靴。他的頭髮是黑色的,而且有着一雙非常銳利的灰色眼眸。

    「埃蒂爾瀧德早已廢棄,說前往彼處豈非是謊言?作為前來尋求幫助的旅人,這讓我不得不懷疑,自稱旅者的人的動機。」

    他們靜靜的對視了一會,然後齊齊笑了起來。

    巫師掀開頭上的斗篷,靈活的從捷影上跳了下來,「阿德拉希爾。」甘道夫上前熱情的擁抱了前多阿姆洛斯王子。

    曾隨墮落者埃克塞里安一同參與了第一次光明戰爭,也曾目睹舊日的王子墮落、還因為仗義執言,而最終被埃克塞里安親率大軍,擊滅家族所領——埃蒂爾瀧德的阿德拉希爾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米斯蘭迪爾。」他說道:「什麼風把你吹到了這偏僻的海濱小鎮?我已多日不見舊日朋友了,你的到來讓我不禁欣喜。」

    他們走入了這座不大,但溫暖的小屋,在一張厚實的橡木做的桌子邊上坐下。捷影自動的留在外邊,悠然的啃着屋前的青草。

    甘道夫發現,阿德拉希爾比一般的人類顯得更加的能抵禦歲月的侵蝕,仿佛這數十年的時光並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他的眼睛依舊銳利,容貌也和很多年以前相差不大。

    但同時,巫師也察覺到了深埋他心中的那抹悲傷和仇恨。老巫師意味深長的說:「我的老朋友,你的樣子可沒怎麼變,看來精靈血脈依舊在多阿姆洛斯領的主人身上流淌。」

    阿德拉希爾看着他,依舊年輕的臉上露出一個奇異的表情,似乎在回憶,又仿佛在憤怒。很多年前的故事一幕幕的浮現在他的腦海。那時候他還那麼年輕,朝氣勃勃,是人們口中英武帥氣的天鵝騎士。

    鮮花與讚美才是他本該擁有的。

    但一切從舊日的夥伴,後來的墮落者埃克塞里安在邪黑塔上奪取了魔王的戒指後發生了改變。

    想到自己的家園、親朋、父母、領民都在墮落的夥伴的鐵蹄下化為飛灰,多阿姆洛斯領只有他一人存活下來,阿德拉希爾忍不住說:「這裏的人可不在乎高貴與否,林希爾的漁民更在乎的是,如何在落日之前捕獲到足夠溫飽的漁獲。對於精靈、貴族、國民什麼的都不大在意!若非如此,我也不會躲在此處經年,而不被米那斯提力斯的陰影發現!」

    「巫師不會無故找尋一名為了一日三餐奔勞的可憐人。起碼,我聽說的不全是這樣。」甘道夫烏黑的眸子精光閃爍,「我的朋友,追緬舊日的故事確實意義不大,但我接下來要說的不單單是你一個人的恩仇。你難道沒有聽到那宏大的號角?那是銀白君王向黑暗發起宣戰的吶喊,它告訴我們所有人,黑暗即將過去,希望之光會再次綻放在那座神聖的諸王與宰相之城。」

    阿德拉希爾卻說:「我聽到了。圖爾卡·阿拉卡諾願意走出他的王城,不再無視這片大地上人們的悲傷和渴盼,解救它,這確實是一個極其令人振奮的消息。但這一切與我還有什麼關係呢?我的悲傷已經無法挽回,我的希望已經滅絕,我的手甚至已經不再把握刀劍多年,我隱姓埋名,只為不再目睹舊日的悲慟重演。」

    「我聽出了你的怨懣,我的朋友。」甘道夫嘆氣說:「但我還是不禁要說,你的指責過於苛刻了。難道那日所發生的一切豈非我們都是見證者?圖爾卡大人已經儘可能的做到了他該做的,但敵人顯然比我們預想的要隱藏的要深。那時候我們都不曾得知敵人的真面目。而且,你也並未向我們道出事實真相。」

    屋子裏一片寂靜。只有壁爐的在噼啪的冒着火星。阿德拉希爾端坐良久,在沉默中愧疚與悲慟。

    「確實如此。」他開口說:「一切源於我自己的懦弱。是我讓埃克塞里安在黑暗與迷茫中墮落,卻未能拯救他。」

    但甘道夫卻知道,他只是迫於誓言的束縛,無法背叛舊日的夥伴,於是他說:「過往是非已是雲煙,阿德拉希爾。如果需要人為此付出代價,那也只能是躲在背後的索倫。是的,波洛米爾和法拉米爾已把全部的真相告訴了埃爾隆德和圖爾卡大人,我當時亦在場。」

    「而且,豈不是你建議他們前往北地,尋求圖爾卡大人的幫助?」甘道夫說:「可見,你的心依舊是光明的,而埃克塞里安也在崩滅之戰中被放逐回了虛空,短時間內不可能再重現白日之下。」

    但阿德拉希爾卻敏銳的從巫師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悲傷,他不禁追問道:「米斯蘭迪爾,關於多日前那湍急的號角我亦有所耳聞,請告訴我,我當日的建議可曾造就了一場新的悲劇?」

    甘道夫原本光亮的雙眸微微一黯,他想起了戰死的英雄,想起了幽谷外和西伏爾德平原上所流的那些鮮血。但他不忍欺騙阿德拉希爾,便嘆氣說:「波洛米爾英勇的砍傷了安格瑪巫王,但戒靈之王的鐵錘擊碎了他的胸甲。他戰死了!埃西鐸的後人,阿拉松之子,用重鑄的納西爾聖劍殺死了索倫的頭號打手,為他報了仇。」

    據說,那一刻即使溫暖的壁爐都無法讓阿德拉希爾的心熱起來,陰影籠罩着他,讓他顯得又蒼老又悲傷。

    「那麼另一個呢?法拉米爾呢?」他說。

    巫師非凡人,但他確實擁有某些高貴的品質,他不忍的別開頭:「法拉米爾因此大慟,他獨自挑戰他的祖父,奮戰的英姿令十數萬將士都不禁動容。」

    「但他失敗了,是嗎?」阿德拉希爾捂住了臉,眼中流下了淚水。

    我們很難得知,天鵝騎士那日在海邊將兄弟倆救起來時的心情,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阿德拉希爾對舊日夥伴的後人肯定是懷抱着某種感情的,也許還轄帶着對一絲舊日夥伴的緬懷。

    畢竟,米那斯提力斯一直並未取消多阿姆洛斯親王的王號。

    加上在崩滅之戰中,埃克塞里安古怪的沒有親手殺死他的後人,我們很難說他到底有沒有徹底的墮落。

    想起曾經親密無間的夥伴以及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一切,阿德拉希爾不禁潸然淚下。「埃克塞里安,埃克塞里安,你我何時才能從陰影中走出。諸神加之我們身上的命運實在是過於殘酷了。」

    「關於命運,我們不該過多的去評判。」甘道夫長嘆說:「但我想我們不該過早的絕望,如果你真的傾聽了我的全部敘述,當知曉,另一股希望正在崛起,我的朋友。」

    「而且,法拉米爾並未死去,我只能這樣說。」

    阿德拉希爾這才平靜下來。

    那一晚,他們交談了良久,關於很多。最終,他們離開了這座濱海的小屋,騎上快馬,在夜色中疾馳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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