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如道:「他心態比你強太多了。」她來到酒櫃前倒了兩杯紅酒,紅酒是她自己莊園釀造的,一杯遞給女兒,一杯留給自己。
楚七月道:「你覺得他人怎麼樣?」
方明如搖曳了一下高腳杯:「不錯,很有魅力的一個年輕人。」
「聽着不像是褒義。」
「他給我的感覺有些奇怪,明明很年輕可心態卻很老成。」
「老成嗎?我沒覺得,你是沒看到他打架的時候。」
方明如道:「真正高明的人都擅長偽裝自己,有一種心機深沉的人喜歡用魯莽和衝動偽裝自己,年輕人的身上就是熱血,你啊,估計是被他的表象欺騙了,傻孩子,先陷進去的那個肯定會輸。」
「您反對我跟他來往?」
方明如道:「我從來沒反對過,只是提醒,他可不是一隻麻雀,這是一隻蒼鷹。」
方明如的眼神變得朦朧,想起了年輕時的楚國良,張合歡比那時的楚國良更陽光更有魅力,當年的她沒有抵擋住楚國良的追求,現在的女兒面對張合歡更是一點勝算都沒有。
楚七月喝了口酒,打開手機,望着屏幕上張合歡的頭像,自從發了那條消息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下文,她也沒有回覆,等待着下文,明明知道承受煎熬的不止是他還有自己,既然見過媽媽,為什麼不提?
方明如道:「愛情就是一場博弈,通常被動的一方會輸。」
「您輸了嗎?」
方明如沉默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道:「我可能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愛你的父親,有些時候愛只是一種心理上的自我暗示,有些人並沒有你認為的那麼重要。」
方明如走向窗前,望着窗外的棲雲湖:「如果我捉不住她,留不住她,我會讓她飛。因為她有自己的翅膀,有選擇屬於自己的天空的權利。」
楚七月心中一怔:「媽,您說什麼?」
方明如喝了口紅酒道:「不是我說的,這個年輕人很有意思。」
楚七月道:「張合歡?」
方明如問了女兒一個問題:「你能放下他嗎?」
楚七月沒有說話,她還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方明如道:「如果你現在放下他,他肯定不會糾纏你,這小子灑脫得很。」
楚七月心中瀰漫着一股酸澀的滋味:「那就證明他對我愛得不夠深。」
方明如充滿愛憐地望着女兒,她知道女兒的驕傲和自負,方明如道:「你也一樣。」不知為何想起了張合歡剛才的一句話,太理智的人不配擁有愛情,愛情本身就是一件盲目瘋狂的行為。
楚七月道:「您覺得我一定會輸?」
方明如道:「也許沒有人會贏。」
張合歡一早跑步的時候接到了方明如的電話,問他在什麼地方?張合歡把自己現在的位置告訴了她。
方明如道:「我想跟你單獨見個面,不知方不方便?」
張合歡道:「阿姨,那我去萬豪見您?」
方明如道:「這樣吧,我上午還要處理一些事情,下午吧,你找個清靜的地方喝下午茶。」
「阿姨,要不要我去接您?」
「不用,我自己過去。」
「那好,我找好地方把地址發給您。」
張合歡心中有些奇怪,自己和楚七月最近的隔閡很可能是方明如造成的,難道昨晚的邂逅讓她對自己的印象還不錯?無論怎樣都得見上一面。
張合歡在戶部山的清儒茶社定了一個雅間,約定下午一點半過去,他晚上還有一個飯局,是他做東宴請李海霞夫婦的,主要是對李海霞的幫助表示感謝。
張合歡提前來到了茶社,一點半的時候他特地去茶社門口等着,看到方明如準時前來,張合歡迎上去道:「阿姨來了。」沒有看到楚七月,果然這次是單獨見面。
方明如淡淡笑了笑,跟着他走入了院子,對青磚黛瓦古色古香的庭院很有些興致,張合歡帶着她在裏面參觀了一圈,來到雅間,裏面暖氣很足,方明如脫了大衣,張合歡幫她掛在衣架上。
兩人在茶海旁坐下,張合歡將茶單給她,方明如也沒看,輕聲道:「就喝紅茶吧。」
張合歡交代了一聲,讓茶藝師準備上好的祁紅,又點了幾樣茶點小吃。
茶藝師泡好茶之後,張合歡示意她可以迴避了。
方明如道:「這地方很別致啊。」
張合歡道:「我也不常來,阿姨喜歡喝茶,又喜歡清靜的地方,鵬城的確沒有多少選擇。」
方明如道:「今天我去彈了你的那首《沉醉於風中》和《秋日私語》完全是不同的風格,但是曲子都很美,你很有才華啊。」
張合歡心說肯定是不同的風格,壓根就不是一個人的作品,仍然厚着臉皮道:「阿姨過獎了。」
方明如道:「我不需要恭維別人,也過了恭維的年齡,本來我打算不再跟你見面,可昨晚我想了整整一個晚上,還是要跟你當面說一些事。」
張合歡道:「那我洗耳恭聽。」
方明如道:「我和楚國良離婚之後就去了歐洲,本來決定自己這輩子不會回來了,可終究還是來了一趟,我對七月還是放心不下。」
張合歡點了點頭,方明如應該是個好媽媽。
方明如道:「我知道七月和你的事情之後,我特地找人調查了你,你不會見怪吧?」
張合歡微笑道:「您關心七月也是正常的事情。」
方明如道:「我其實在感情上沒有輸,但是在婚姻上我輸得一敗塗地,七月從小就受到了我們離異的影響,她對感情非常畏懼,否則她這麼優秀的女孩子也不會等到現在連個男朋友都沒有。」
張合歡心說我算什麼?
方明如睿智的雙眸看了張合歡一眼道:「你很優秀,世界上的事情通常很矛盾,優秀的女孩子身邊不乏追求者,而優秀的男孩子周圍也少不了鶯鶯燕燕,你若是不想觸碰這些困擾,那就找個普普通通的人相戀相守,可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夠真正甘於這樣的平淡呢?平平淡淡才是真,那也是經過風風雨雨之後的感悟。」
張合歡虛心做好一個傾聽者的角色。
方明如道:「想要尋找一個優秀的人相伴一生,那就要有足夠的心理承受能力,我始終在想你昨晚的那句話,如果我捉不住她,留不住她,我會讓她飛。因為她有自己的翅膀,有選擇屬於自己的天空的權利,你是在提醒我啊。」
「阿姨,我真不是提醒您,那句話是我內心的真正想法。」
方明如道:「我和楚國良的婚姻就是如此,最終我選擇放手,對七月也許我不得不放手。」她望着張合歡的雙目一字一句道:「我得了腦癌。」
張合歡大吃一驚:「什麼?」
「七月不知道,我也不打算讓她知道,我已經看過最好的腦科醫生,我的情況已經不能開刀了,他們說我的生命不會超過一年。」
這消息實在是太突然,巧舌如簧的張合歡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安慰?好像方明如並不需要自己的安慰。
方明如道:「其實就算沒有昨晚的邂逅,我也打算跟你見上一面,這段時間我們母女始終在一起,七月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裏,我是學心理出身,我又是她的母親。」
張合歡道:「阿姨,真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方明如搖了搖頭:「我找人調查你的原因,是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可以信任之人,能夠在我離開以後照顧七月。」
張合歡喝了口茶:「我讓您失望了?」
方明如道:「談不上失望,我時常在想,我和楚國良的婚姻之所以破裂,也許不能全怪他,如果我沒能力讓他死心塌地地愛上我,對我一心一意。」
張合歡道:「他去世後將所有遺產都給了七月。」
方明如道:「我曾經建議七月不要接受,但是她不聽,她的生命有一半是屬於楚國良的,她認準了父親是被害,留下來的原因不僅僅是為了你。」
「您就不能說服她放棄這個危險的想法?」
「你如果認識楚國良就會知道她的這種性格秉承於誰,關於你們之間的感情,我只是剖析了一下,並沒有提出任何的建議,更沒有勸她不再跟你聯繫,我雖然不開明,但是自從七月成年之後,我就沒有干涉過她的任何決定。」
張合歡道:「我感覺她受您的影響很深。」
方明如搖了搖頭:「我可沒讓她去漢縣開養豬場。」
張合歡啞然失笑,剛開始他也認為楚七月開養豬場是受了自己的影響,可後來才知道楚七月早有計劃,那是她針對華方集團的一招先手,也算是出了一口氣。
方明如道:「你說的沒錯,如果她繼續和華方作對,到最後毀滅的那個人肯定是她。」她停頓了一下道:「楚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乾淨,楚國良也不是好人,只有你才能影響七月,讓她徹底遠離楚家的是非。」
張合歡道:「阿姨,這些話為什麼你不直接跟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