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叔,六哥兒,十二哥兒......你們快和朕,快和寡人說說,三哥兒真的答應讓寡人當吳國王,並領有兩江、兩淮、兩浙、兩廣、福建之地?」
固若金湯的金陵城的閱江樓上,有時候是大宋吳國王,有時候又是大宋官家的趙桓,正用顫抖的聲音在詢問剛剛抵達的燕王趙俁、景王趙杞、莘王趙植。
現在已經是洪武八年的冬天了,距離趙杞、趙植北上已經好幾個月了。在這幾個月中,趙桓那是吃什麼都沒胃口,和誰睡都沒興趣,全部的心思就投入到兩樁事情上去了。
一是募兵。這次募兵和以往歷次募兵最大的不同,是有了地域限制。不是什麼地方的人,年紀輕,力氣大,吃得苦,就能來賺這筆賣命錢的。
這一次的賣命錢只有廣南東路、廣南西路的壯士,連胡建人都賺不到這份錢。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趙桓是以討伐越南的名義募兵的。宋朝歷史上曾經兩次發兵攻打越南,一次是宋太宗太平興國年間,另一次戰爭則發生在宋神宗熙寧年間。
在這兩次戰爭中,宋軍都吃了大虧,雖然深入敵境,但最後都鎩羽而歸。特別是第二次還是越南李朝以討伐王安石變法為名挑起戰爭,攻破了宋朝的欽、廉、邕三州,還屠殺了超過十萬宋朝軍民,最後宋朝動用了西軍才反攻入越南境內,但是受阻富良江,軍中疫病流行,不得不罷兵言和,還割出去一個順州......
所以趙桓以「伐越南」為名,提出募兵十萬人時候,就有朝中的投降派(投降趙楷)奸臣提出越南氣候炎熱,還是瘴癘之地,請趙桓收回成命。
但是趙桓的決心不可動搖,而李綱則趁機提出在兩廣募兵的建議。
於是趙桓就坡下驢,命令樞密院右都承旨、宣撫安南的肅王趙樞改任樞密院左都承旨、宣撫安南,並專任兩廣募兵事宜。
這「右都承旨」變為「左都承旨」可不是隨便改改的,南宋樞密院現在分成左右兩院,左院管陸軍,右院管水軍。凡是樞密院的副承旨及以上各官,官職前都有一個左或一個右,這就表明其在左院還在右院任官。
而趙樞長期在海軍任官,當然是樞密院的右院官。現在出任左都承旨,就等於從海軍轉到了陸軍......等於解除了海軍的兵權!
但同時趙桓又授予趙樞募集十萬陸師壯丁的大任,讓他染指陸軍兵權......這等於在文官把持的陸軍當中插了一腳。
而且趙樞的身份特殊,他和趙楷的關係密切,這使得文官集團不敢拿他怎麼樣,只能由着他在廣東、廣西募兵......但也僅僅是募兵而已。
因為趙樞手裏沒有可以練兵的團隊,但是趙桓和趙諶手裏卻有三千少年兵——這些少年由趙諶負責調教了好幾年,已經可以用一用了。又多是孤窮出身,現在都視趙桓為義父、趙諶為長兄。
由他們去接管趙樞募集的新軍,那麼趙桓、趙諶父子就算有了可靠的武力了!
不論是抵抗還是跑路,都能有所憑藉......
而另外一樁事兒,則是提心弔膽的關注北方的一舉一動,派出了大量的細作去山東路和荊湖北路打聽消息,同時伸長脖子等着趙杞、趙植返回。
從秋天一直等到冬天,眼看就要過年了,總算等着了北方來客和夢寐以求的好消息。
好消息先到了金陵城......趙俁、趙杞、趙植三人過淮河的時候,趙桓擺在淮河邊上的600里加急,當天就把消息送到了金陵城。
消息好的難以置信啊!
趙楷居然良心發現了!
得知消息後的趙桓,高興的連着兩晚上都沒睡着,不過隨後他又開始擔心了......這事兒好的過頭了,好的趙桓都不敢相信了。
所以今兒趙俁、趙杞、趙植三人抵達的時候,他連上朝的心思都沒有了,直接帶着李綱、何粟、耿南仲、張邦昌、吳敏,以及世子趙諶等人離開崇政殿,跑到長江邊上的閱江樓上和三個遠道而來的大王見面了。
見面之後,也沒什麼廢話,直接就問起了和談的事兒。
風塵僕僕而來的趙俁、趙杞、趙植三人聞言,都一塊兒點頭,卻沒有露出多少喜悅的表情,明顯還有事兒沒說啊!
「怎地?」趙桓一下就緊張起來了,「三哥兒還有什麼條件?」
趙杞、趙植都不知道怎麼說,就都瞧着老前輩趙俁。
趙俁嘆了口氣:「官家想......想請大王護送先帝的梓宮以及鄭太后還有一眾太妃、皇子、公主等人北上。」
趙桓愣了愣,「北上去哪裏?」
「當然是去洛陽了......」
趙桓的臉皮一下就僵硬了,「去了以後,還回得了江南嗎?」
「這個......」趙俁不知道怎麼回答。
趙杞道:「應該能回來,不過......」
「不過什麼?」
「三哥兒說......」趙植說,「您最好主動行推恩之法!」
「什麼意思?」趙桓臉色大變,「他,他想要寡人,不,要朕死嗎?」
趙桓誤會了,他以為趙楷想弄死他,然後再給他的兒子們推恩。
「大哥,三哥兒不是這個意思,」趙杞連忙解釋道,「三哥希望您活着的時候就把家分了,免得......」
他不敢說了,因為他發現趙諶陰冷的都快結冰的眼神了。
「六叔,」趙諶一字一頓地說,「我父皇是不會北上的!」
趙植嘆了口氣:「世子,你父親不北上,你三叔就要南下來迎先帝梓宮了!」
趙諶的嘴挺硬的,而且也比他爹有種,冷哼一聲就道:「那,那寡人和父皇就在金陵城等着他!」
趙植還想說話,邊上的趙杞趕忙出來圓場面道:「皇兄、世子,今日小弟和十二哥、十二叔都乏了,不如讓咱們先去歇口氣兒,有什麼明日再說可行嗎?」
他這麼說,是怕趙植惹毛了趙諶,平白把命送了......趙桓的這個長子,可不是按照尋常大宋皇子的標準圈養起來的。
趙諶到了金陵之後,就開始被趙桓以趙楷為楷模進行培養了。
他雖然恨趙楷搶他的皇位,但卻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和趙楷一樣。在私下裏,他常常和人說:生子當如趙三郎啊!
就沖這一點,他也許就比歷史上的趙構要強一些了。他總算知道想要當好君王,特別是當好一個亂世君王,是離不開軍事能力的!
而軍事能力......首先是勇!
趙楷當年有什麼?初出茅廬的王爺,也不見得有多高的武藝,憑什麼可以在河北、河東連戰連捷?
趙楷憑藉的就是一個字兒:勇!
而要「勇」起來,那就得有些武藝,最好再懂一點兵法了。
藝高人膽大嘛!
當年趙楷可以勇,是因為他多少有點武藝。
所趙桓雖然不喜歡趙楷,但是卻很努力的把自己兒子培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而歷史上的趙構卻沒有以岳飛或是金兀朮為藍本培養他的養子趙昚......
而在趙桓的努力培養下,趙諶看着還真有點像趙楷!雖然臉不是很像,但是身材卻有點像,都能稱得上魁梧,而且文韜武略也都拿得出手。他的武藝甚至比趙楷離開開封府時還強一些呢!軍略學得也不錯,該會的都會了。
而他和趙楷最像的地方,都是能和一群寒門武人交朋友。趙楷有韓世忠、張俊、李孝忠、岳飛一般好兄弟,而趙諶則和3000少年兵中的佼佼者打成一片。
有了這些少年武士的擁護,趙諶已經成長為趙桓可以依靠的一股力量了。
......
閱江樓上,趙俁、趙杞、趙植三人都走了。只剩下趙桓、趙諶、李綱、何粟、耿南仲、張邦昌、吳敏等人一起商量對策了。
「父皇,打吧!」趙諶和當年的趙楷一樣莽,一上來就喊打,「如果再不下決心打,咱們家的天下就要拱手讓人了......而且是讓人不戰而取!」
「打得贏嗎?」趙桓看着李綱發問。
李綱一時無言。
趙楷的政治手腕越來越高明了!
這次人家使出的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高招......而且佔盡了先機,現在趙桓這邊已經處處受制於人了。而且人心浮動、軍心渙散,即使勉強一戰,也沒什麼勝算了。可要是不戰,趙楷要不了太久,就能連嚇帶哄的把趙桓在東南的勢力挖掘掉。
難道最後還得用上三十六計中的上計?
看到向來最主戰的李綱都不說話了,趙桓也有點失望了。而接替趙明誠出任左樞密的何粟則從趙諶的臉龐上發現了濃烈的戰意,連忙建議道:「官家,是戰是和,咱們手頭都得有足夠的兵力。臣建議讓世子南下兩廣,主持兩廣新軍訓練,同時接管兩廣路軍政之權。」
趙諶並不想在眼下這個時候離開金陵,不過趙桓卻馬上有決斷,對趙諶道:「皇兒,你帶着你的人儘快啟程......不要在金陵城過年了。」
「父皇......」趙諶還是有點不願意,「兒臣要留在您身邊!」
趙桓卻擺擺手,「你放心......父皇是不會落在你三叔手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