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載菩提今猶在。
已亭亭如蓋矣。
禪室,小院,清幽,孤寂。
掩月庵的比丘尼站在小院前,肅穆靜立,似乎在體會祖師當年的心境。
這裏曾是掩月庵祖師靜修之地。
當年,道侶化神東渡飛升,掩月庵祖師難耐相思之苦,出家之前便已經開始鑽研佛法,無相仙門特意在宗門為她開闢出這片淨土。
即便她另立門戶,創立掩月庵,禪院仍保留下來。
通往掩月庵舊址的傳送陣離小院不遠。
她們找到掩月庵舊址,卻沒想到掩月庵也在那場曠世大戰中受到波及,損壞嚴重,時隔太久,很是費了一番功夫才確定庵堂的位置。
所幸傳送陣還在,所有女尼都進來了。
老尼舉止恭謹,告了聲罪,推門而入,卻見屋內陳設極其簡單,僅有一個蒲團而已,沒有任何祖師遺物。
見此情景,老尼帶領眾女尼拜祭過祖師,重又出來,此行主要目的還是在無相仙門中尋找機緣。
「好一座頂級仙府!」
一位年輕女尼忍不住發出驚嘆。
其他人看着奇峰聳立、仙禁重重的遺府,也有目不暇接之感,深以為然。
「師父,無相仙門這麼大,我們先去哪裏?」
年輕女尼問老尼。
老尼率領眾人就近登上一座山峰,總覽無相仙門地勢,沉吟道:「無相仙門以五脈為重,又有五脈共主帝授山,還有上古仙殿,皆存在大機緣。祖師習的是水相一脈傳承,祖師道侶曾是金相之主,我們掩月庵的功法神通便是脫胎於這兩脈。」
「《太元金罡劍經》是金相真傳?庵中缺少後三路,能不能在這裏找到?」年輕女尼臉上露出興奮之色。
「不錯,金相主殺伐,尤擅劍道,當年金相殿所在的仙山號稱中州劍修聖地。礙於誓約,祖師只能將劍經前六路傳給掩月庵,後三路乃是金相殿不傳之秘。」
老尼對自家功法神通的來歷如數家珍。
年輕女尼主修的便是這部劍經,聞言大喜,力主先去金相殿。
不過,在場還有修煉水相功法的同門。
當然,多數人更希望先找到上古仙殿入口,包括琉璃。
她心中在想老尼之前提過的一則傳言,無相仙門曾掌控一座上古仙殿!
「中州仙殿……和帶走師父的紫微宮有關係嗎?」
琉璃思緒中興起難得的波瀾。
同時,她腦海中也浮現一個人影。記得秦桑曾對她提過一句,來中州還有一個目的也是尋找仙殿,搜集一門很重要的功法。
他們算是殊途同歸。
可惜不知仙殿在哪裏。
且自西漠一別,多年未見,事發突然,無法及時聯絡到他。
琉璃黛眉微蹙。
爭執不下,有人提出分兵,被老尼否決,「我們尋找庵堂耗費了太長時間,入口的那些人應該也快找到穿過雲牆的辦法了,而且之前不知進來多少大修士,來歷不明,你們分開太危險!」
最終,她們決定先向最醒目的帝授山靠過去,觀察清楚無相仙門的情況,再考慮去處。
……
遺府外。
修士越聚越多。
仙府出世的消息席捲南蠻二州,並以極快的速度向整個中州風傳開來。
四面八方修仙者齊聚於此。
太岳山人山人海。
大部分修仙者因修為不足,被亂流阻擋在外,仰望天上的漩渦。
隨着時間推移,通道里的亂流威力減弱,金丹期修士也能夠抵禦亂流的衝擊,進入風暴了。
不過,他們進來後才發現,打頭陣的元嬰祖師們被一堵雲牆擋在了外面,束手無策。他們心中哀嘆,也只能在老老實實等雲牆消散。
漸漸地,雲牆越來越厚重。
雲霧如海,溢滿整個通道,狂暴異常。
經過一段時間探查和嘗試,元嬰修士們終於摸索出一些規律,除極少數特立獨行之人,都開始結伴闖入雲中。
雲海內側。
忽然一道青虹貫穿雲氣,幾道人影緊隨着青虹飛出雲海。
領頭之人正是太岳門大長老華沉子,太岳門和道門高手緊隨其後。
「終於進來了!」
一位八景觀元嬰發出感慨,登上入口的山頂,看到無相仙門裏的景象,不免驚訝於無相仙門的深厚底蘊。
「快找觀主和岳宗主的暗記!」
兩宗高手簡短交流,立即行動。
在他們進來不久,無相仙門後裔也結伴闖過雲海,隨後又有越來越多的元嬰修士進來,無相仙門逐漸熱鬧起來!
……
帝授山。
秦桑本尊選擇從帝授山西南面的一條石徑上山,和諸無道等人不是同路。他行動得早,此時已經快到半山腰了。
搜魂泣靈洞主得知他們和諸無道的約定。
諸無道為求活命,指心魔立誓。
若諸無道擺脫道門追殺,逃出生天,便約定在帝授山下會合,並立誓帶二人去尋化神機緣。
不過,泣靈洞主和莫行道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最終逼諸無道透露出無字玉璧以及五相令的關鍵信息。
即便諸無道不幸被道門擒殺,他們仍可以利用五相令進入帝授山。
秦桑和諸無道等人都沒有交情,不會自討沒趣湊上去。
正好泣靈洞主被他斬殺,不可能趕去會合了。
秦桑便利用諸無道等人的時間,先行一步,驗證五相令的作用。若諸無道說謊,再去跟蹤他們也不遲。
遠望帝授山,最醒目的乃是山間古剎之影。
入山方知,帝授山上的建築其實並不多。
曲徑通幽。
秦桑沿着石階,快步登山,沿途之景無不契合自然,除石階外幾乎沒有人為的痕跡,連木亭也看不到一座。
穿過叢林,柳暗花明。
前方忽現一凋龍畫鳳的玉質山門。
玉門高大,上書『雲山之境』四個古字,氣韻悠長。
玉門後乃是一條筆直的白玉階,直入雲中。那裏霧氣如海,縹緲如仙境,不知通往何方。
帝授山每一石階都有類似的山門,門上的古字不同,連通的區域亦不相同,但無一不是無相仙門重地、禁地!
秦桑不清楚『雲山之境』是何地。
不過,諸無道聲稱無字玉璧位於帝授山之巔,無論從哪條路都可到達,倒也不必太在意。
行至山門前,秦桑頓住腳步,左手握着木相令,上下打量玉門及門後景色。
片刻後,秦桑眼底忽有異色閃過,沉吟片刻,將天目蝶喚出丹田。
蝶影翻飛,落在秦桑肩頭。
秦桑手掐印訣,竟施展出巫族的秘術,激發天目蝶的潛力。
天目蝶張開蝶翅,靜立不動,天目花紋自然流動,靈光氤氳,好似兩枚真正的神目,灼灼有神。
如此凝視門後良久。
秦桑臉上漸漸露出懷疑之色,「幻境?」
天目蝶的神通無疑是幻境的克星。
但秦桑的語氣不是很自信。
門後的景象似幻境,又似乎有真實存在的部分,混淆窺視者的判斷,讓他感到矛盾和怪異。
秦桑握緊木相令,向玉門邁出第一步。
『嘩!』
周圍景象未變。
在秦桑穿過玉門之時,光影驟暗,原在上空的霧氣勐然塌陷,白霧如瀑,宛若大江決堤,帶有排山倒海般的氣勢奔流而來。
秦桑氣息一滯。
勐抬頭,卻見玉門消失無蹤。
眨眼之間,霧潮逼近,威勢驚人。
眼看秦桑便要被霧氣吞沒。
不料,霧氣在接觸到秦桑的瞬間忽然向兩側分開。
靈光閃耀,秦桑體表浮現罡罩,催動如意寶珠,可此寶沒能發揮出護主的作用,幫助秦桑抵禦霧潮乃是手裏的木相令!
秦桑垂目看向左手。
令牌散發出澹澹的青光,青光很澹。
他並沒有向木相令灌注真元。
事實上,在趕來的路上,秦桑已經嘗試過數次,任何能量和念訣都無法獲得木相令回應。
但在踏入玉門後,木相令突然變了。
單薄的青光輕而易舉分開霧氣,秦桑完全感受不到絲毫衝擊。
站定少傾,青光長久不息。
秦桑發現,原本筆直通往上方的白玉階不知何時發生移位,向右側偏移,石階表面也有澹澹的青光,明顯是木相令引起的變數。
天目能穿透霧氣,卻看不到盡頭。
眼前只有這一條路。
秦桑邁步登山。
腳踩實地,白玉階並非虛幻,是真實存在的。
行進間,秦桑一直分神觀察木相令,只見青光如呼吸一般,有規律地律動着,除此之外再沒有變化。
見此情景,秦桑速度越來越快。
白玉階的長度超乎常理!
秦桑判斷,自己這段時間走的路已經足夠達到帝授山山頂,竟還沒有看到白玉階盡頭,明顯有陣法存在。
不知走出多遠。
秦桑腳步微頓,終於在霧海里看到不一樣的東西,一座精美異常的三層玉閣!
……
帝授山腳下。
山風吹過,沙沙作響。
一株古樹下,忽然閃出兩道人影,是兩位道人。
其中一位乃是坤道,雖穿着道服,觀其眉角風情,卻不太像道門中人。另一位頭戴道冠的男道士,身着白色道袍,手持一柄赤紅寶劍,長身玉立,才像得道高人。
二人皆是元嬰修士!
看着近在遲尺的仙山,以及周圍無處不在的仙家異象,坤道臉上的興奮之色越來越濃,又想起什麼,嬌嗔道:「師兄,你瞞得小妹好苦!」
白袍道士莞爾一笑,「道佛兩門盯得緊,若暴露出我們玉台宗是無相仙門後裔,全宗上下哪裏還有活路?為兄也是遵從祖訓,自先祖以降,宗門隱世,這件秘辛只有宗主知曉,本以為無相仙門永遠沒有重現天日的可能,沒想到竟也有出世的一天!」
坤道只是故作嗔怪,臉上的笑意止不住,咯咯笑道:「沒想到宗門還記錄另一條進入無相仙門的通道,看來咱們玉台宗不僅是無相仙門後裔這麼簡單!讓那些人在外面等着去吧,仙山裏的寶物是我們玉台宗的了!」
白袍道人卻沒有這麼樂觀,語氣微沉,警醒道:「你忘記那些人議論的什麼了?在雲牆爆發前,已經有數位大修士進入仙府,師妹切不可掉以輕心!」
「怕什麼,他們不是都去爭奪仙殿機緣了嗎?」
話雖如此,坤道也收起笑意,轉而問道,「師兄,到這裏了你還瞞我!這山中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寶物?為何你不先去仙殿,也不去五相,偏來這裏?」
「帝授山乃是無相仙門祖師道場,你知道這裏有多麼重要了吧?不過,為兄要的不是祖師遺寶,而是化神遺物!」
白袍道人仰望山頂,面露期待之色。
「化神遺物?」
坤道一喜又是一驚,更多的則是疑惑,「你不是說當年無相仙門被道佛背叛而覆滅,門中頂尖強者被滅殺殆盡,這裏怎麼會有化神遺物?」
白袍道人觀察片刻,閃身掠向不遠處的石階,示意坤道跟上,解釋道:「據宗門典籍記載,無相仙門覆滅,道佛背叛只是其一,最大的因素是無相仙門在魔劫中元氣大傷,頂尖強者死傷慘重,即便倖存下來的,也遭受魔染,才給了他們可趁之機。」
「魔染?」坤道一臉迷惑,如聽天書。
在這之前,她從未聽聞過這些秘辛。
白袍道人想了想才道:「魔染具體是什麼,典籍里沒有詳述,我也解釋不清。據說無相仙門不慎在仙殿放出一頭絕世妖魔,由此引發魔劫。最可怕的不是絕世妖魔的實力,而是它有一種詭異的手段,典籍里稱之為魔染,身中魔染之人,在不知不覺中便會失去自我,轉化為魔頭。無相仙門一時疏忽,導致魔染散播出去,迅速變成魔劫,險些傾覆整個修仙界!」
坤道越聽越是駭然。
白袍道人也覺得心驚,頓了頓,仰頭看向山頂,「魔劫席捲修仙界時,正是無相仙門鼎盛之時,付出超乎想像的代價,覆滅魔劫,鎮壓絕世妖魔。但在魔劫過後,無相仙門倖存的強者發現,他們在無形中也遭受了魔染,魔意深種。於是,無相仙門僅剩的強者只能拖着重傷之軀,自封在帝授山,準備用大陣和深厚的修為化解魔染。等除掉隱患,再由後輩喚醒。只可惜……他們永遠醒不過來了。」
他邊說邊取出一枚令牌,令牌形制和木相令一致,刻着的是『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