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空寺武僧靜立於白虎壇廟外的空地,凝望吳奇。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他身高六尺,比姬湛略矮,但在常人之中也是鶴立雞群。
武僧留了一點連鬢鬍鬚,寬袖綁腿,露出壯碩脖頸,赤色袈裟遮蔽了一部分強壯軀體。
佛修之衣名為支伐羅,頗有講究。北傳僧效仿西方第三祖末闡提,着赤衣,南部僧團則沿尊銅鍱部經藏,着黃衣,這也是南北僧人間的一個區別。
「懸空寺,羅漢僧,廣正。」
廣正一手持鐵缽,一手探入僧衣,拔出一把六指長弧形戒刀,戒刀通體黝黑,唯刀刃一抹雪白。
吳奇也緩緩拔出神勝萬里伏「武當,客居修士,吳奇。」
他一眼認出,眼前武僧廣正就是此前手持鐵缽,想要收納丹靈的僧人。
這一挑戰鬥法,說不準還有自己橫刀奪靈的緣故在裏頭。
「聽聞少林釋然師弟說及,道友一身修為深不可測,貧僧想要試試。」
武僧說話一如既往直接。
「此地為煉丹之地,法師與我還是速戰速決。」吳奇也不搞虛頭巴腦。
「善。」
廣正祭出鐵缽,口念佛偈「因果相系屬,一切悉能知,於彼諸緣法,被甲如理住!」
霎時他渾身金光熠熠,佛光環繞之間,武僧體表鍍上了一層渾厚佛力。
佛光轉瞬即消。
廣正此時軀體已被一層薄薄金片包裹,這鎧甲完美貼合軀體的每一個部分,就仿佛在皮膚上鍍上一層古銅色,裸露出的軀體外,還有一副形如袈裟的外附甲。
他每一根手指都被套上了甲,關節肘部則是銀色球鎧,頭顱也被一副形如菩薩像的全覆式頭盔完全罩住,金色雙目散發出淡淡幽光,猶如菩薩顯靈。
這一幕讓吳奇愣了一下。
他還是頭一次見到羅漢僧的金身附體全貌。
可問題是……
這副猶如機械外骨骼的羅漢金身,顯現出與儒道兩門截然不同的詭異形態,周圍竟然沒有一個人驚訝,顯然金身顯化大抵都是這模樣。
吳奇不由開始懷疑,到底佛門聖地的靈山,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難道說是機械文明所營造的某個理想之地?
思忖之間,廣正朝空中拋出戒刀,刀在半空扭動化作一輪黑色彎月。
他手裏鐵缽飛出那雙頭比翼鳥,只是此時它雙翅張開,化作千百金羽,從四面八方朝吳奇飄來。
吳奇擲出神勝萬里伏。
神伏銀甲姿態顯化,朝那佛寶鐵缽一指「可敢與我一戰!」
那漫天飛羽頓時轉向,齊刷刷沖向神伏。
吳奇這邊,卻與廣正第一次正面拳對拳。
雙方小臂相抵,嘭地一聲,各自退後了一步。
好強的體魄!
吳奇還是頭一遭遇到結丹同階能和自己打個勢均力敵的對手。
對面廣正心裏卻無比驚駭。
他可是有羅漢金身加持,又有佛寶「少光天月」連入靈山,短時間獲取靈山羅漢本尊的佛力支持,如今堪稱羅漢境界圓滿。
結丹之內,體魄對抗應該沒有敵手才對。
難道對方是有神祇加持的圓滿之境?
場下。
釋然看得津津有味,他甚至摸出了竹筒,用竹籤插起武僧飯,就着這一場打鬥下飯。
果然吳道友與廣正師兄對上,很有看頭!
打!打個痛快!就是那樣!
今天這一趟是來對了!
……
吳奇無比專注謹慎地打量對方,沒有再貿然進攻。
這武僧身上氣息強盛,而且有一股佛力阻遏,讓他看不清深淺。
廣正心裏卻是一沉。
不好,被他看出來自己這狀態不能持久。
不行!
必須速戰速決。
他雙手合十,大喝一聲「佛此夜滅度,如薪盡火滅,分佈諸舍利,而起無量塔。」
空中那一輪黑月忽然化作一座黑色圓佛塔,在地上投影出一座白色七重塔身,身影倒置,佇立在廣正身後,高逾十丈。
寶塔塔頂上是一支熊熊火焰環繞的大劍,那大劍猛地吐出火焰,化出一道火蛇鎖向吳奇。
吳奇左支右拙,那火蛇卻陰魂不散,而且在空中騰挪蜿蜒,軀體越來越龐大,散發出的佛力也越漸強盛。原本只是一尾形態模糊的火蛇,此時它已成長蛻變為頭生尖角,面目猙獰的火龍。
他心裏一沉。
這像是某種能不斷蓄勢與增幅的佛門秘法。
看來不用道君符不行了。
吳奇忽然注意到,廣正身上氣息微微紊亂,但只是一瞬,立即又恢復如常。
他不由猜測,廣正召出羅漢金身和秘法,對他自身也是極大消耗,難以長久。
既然如此。
不妨先看看這一招火蛇化龍到底如何。
吳奇召出雙首蛇卣,紫色毒蛟化霧,與空中火龍較上勁。
兩者一碰,毒蛟便軀體受損嚴重,這既有火焰克製毒霧的原因,也可見這一手佛門秘法本身之強。
廣正雙目金光一凝「是諸八王子,妙光所開化,堅固無上道,當見無數佛。」
空中那火龍陡然吐出一粒明珠,明珠中縈繞着一股恐怖之力。
吳奇第一次感覺到了危險。
若被那珠子擊中,自己怕是要被重傷。
火龍吐珠之後自身仿佛被燃盡,霎時間化為泡影。
那龍珠越漸清晰明亮,倏然,明珠崩碎。
其中顯出一道黯淡佛影,隨着佛力加持還在不斷清晰,威壓越來越強。
佛影模糊,但佛力如海,四周靈氣都仿佛被其懾服,紛紛安靜遲滯下來,這已經明顯超出此前羅漢金身的程度!
按照佛陀、菩薩、金剛、羅漢的位階高下順序,這一道佛影極可能是金剛法身。
吳奇不再猶豫,捏起道君符。
眼下重陽受了重傷,李宓化作孽龍太過於招搖,那便只有以小張和筆千言劾召方相。
鬼氣森然中,擁有黃金四目,手持血色長戈的方相再次現身。
面對佛影,方相揮舞手裏長戈,抬手投足如模仿魚游水中。
方相臉上的朱紅面具在佛光下有幾分妖異,四隻黃金眼瞳孔顯出某種魔性。
他頌詠着悠久古老的祝詞,手裏長戈變成一道直衝天際的血色虹光。
方相輕聲道「太士罔象,聽吾之令。」
原本死寂沉沉的靈氣瘋狂朝長戈處匯聚,凝出一道道漆黑如墨的影子。
靈氣里浮出幢幢鬼影,這些鬼影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變成方良身後的萬千鬼兵。
鬼兵也彼此重疊,漸漸融為一個不斷扭曲的軀體,進一步收縮凝結,化作一頭生鹿角的詭異骷髏。
它腦袋上長着猶如珊瑚般的繁多鹿角,全身僅剩白骨,頸部長如蛇,身着一件僧侶白衣,衣衫上卻佈滿窟窿,窟窿里卻看不見它的骨頭,取而代之是一種黑色的蠕動之物。
鹿角骷髏手拎一個鐵圈,鐵圈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鑰匙,隨着它輕輕搖晃,叮噹作響。
對面佛影已清晰可見其蓮花法座,身上莊嚴法衣,手持寶劍與法螺。
那佛影抬起手裏法劍,吳奇只覺得心臟被什麼東西勾中,一時間不敢動彈分毫。
太士罔象則是慢吞吞從鐵圈上取下一枚鑰匙,它將那鑰匙插入自己左目里,轉動了一圈,瞳孔中流出一縷黑血。
然後它張嘴,發出一陣古怪的調子「治獄,治獄。」
那持劍佛影身上霎時被纏上了一道黑鎖,渾身佛力頓時紊亂起來。
太士罔象與持劍佛影一僵持,廣正渾身金身甲冑破裂,他噴出一口血來,身影踉蹌,空中那佛影頓時消失破碎。
臉色煞白的廣正勉強站直。
他雙手合十,聲音有幾分苦澀「道友術法神妙,貧僧不及,釋然師弟所說果然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