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金融危機,通信設備商的江湖裏幾家歡喜幾家愁?
受全球信貸緊縮狀況和銷售下滑的影響,北電網絡於2009年1月向美國特拉華州威爾明頓破產法庭申請破產保護。這是全球經濟危機下第一家申請破產保護的主要科技企業。
據總部位於加拿大多倫多的北電網絡提交的破產申請文件稱,該公司資產淨負債為10億美元以上。北電及其下屬的多家分公司已經按照美國破產法第11章的規定,向特拉華州威爾明頓破產法庭申請了破產保護,並表示旗下幾家加拿大分公司也將申請破產保護。
摩托羅拉宣佈繼2008年裁員3000人之後,2009年將再度裁減4000名員工。
摩托羅拉表示,此舉將從2009年起為該公司每年節省約7億美元成本,再加上2008年的裁員活動,每年節省的成本總額將達15億美元。這一裁員活動是摩托羅拉為削減成本而採取的最新措施。此前,該公司曾於2008年12月宣佈凍結養老金計劃,同時下調高管薪酬。
諾基亞西門子網絡希望到2009年年底,企業重組能夠帶來每年25.5億美元的成本節省。據悉,諾基亞西門子將裁減芬蘭公司750名員工,德國公司會有2300名員工受影響,另外,為了完成企業重組以及應對電信市場的挑戰,公司還將關閉慕尼黑的一家工廠,此舉會多裁減500名員工。
諾基亞西門子還說,目前已經裁減了6000人,相信最終的裁員人數會在9000左右,約佔該公司全球員工人數的10%到15%。
阿爾卡特朗訊已經將擁有46年歷史的貝爾實驗室大樓出售,房地產商somerset購得了這座失去昔日榮耀的建築,計劃將其改建為商場和住宅樓。
貝爾實驗室大樓的出售也折射出阿爾卡特朗訊當前的窘況,在連續六個季度虧損後,ceo陸思博和非執行董事長瑟奇·謝瑞克宣佈辭職。自2006年11月合併以來,從未盈利過的阿朗市值已蒸發62%,並裁剪了16200名員工。
來自中國的偉華公司卻繼續在全球市場上攻城拔寨、高歌猛進,一不小心就成為了全球領先的通信設備商。
公司的海外產糧區從亞太、中東北非擴展到了歐洲、拉美,經歷過早期海外市場廝殺的一撥中方骨幹們紛紛有了新的任務,被調動去了新的戰場。
錢旦要在2009年秋天告別埃及,告別中東北非了。
他獨自駕着車在邁阿第的林蔭路上兜了一圈又一圈。ipod連在車載收音機上,收音機里傳出的是王菲的歌:
一路上與一些人擁抱
一邊想與一些人絕交
有人背影不斷膨脹
而有些情境不斷縮小
,,,,,,
每個人都是單行道上的跳蚤
每個人皈依自己的宗教
每個人都在單行道上尋找
沒有人相信其實不用找
他受到林漢、小雨的影響,越來越喜歡王菲。
他亦喜歡晴朗日子裏穿行在這樣的林蔭下,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照射在行駛的車上,令車內光影變換,忽明忽暗,仿佛暗示着光陰的流轉。
他記起某次回國一位長輩關切地慰問:「埃及是不是很荒涼啊?見得到樹嗎?生活一定很枯燥吧!」
那位長輩沒有想到邁阿第會有這般清涼的樹下,路旁會有一間連一間盛開着溫馨的花店。
那些日子錢旦常在嘴邊念叨那句埃及諺語:「只要你喝過尼羅河的水,那麼不管你將來走得多遠,總有一天你要回來的」。
他相信這句諺語,相信有一天自己會再回來看看開羅,再在邁阿第的大街小巷上走來走去。
但是現在他得離開了,埃及的工作已經交接完畢,到了說再見的時候了。
離開開羅的前一天清晨,阿馬爾在宿舍樓下打電話給錢旦。
他站在那輛老舊但是拾掇得很整潔的紅色土耳其小車旁,一望見錢旦走出樓梯口就打開後備廂,從裏面拿出一副水煙壺和一些煙料送給錢旦當作臨別禮物。
阿馬爾認真地給錢旦講解着如何使用這副精緻煙具。錢旦並沒有用心去記,他想自己回到深圳後應該不會獨自坐在陽台的搖椅上抽阿拉伯水煙,但是一定會珍藏好這份禮物,把水迷煙醉的開羅時光在心底慢慢沉澱,深深雕刻。
他抽水煙完全是被眼前這個埃及人給帶出來的,最初是在尼羅河旁的「friday』s」,他
在幾個埃及員工的鼓動下第一次識到了水煙味道。後來,在阿馬爾家附近的小巷裏享受星期六午後慵懶的時候,在木卡通山頂俯瞰萬家燈火的時候,在尼羅河上那家叫作「casino」的露天咖啡館裏和那些快樂的埃及年輕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們身旁都會放着一樽咕咕嘟嘟的水煙壺。
錢旦熟悉的幾個本地年輕人都趕在阿馬爾前面告別了單身生活。嫁給伊拉克的薩米的就是那位做牙科醫生的女孩,婚禮前薩米通過郵件傳遞來他的喜悅心情,錢旦遺憾沒有機會去伊拉克參加他和她的婚禮,只是托人捎去了禮物,一面鑲嵌着中國蝴蝶標本的鏡框。
會講中文的部門秘書瑪蒂哈也嫁了,曾經開玩笑說中國人也有機會的她最終嫁了個同樣會講中文,還常去天津出差的埃及男人。錢旦又去買了面鑲嵌着中國蝴蝶標本的鏡框做婚禮的禮物。
阿馬爾偶爾還會思念他的中國女神,但已經慢慢放下。
告別的前夕,錢旦在宿舍又吃了一頓偉華海外員工宿舍特色的火鍋宴,大家圍坐桌邊,不想結束,直到把冰箱裏的所有雞蛋都打進了火鍋,直到喝盡最後一杯酒。
最後的晚餐陪着他的是老謝、路文濤、林漢、小雨和蘇琳。這些天錢旦一直沒去和蘇琳告別,這個晚上特地邀請了她來吃火鍋。
正是一天之中最後一次禱告時間,隔壁清真寺的廣播又響了,錢旦走上了陽台。
他轉過身對大家說:「現在每次聽到清真寺的聲音,我都覺得心裏特別沉靜,甚至覺得我的靈魂在被召喚着,真的是愛上了這裏啊!」
路文濤喝了不少酒,搖搖晃晃站起來,問錢旦:「那你急着走什麼?再過半年就可以拿到了中東北非的『天道酬勤』金牌了,地區部也有意給你安排更重要的崗位,回去又沒有位置給你。」
錢旦動情地說:「半年前我完全沒有想過要走。陳永生出事那天晚上我站在這裏聽着晨禮的禱告聲,想起了老韓在伊拉克的大山上問我的一個問題,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跟着回去休了個假,看到我媽又老了些,她身體不太好,準備過完年動個手術。我在爸媽家住了幾天,那天站在媽媽房間望着牆壁上的世界地圖,那是我來海外後她為了琢磨我的位置買的地圖,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這麼多年來爸媽一直任我沒心沒肺的自由生長着,從來沒提過什麼要求,我知道他們其實是有多牽掛我,多希望我多回家看看啊!還有,秦辛懷孕了,這次休假的意外。我想我該回去了,要回去守着老娘手術,陪着老婆生娃去。我這算是惰怠了不?」
老謝站了起來:「算!你當然叫惰怠了。我去年就堅決申請回國,還要等到明年春節後才能走,你居然走得這麼快?太惰怠了!」
路文濤嚷嚷:「我說你們別嘰歪了,我們去金字塔看看吧!」
「這時候去金字塔?你喝多了吧?」
「你倆剛才不是說還沒去看過金字塔晚上的聲光表演嗎?我也沒去過,走啊,我請你們看。」
小雨認真地看看表:「幾點了?早演完了吧?」
「萬一有午夜場呢?」
錢旦來了興致:「走!去看金字塔去!都去不?」
林漢說:「你們三個老男人去吧,正好一輛車,現在就老謝喝得少,還能開車,也只能開得動一輛車了。小雨今天喝得有點多,我陪她早點休息。」
「你倆好好過你倆的二人世界」,錢旦轉向一直沉默的蘇琳:「一起去不?回來正好把你送回宿舍。」
四個人真的去了金字塔。每晚在獅身人面像前舉行的聲光表演早就散場了,鐵柵欄攔住了進園的路,四下里冷冷清清,有些寒意,幾個人在柵欄外看着月光下的獅身人面像和金字塔。
錢旦一直記得2005年在約旦佩特拉古城時曾子健講的話,他亦感慨:「對這個世界來說,最多活到一百歲的我們都是來出差的,匆匆過客;金字塔和獅身人面像可以算是派到地球上來常駐的員工了,但到底有一天還是會消失的;只有紅海、西奈山、撒哈拉才是地球的主人啊!」
蘇琳望着他,眼睛裏閃爍着光,什麼也沒有說。
從金字塔回到邁阿第,車在「friday』s」對面的路口停了,蘇琳下了車,和大家揮手道別。
等車又開出幾米,錢旦突然叫老謝:「太晚了,她們這棟樓下怎麼黑乎乎的?燈壞了?我送蘇琳上樓。」
他下了車。
路文濤大聲叫道:「人家本來是安全的,別被你送出危險來了!」
老謝曖昧地笑
笑:「自己打車回來,不等你了。」
說罷真的揚長而去。
邁阿第的夜晚依然寧靜,野貓悄無聲息地遊蕩,藍色牽牛花靜靜地綻放。
走到蘇琳宿舍門口,錢旦心裏想着不要有太多傷感和曖昧,但還是脫口而出:「好了,有些人兜兜轉轉總會遇上,有些人一經告別就不見,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了?」
蘇琳仍是熟悉的笑容:「明年就見呀!我答應我男朋友明年結婚,到時候把請柬寄給你,歡迎你來參加我的婚禮。」
錢旦爽快承諾:「好啊!我有十年沒去過成都了。」
蘇琳凝望着他眼睛,然後,走近了一步,微微低下頭,用額頭輕輕頂在他胸前:「在我的生活里,你已經不是一個觀眾,不是一個路人,算是一個神父吧?請你來見證我的幸福,見證我一生的幸福吧!」
錢旦下了樓,走在路上時下意識地回頭一望,卻看見蘇琳一動不動地站在她房間的窗邊,窗戶開着,尼羅河的風吹起窗簾,令她的影子若隱若現。
他停下了腳步,只不過幾秒鐘,又加快了腳步,不再回頭。
回到宿舍,室友們都已關上了臥室的門。
他獨自站在陽台上發呆,掏出手機,卻意外看見了秦辛發過來的短訊:「一路順利!把你的航班號發給我,我到香港機場來接你。我們去卡地亞買倆戒指戴上吧,不求鑽多大,但求取不下。」
秦辛對奢侈品並無愛好,他倆結婚時沒有買鑽戒。錢旦回到:「好的,我們也戴上戒指,套牢。」
送錢旦的車在從邁阿第去開羅國際機場的公路上疾馳,多麼熟悉的一路啊!
阿里清真寺又遠遠出現在左前方,它孑然矗立在開羅高處俯瞰眾生已經上千年,有多少人如今天的錢旦在它腳下匆匆而過呢?他們和她們都來自何方?去向哪裏呢?走了還會再回來嗎?
光陰總是似箭,日月永遠如梭,到了離開的時候錢旦仍然覺得有太多事情沒有來得及去做,譬如,和此間的朋友們再抽一壺水煙,喝一杯紅茶,吃一頓火鍋;再一起加個班、熬個夜、開一場沒完沒了的會議;再去尼羅河帆船上漫無目標地隨風逐流。
手機上突然收到曾子健的短訊,他說:「詩詩在qq上和秦辛聊才知道你今天要回去了,怎麼不說一聲呢?」
他們彼此之間很久沒有聯絡,有些破鏡可以嘗試着重圓,有些裂縫卻無法彌補。
錢旦把手機放回褲兜,片刻重新掏出來,回覆:「你我好自為之,問詩詩好!」
開羅國際機場阿聯酋航空公司的櫃枱前,裏面的金髮女子用中文問他:「你有行李要託運嗎?」
錢旦遇見她好幾次了,一開始她只講英文,後來會用中文問:「你到哪裏去?」現在顯然在練習她學會的新句子,誰都看得見錢旦拖着兩個大皮箱、背着兩台電腦,還提着個水煙壺。
他早已養成挑選走道邊座位的習慣,為的是長途飛行中的活動方便,但這一次特地要了個靠窗的位置。飛機昂首沖離大地,他凝望窗外,如洗的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跡,而他已飛過。
錢旦走了之後,老謝和路文濤相繼離開了埃及。老謝回國了,路文濤調動去了西歐地區部繼續他的海外征程。歐洲正在成為偉華公司海外收入來源的top1。
林漢和小雨結婚了,他倆決定繼續留在埃及,攜手把南部的神廟,北部得海岸線,西奈半島那些登山和潛水的熱門景點再走一遍。
偉華2009年的全球銷售額超過了三百億美元,銷售收入達到二百一十五億美元。
根據美國雜誌的數據,偉華公司在2009年成為了繼聯想集團之後,成功闖入世界五百強的第二家中國民營科技企業。
一切過往,皆為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