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千秋的這聲音讓宋師道的心頭立時凜然。
無論身上的痛楚如何濃烈,他都咬牙堅持下去。
剎那間,四人的經脈便在這一刻毫無阻隔的接連起來。
四人仿佛在這一刻融為了一個大的烘爐。
此時,宋師道先把氣勁引往丹田,再循經脈輸進徐子陵體內去。
而徐子陵則將能量再傳回到寇仲的體內,由寇仲再傳給李淳風。
當李淳風將這股異種能量再度輸送回和氏璧當中時。
和氏璧的亮度突然不斷劇增了起來,亮得有如天山的太陽一般,光芒閃耀,詭異無比。
在董家酒樓內居住的客人,頓時間都感覺到了這股不一般的光芒。
許多道氣機開始出現,暗中窺視。
葉千秋冷哼一聲。
強大的氣息綻放出去,籠罩了整座酒樓。
霎時間,那些窺視之人,頓時個個悶哼一聲,儼然都已經是被葉千秋突然散發出的氣勢震傷。
奇怪的氣流在四人的經脈之中循環不休,由平和分化為寒熱交流,愈走愈快,到後來完全脫離了四人的控制,循環往復,沒有絲毫停下來的跡象。
而此刻四人腦中的諸般幻象,更是此起彼伏,異景無窮。
幾個循環後,寇徐二人體內的寒熱之氣已經趨近平衡,達到了陰陽守恆之境。
二人修煉的《北冥神功》本就是陰陽兼具的神功。
在和氏璧能量的改造之下,二人經脈強度不止提高了一籌。
而且更能自如的轉換陰陽真氣。
至於李淳風和宋師道,二人的情況又不盡相同。
宋師道的修為本來是四人之中最弱雞的那一個。
但經過這一場洗禮,他的身體也有了長足的改變。
李淳風此時已能調動本身的真氣,只沒有能力截斷從和氏璧洶湧而來的龐大氣能。
異種能量的每一個循環,都會讓四人的經脈膨脹許多。
愈轉愈快之後,忽又轉趨緩慢,如此由快變慢,由慢變快,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次和多少時間。
在某一剎那間,四人忽然感覺到好像是天崩地裂般一陣劇痛,全身經脈若爆炸開來似的,身體同時彈開。
李淳風往前撲去,寇仲緊隨其後。
而徐子陵和宋師道則是往後倒去。
四個躺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氣,好似經歷了一場讓人筋疲力盡的酣暢大戰一般。
四個人一時間都爬不起來。
但四個人都知道自己的身體都已經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此時,只見李淳風坐了起來,他發覺自己渾身濕透,汗珠都變成了黑色,而且味道十分腥,但身體卻是舒泰輕鬆到了極點。
李淳風抬眼一看,發覺整個天地都不同了。
整個房間內好似變成了另一個世界一般,房間裏的陳設雖然還是那些陳設,但是酒樓之中的許多氣息。
他卻是能清楚的感知到。
他閉上眼睛,自己體內的小天地,和外面的大天地立時水乳交融的渾成一體。
葉千秋見狀,滿意的點頭,道:「總算圓滿進入天人合一境界。」
此時,寇仲、徐子陵、宋師道三人也盡數坐了起來。
寇仲驚喜的說道:「我的經脈果然比之前寬闊了不知多少倍!」
「這和氏璧還真是個好東西。」
「雖然沒有立刻功力大增,但往後吸起人來,定然是更加暢快了。」
徐子陵亦是從旁說道:「和氏璧果然奇特,我們現在的身體好似由一泓水窪,變成了一個無底深潭,每個竅穴,每道經脈,都脫胎換骨的變成了有無可限量發展潛力的寶藏。」
這時,寇仲突然怪叫道:「我的親娘咧!我怎麼突然變的這麼臭!」
葉千秋笑道:「你鬼叫個什麼,行了,恢復了氣力,就先去把自己身上的污穢清理乾淨。」
「洗髓伐筋,本就是這樣的。」
寇仲聞言,頓時說道:「原來是這樣……」
「看來閣主定然是有經驗的。」
葉千秋微微一笑,看向宋師道,這四人當中,唯有宋師道的功力最弱。
而這一趟他能撐下來,他得到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
「師道,感覺如何?」
葉千秋朝着宋師道問道。
「前所未有的好!」
「很多從前不明白的東西,仿佛在一下子就清晰了許多。」
宋師道朝着葉千秋說道。
葉千秋微微頷首,道:「那就好。」
這時,寇仲以一個非常滑稽的方式,手腳並爬的來到宋師道身旁,笑道:「宋兄你怎麼突然變得更帥氣了?」
「整張臉像會放光一般,看來和氏璧最好就是拿來做潤膚的補品。」
「若是慈航靜齋的那幫女尼姑知道和氏璧的作用是這樣的,不知道會不會更氣的跳腳。」
宋師道用衣袖拭去臉上淚汗難分的污積,失笑道:「我好像不在靜齋的追討範圍之內。」
寇仲哈哈大笑,拍着宋師道的肩膀,道:「合着最走運的是你。」
宋師道聞言,和寇仲對視一眼,同時捧腹大笑起來。
宋師道身為宋閥公子,一向注重自己的言行儀表,但此刻卻是完全將外在的束縛給丟下,笑的十分開心。
好像從小到大,他都沒有像今天這麼開心過,胸中好似有一種力量正在勃然升起。
此時,徐子陵走到窗前,打開窗戶,看到了那懸在當空的大太陽,突然驚疑一聲。
李淳風笑眯眯的說道:「是不是覺得很奇妙。」
徐子陵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道:「是有些奇妙。」
寇仲和宋師道問道:「你們在看什麼?」
徐子陵道:「看太陽。」
寇仲嘟囔道:「太陽有什麼好看的。」
這時,只見徐子陵回過身來,朝着葉千秋躬身作揖道:「感謝閣主讓我見識到了從前從未見識過的天地。」
「閣主對我和小仲的再造之恩,我和小仲是此生難以報全了。」
徐子陵這一拜是發自肺腑的,如果不是葉千秋的出現,他和寇仲的命運將會如何?
徐子陵有種感覺,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天意,讓他們的命運在遇到閣主的那一刻發生了轉折。
閣主或許真的能通曉天機,知曉那暗藏在冥冥之中的命運。
徐子陵這麼一拜,讓其他三人也不好意思,急忙也朝着葉千秋躬身。
葉千秋擺了擺手,道:「行了,這些虛頭巴腦的就不要說了。」
「接下來,你們有一場硬仗,要打出我天機閣的威風來。」
四人聞言,皆是點頭,然後出了屋門。
此時,寇仲卻是心中一動,又問道:「咦?和氏璧呢?」
李淳風攤開雙掌,上面沾滿粉末狀的東西,只餘下補角的小塊黃金,像被某種力量擠壓得變了形狀。
寇徐宋三人看着他掌上的殘餘,齊聲道:「這就是和氏璧?」
名傳千古的異寶竟然成了粉末?
李淳風點頭道:「這東西在我手裏剛才爆成了碎粉,從此之後再也沒什麼和氏璧了!」
寇仲舔着舌頭,道:「我們小心點把粉末從少閣主的手掌上刮下來,待會拿酒送入肚子裏,說不定另有奇效。」
寇仲此言,逗的三人哈哈大笑。
寇仲亦是雙手叉着腰,說道:「我寇仲現在是真命天子,和氏璧和我身璽合一,我就是受命於天的寶璽,寶璽就是我,我無論用手或是用腳畫押,都是御印!」
宋師道從旁說道:「那我們三個呢?」
寇仲哈哈笑道:「大家都是,大家都是……」
房間內,葉千秋聽着四人遠去的聲音,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寇仲是個活寶,插諢打科的確有一手。
和氏璧給四人分而化之,是他一早就準備好的。
也是為了增進四人之間的感情,為以後的事情做鋪墊。
既然梵清惠打算在李淳風和寇徐三人的身上做文章。
那他也樂見其成。
這一次再見寇仲,寇仲已經明顯有了逐鹿天下的心思。
那是寇仲必然會產生的一種心理變化,寇仲這個人有着天生的冒險精神,值此天下亂局之中,他若是只想着偏安一隅,那就不是他寇仲了。
不過,寇仲這個人,未必適合做皇帝。
所以,葉千秋覺得可以讓宋師道也參加到這逐鹿天下的大局當中去。
爭霸天下好似一場遊戲,有實力上桌的人,不多。
宋師道絕對有資格上桌。
葉千秋也希望戰火早日平息,但是在戰火之前,需要洗掉一些沒必要存在的雜質。
對於暗中勾結突厥的李閥,葉千秋是沒有好感的。
他們雖然和梁師都、劉武周之流相比,還不算傀儡,但也不算是最好的選擇。
況且李閥之中勢力混雜,相比李閥而言,葉千秋更傾向於宋閥。
宋師道的身上除了舔狗屬性有些讓人無語,但其他方面,皆不遜於李世民,只要方式得當,循循善誘,稍加改造一番,絕對會給人驚喜。
而且,宋缺是漢人正統的堅定支持者,這一點與葉千秋可謂是志同道合。
……
夜裏。
寇仲、徐子陵湊在一個屋裏,閒聊着。
徐子陵望着窗外的月亮,道:「小仲,你有沒有覺得閣主對我們太好了些。」
「這種好,讓我有些不安呢。」
寇仲睡在床上,兩手交叉着枕在腦袋下面,翹着二郎腿,看着床帷,道:「為什麼呢?」
徐子陵道:「可能是因為,我們為閣主做的事太少了吧。」
寇仲笑道:「我看你是怕閣主突然有一天提出什麼違背你心意的事情,讓你去做,你才會不安吧。」
「是否和師妃暄那個野丫頭有關係呢?」
「那天在天津橋上,她和你到底說了些什麼呢?」
「你不會真看上她了吧?」
徐子陵聞言,道:「師妃暄是不屬於人間的仙子,你不要說那些話來試探我,我對她絕對沒有什麼男女之情。」
寇仲卻是笑道:「行了,別裝了,你就是見色起意,大家都是男人嘛,我懂的。」
「不過,師妃暄你就別想了,閣主教給我們本事,可不是讓我們胳膊肘往外拐的。」
「師妃暄很不簡單,她說不準是在利用你。」
徐子陵聞言,微微頷首,道:「可是她說的那些話,我覺得倒也不都是虛言。」
寇仲呵呵一笑,道:「就她所謂的那些理想抱負,不過都是空談而已。」
「閣主早就說過了,所有不切於實際的空談,都是假大空。」
「她描述的未來越是美好,那就越不可能實現。」
「因為,現實終究是殘酷的。」
「如果我們只是揚州城裏的小混混,像師妃暄這樣的世外仙子,又豈會多看我們一眼呢?」
徐子陵聞言,微微一嘆,道:「是啊,現實終究是殘酷的,如果沒有閣主,我們的命運將是如何呢?」
「像師妃暄這樣的世外仙子,又豈會多看我們一眼呢?」
就在二人說話之時。
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寇仲立馬從床上翻起身來,看向徐子陵,面色微變。
他們二人如今功力不俗,門外來人的話,他們是可以聽到的。
但是,這敲門聲卻是來的如此突兀。
可見敲門之人絕非平凡之輩。
寇仲喝道:「進來!」
半晌,門外全無反應。
寇仲跳起來,下地之後,一個箭步上前,把門拉開。
其他廂房猜拳鬧酒的聲音,立時如同潮水一般涌過來,可是門外和長廊連夥計都不見一個。
寇仲縮回探看着兩邊的大頭,剛剛關上房門。
篤!篤!
敲門聲再次響起,就像先前一般絕無半點聲息和足音。
寇仲再開門,門外還是空無一人。
這時,寇仲朝着徐子陵的耳畔低聲細語。
二人掩上房門,然後穿窗而出,先登上樓頂的瓦面,再橫過十多丈的空間,落到橋旁里巷密集的居處,幾個起落便已遠去。
此時,一位衣袂飄響,美得不可方物,一身素白,赤着雙足的女子現身瓦頂處,狠狠瞪着兩人溜失的方向,輕聲道:「看你們能逃到哪裏去,和氏璧落到了你們的手上,豈能讓你們逃了。」
這時,一道身影出現在樓頂,卻是一臉笑意的李淳風。
李淳風看向那白衣女子,道:「婠婠姑娘是來取和氏璧的嗎?」
婠婠聞言,心中一驚,轉身看向李淳風,面上帶着三分嬌笑,道:「原來是淳風哥哥……」
李淳風煞有其事的抖了抖,抬手道:「別別別,誰是你哥哥,別亂攀親戚。」
「聽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婠婠故意喚道:「哥哥……」
李淳風聞言,面色一冷,他可不吃這一套。
只見李淳風直接閃身而去,朝着婠婠拍掌而去。
婠婠見狀,笑語盈盈的說道:「淳風哥哥還真是心急。」
「不過,今晚我還有事,就不陪淳風哥哥玩了。」
說罷,婠婠身形一閃,人便要朝着遠處掠去。
就在這時,李淳風卻是停了下來,笑眯眯的看着婠婠遠去。
這時,葉千秋的身形出現在了李淳風的身旁。
李淳風道:「師父,魚兒上鈎了。」
葉千秋看着婠婠遠去的身形,微微頷首,道:「這只是開始,我跟上去看看。」
「你繼續留在酒樓,看看還有誰來上鈎。」
李淳風聞言,微微頷首,消失在了樓頂。
葉千秋看着那遠去的白衣精靈,臉上泛起淡淡的笑意。
等候了幾日,終於有人開始按捺不住,來找和氏璧了。
先動手的居然是和慈航靜齋是死對頭的陰癸派。
葉千秋微微一笑,輕點足尖,朝着婠婠離去的方向跟了過去。
只見前方的婠婠在夜裏的鬧市之中身形飛舞,行了大概大半個時辰,落入一條長巷。
片刻後,婠婠躍入長巷之中的一間小院。
緊接着傳出了婠婠柔美低沉的聲音。
「子陵兄和仲少爺跑的還真不慢呢。」
葉千秋在遠處觀望着。
他可以察覺到在小院的周圍還隱藏着好幾個人的氣息。
寇仲和徐子陵也在那小院裏。
片刻後,只聽得院中傳出寇仲的聲音。
「原來是婠婠姑娘,我和小陵還當是誰呢,這麼緊追不捨的想要見我們一面。」
「怎麼,在大江之上,婠婠姑娘還沒和我們兄弟倆親近夠嗎?」
「哦……我知道了,婠婠姑娘是看中了我寇仲器大活好,這才迫不及待的來找我咧。」
婠婠嗤笑一聲,道:「仲少爺就不要自作多情了,你還沒有子陵一半討人喜歡。」
寇仲的聲音又傳來。
「吶,小陵,原來人家是看上了你。」
徐子陵道:「別胡說,婠婠姑娘,你是為了和氏璧而來吧。」
婠婠道:「子陵還真是懂我。」
徐子陵道:「姑娘如果是為了和氏璧而來,那姑娘肯定是要失望而歸了。」
這時,只聽得婠婠說道:「是嗎?」
「其實,我不止是為了和氏璧,還是為了楊公寶庫而來呢……」
「羅剎女傅君婥曾經和你們同行,楊公寶庫的下落,你們一定是知道的,對不對。」
寇仲道:「那你怎麼不去找天機子道長呢?」
「他才是拿下傅君婥的人,更有可能知道楊公寶庫的下落。」
婠婠笑道:「只要天機子出現在洛陽,我們一定會去拜訪他的。」
「不過,現在婠婠問的是子陵和仲少爺。」
「希望子陵和仲少爺識趣一些,不然,我邊師叔可不會像我這般好說話。」
「你說對嗎?邊師叔。」
隨着婠婠話音一落。
一個聲音緊接着響起了起來。
「婠兒啊,你買的芍藥開了五朵花呢!」
寇仲的聲音又響起。
「老邊你原來除了為老不尊外,還是貪花之人,難怪要採摘你婠師侄女這朵鮮花哩!」
幾個呼吸後。
一道光芒從小院之中亮起。
緊接着,勁風交擊之聲從其中傳了出來。
葉千秋負手而立,遠遠看着。
小院左右還有幾人在伏擊着,沒有動手。
看來,陰癸派為了拿下寇仲和徐子陵還是派了不少人出來。
只是不知道祝玉妍藏在了何處。
在這些伏擊的人中,他並沒有感受到祝玉妍的氣息。
這時,只見寇仲和一個文士裝束的人從院子裏躍至了屋頂上。
寇仲朝着那文士喝道:「老邊,今夜爺爺要把你吸成人干哩!」
只見那文士冷哼一聲,道:「寇仲,你小子的確邪門的很,你的那一身吸人功力的本事,的確有些厲害,不如你歸順了我聖門如何。」
「這樣,今夜我便能不殺你了。」
寇仲笑道:「老邊,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那文士聞言,只說道:「那我只好先將你拿下,再好好炮製你了。」
說話間,那文士的寬袍大袖滑了下來,右手扣着直徑約尺半、銀光閃閃的圓鐵環,朝着寇仲攻了過去。
葉千秋知道,那文士定然就是魔隱邊不負。
寇仲哈哈一笑,抬掌便朝着邊不負殺了過去。
夜色之下,葉千秋的身形隱藏在夜幕之下,像是一隻隱藏在夜幕之中的巨大黑手,隨時都準備探出手去,給予敵人致命一擊。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梵清惠的如意算盤打的很響。
但到底誰是螳螂,誰是黃雀,她可能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