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大堂里。
白展堂正在陪着他娘坐在桌前說着話,佟湘玉用盤子端着茶水,臉上還戴着面巾,頭上戴着斗笠,整個人遮擋的嚴嚴實實的。
白三娘喝了兩口茶,然後把茶杯放在了佟湘玉的盤子上,揮了揮手,道:「行了,你下去幹活吧。」
佟湘玉十分恭敬的說道:「額知道咧。」
說着,就要往廚房去。
就在這時,突然出現在大堂門口的那老者一個問題,頓時讓白三娘嚇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白展堂看到白三娘這反應,登時面色微變。
只見白三娘朝着門口的那老者說道:「呦,這不是公孫大哥嗎,您怎麼來了?」
那老者聞言,笑着走進了大堂,自來熟一般的坐在了桌前。
「是三妹啊。」
「我來找個人。」
白展堂看着突然進來的這個老者,小聲朝着他娘問道:「娘,這人誰啊。」
「公孫烏龍。」
白三娘悄聲回了一句。
白展堂一聽到這四個字,面色更加發白。
「三妹啊,多日不見,氣色不錯嘛。」
只見公孫烏龍氣定神閒的坐在那裏,朝着白三娘說道。
白三娘笑道:「公孫大哥的氣色也挺好的嘛。」
公孫烏龍道:「還行吧,湊合。」
說着,只見他拍了拍桌子,道:「有沒有人啊,連個招待的人都沒有。」
「走了這麼遠的路,我有點餓了,能不能先給我下一碗陽春麵啊。」
「多加點蔥花。」
公孫烏龍的聲音雖然聽起來不大,但是卻直接在客棧的每一個角落迴蕩起來。
這一聲,可是把客棧里的人都給驚動出來了。
佟湘玉和李大嘴急急忙忙的從廚房裏跑了出來。
「來咧,來咧,大嘴,快看看客人還需要點什麼。」
佟湘玉一邊跑一邊喊道。
呂秀才和郭芙蓉也從後院跑進了大堂。
郭芙蓉邊走邊說道:「誰呀,這一大早的,鬼嚎個什麼。」
呂秀才在一邊勸道:「芙妹,別生氣,別生氣,氣大傷身,你要跟我一樣,呼氣,吸氣。」
吳守義伸着懶腰從二樓下來,一邊走,一邊笑看着大堂里的眾人,道:「呦,這麼熱鬧呢,早飯做好了?」
李尋歡和他徒弟跟在吳守義後邊走了下來,雖然沒說話,但是目光已經在公孫烏龍的身上掃了好幾下。
快走到樓梯底下的時候,只見李尋歡拉了吳守義一下,道:「吳兄弟,我們去那邊坐。」
吳守義也沒覺得有什麼意外的,便笑着跟李尋歡坐到了那邊的角落裏,自己沏了一壺茶,開始和李尋歡喝了起來。
葉千秋站在客棧門前,就和沒聽到裏面的動靜似的,還在不緊不慢的打着拳。
這時,白展堂看到佟湘玉和李大嘴一出來,就要朝着那公孫烏龍湊過去。
急忙上前,將佟湘玉和李大嘴一把拉住。
李大嘴咧着嘴,朝着公孫烏龍笑道:「老爺子,除了陽春麵,還想吃點啥,我給你做去。」
公孫烏龍擺手道:「一碗陽春麵就好了,不要醬油不要醋,記得多放點蔥花,吶,這是面錢。」
說着,公孫烏龍從懷裏掏出兩錠碎銀子來,扔在了桌上。
李大嘴見狀,臉色稍微變了一些,略帶嘲諷的說道:「嘁,我還說大早上的來了個大主顧呢,原來是個老幫菜啊,沒錢還裝什麼大爺。」
說着,李大嘴就要轉身回廚房。
這時,只見那公孫烏龍隨手一抬,朝着李大嘴一指。
李大嘴直接被定住了身形。
佟湘玉立即嚇得往後一縮。
郭芙蓉和呂秀才見狀,亦是急忙抱到了一起,略帶驚恐的看着公孫烏龍。
公孫烏龍看着李大嘴,搖頭嘆息道:「哎呀,你說你一個廚子,客人讓你做飯,你就做飯嘛,怎麼這麼喜歡多嘴呢?」
「窮人就不能下館子了?」
「這是誰規定的?」
「若是放在幾天前,你已經去見閻王爺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說着,公孫烏龍抬手又是一指,給李大嘴解開了穴道。
李大嘴讓嚇得不輕,愣在了原地,一臉後怕的看着公孫烏龍。
佟湘玉拍了李大嘴一下,道:「還愣着做啥,還不趕緊給老先生做陽春麵去,記得多放兩個雞蛋!」
李大嘴如夢初醒,趕緊去廚房做飯去了。
這時,佟湘玉朝着公孫烏龍躬身賠笑,道:「老先生,額這個夥計不會說話,老先生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公孫烏龍笑了笑,道:「不妨事,不妨事。」
「哎,三妹,我剛才見這女娃叫你婆婆,難道她是你兒媳婦?」
本來站起身來的白三娘已經又坐了下來,只見白三娘笑道:「是啊,公孫大哥,這個的確是我兒媳婦。」
「婦道人家,不懂事,沒見過什麼世面,讓公孫大哥見笑了!」
公孫烏龍笑道:「不妨事,不妨事。」
白三娘沒接公孫烏龍的話。
一時間,大堂陷入了沉寂當中。
白展堂給郭芙蓉使勁眨眼,讓她到門口去把葉千秋叫回來。
郭芙蓉悄摸摸的朝着門口走去。
這時,只見公孫烏龍就和後背長了眼睛一樣,唰的一下,抬手往後一指。
郭芙蓉就被定在了原地。
公孫烏龍道:「小丫頭偷偷摸摸的,背着我想幹什麼?」
「我最恨的就是你們這種有事不明着來,非要偷偷摸摸的人。」
呂秀才見狀,當即氣急不已,朝着公孫烏龍喝道:「你快把芙妹的穴道解開!」
公孫烏龍抬手又是一指,直接將呂秀才也點住了。
「吵吵鬧鬧的,煩不煩啊,善哉啊善哉,又差點動了殺心。」
「可惡啊,你們。」
「善哉啊,善哉。」
公孫烏龍坐在桌前,就和一個神經病似的,開始自言自語。
這時,佟湘玉小聲問着白展堂,道:「展堂,這人是誰啊?」
白展堂低聲說道:「公孫烏龍。」
佟湘玉一聽,登時嚇得身子都軟了,整個人都靠在了白展堂的身上。
前兩天白三娘早已經將公孫烏龍要來的事情告訴了客棧眾人,而且還將公孫烏龍的武功有多高,也一併說了。
佟湘玉看着葉千秋還在門外打拳,又看到公孫烏龍抬手一指,就將郭芙蓉和呂秀才都點了,只覺這公孫烏龍的確是厲害的很,自然是嚇得不輕。
「額滴個神吶。」
「葉仙兒在搞什麼名堂嗎。」
「這公孫烏龍都進門來咧,他還在門外打拳。」
佟湘玉心急如焚,看着門外的葉千秋,就想出聲叫回葉千秋來。
這時,白展堂直接拉了佟湘玉的衣角一下,對着佟湘玉搖了搖頭。
剛剛他給郭芙蓉使眼色,郭芙蓉一動就被公孫烏龍點了。
那隔空點穴的功夫,當真是厲害的很。
若是佟湘玉這個時候大喊大叫,恐怕下一個挨點的就是她。
白展堂反應過來,公孫烏龍再強,也未必能強得過二掌柜的。
既然二掌柜的沒進門,那說明這事兒,還有緩。
他不信,二掌柜的會置他們於不顧。
莫非,二掌柜的是想我們吸引這公孫烏龍的注意力,他好在背後給公孫烏龍致命一擊?
畢竟,公孫烏龍的內功極為深厚,二掌柜的做事一向穩妥,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白展堂自覺對葉千秋的行事作風有些了解,所以在大膽猜測着。
他哪裏知道,葉千秋根本沒把公孫烏龍放在眼裏,只要公孫烏龍敢出手傷人性命,先死的一定是公孫烏龍。
就在這時,李大嘴從廚房端着面出來了。
「老先生,您的面。」
李大嘴一臉討好的看着公孫烏龍,把陽春麵放在了公孫烏龍的面前。
公孫烏龍「嗯」了一聲,在桌上拿了筷子,開始攪拌起面來。
「這面不錯啊。」
李大嘴聽了,躬着身子往後退去。
公孫烏龍直接又是一抬手,直接給李大嘴點住了。
白展堂見狀,眼珠子一轉,就朝着李大嘴走了過去,朝着李大嘴的身上戳來戳去的,看似要給李大嘴解穴,其實是想吸引公孫烏龍的注意力,給葉千秋贏得機會。
結果,他在李大嘴身上戳了好幾下,李大嘴都沒反應。
公孫烏龍一邊拌麵,一邊說道:「行了,別白費力氣了,你那指力太差了。」
「對了,有胡椒麵兒嗎?」
白展堂看了看門外的葉千秋,又見公孫烏龍連頭也沒抬起來,只覺得自己的吸引的力度還不夠。
直接朝着公孫烏龍道:「你趕緊把他給我解開,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公孫烏龍放下筷子,站起身來,道:「年齡不大,口氣不小。」
白三娘見狀,急忙站起身來,給公孫烏龍賠笑道:「公孫大哥,小孩子不懂事,別和他一般見識。」
公孫烏龍見狀,沒理會白展堂,說道:「善哉啊善哉,還是我自己找一找胡椒麵吧。」
說着,只見公孫烏龍徑直起身,朝着櫃枱走去。
白展堂見狀,面色大喜,不停的朝着門外看去,這可是動手的好時機啊。
二掌柜的,你快動手啊,我把這老傢伙的注意力給轉移了。
只見白展堂望眼欲穿,想着葉千秋和他心有靈犀。
結果,葉千秋依舊還是頭也不回的,站在門口打着拳。
白展堂登時明白過來,原來是他想錯了……
就在這時,只見白三娘突然抬手,對着公孫烏龍就是一記隔空點穴。
公孫烏龍登時站在原地不動了。
白展堂見狀,面上直接露出喜色,朝着公孫烏龍就走了過去。
「老東西,原來就這兩下子啊,還以為你有多神呢。」
「我說二掌柜的怎麼不出手,原來是你太菜了啊,根本用不着二掌柜的出手。」
「你以為就你會點穴啊。」
白展堂幸災樂禍的看着公孫烏龍說道。
白展堂話音剛落,只見剛剛被定住的公孫烏龍直接又動了起來,拿着裝胡椒麵的瓶子就朝着桌前走去。
白展堂嚇得大喊一聲,趕緊朝着一旁退去。
公孫烏龍自顧自的回到桌前,一邊走,一邊說道:「都一大把年紀了,還來這套。」
白展堂湊到白三娘身邊,一臉驚訝的問道:「娘,他這是什麼功夫?」
公孫烏龍在一旁說道:「這叫龜殼神功,是專防點穴的。」
白三娘一臉忌憚的看着公孫烏龍,道:「那不是銅鑼灣海龜道人的獨門秘技嗎?」
公孫烏龍一邊倒着胡椒麵,一邊說道:「對啊,那年夏天吶,我跟他一起下棋,趁他分心的時候,我點了他的檀中穴,取了他的秘笈,殺了他的徒子徒孫,燒了他的道觀。」
「哎呀,善哉,善哉呀。」
白展堂聞言,一臉駭然,道:「你這還善哉呢,你還有沒有點人性啊。」
公孫烏龍淡淡說道:「出賣自家兄弟,那叫有人性嗎?」
「你……你什麼意思啊……你……」
白展堂往後退了兩步,一臉緊張的說道。
「我不是找你的,你也別緊張。」
「三妹就你這麼一個兒子,得給她留着。」
「呂施主在哪兒,知道嗎?」
只見公孫烏龍一邊用筷子倒騰着麵條,一邊說道。
「什麼呂施主啊,沒這人。」
白展堂小聲說道。
「年輕人,說話要誠實,知道嗎?」
公孫烏龍指着白展堂說道。
「你不要欺人太甚。」
只見白展堂瞪着公孫烏龍喊了一聲,他知道葉千秋絕對不會不管他們,所以,想讓葉千秋儘快出手,那只能是讓這老東西下狠手。
下一刻,白三娘一拍桌子,這娘倆同時大喝一聲「葵花點穴手」!
只見這娘倆直接站起來,抬手就要朝着公孫烏龍點去。
公孫烏龍臨危不亂,頭也不抬,只是伸出一隻手來,大拇指和小拇指那麼一伸。
啪!啪!
只見白展堂和他娘登時便被定在了原地。
「嘖嘖,娘倆兒一塊上,這才叫欺人太甚。」
公孫烏龍吃了一口面,瞅着白展堂和他娘說道。
「哎,不行,我得先找那呂施主去。」
這時,只見那公孫烏龍突然自言自語道。
「你們告訴我,哪個是呂輕侯呂施主啊?」
公孫烏龍站起來,在屋子裏四處瞅着,在大堂里的眾人身上看來看去的。
「哎,對了,你是掌柜的,你來說說,哪個是呂施主?」
公孫烏龍看到一旁的佟湘玉,上前問道。
佟湘玉顫顫巍巍的指向呂秀才,哭喪着臉,道:「他才不是呂秀才!」
公孫烏龍見狀,便直接朝着呂秀才走了過去,直接抬手解了他的穴道。
「哎,我問你啊,姬無命是不是真是你殺的?」
公孫烏龍朝着呂秀才問道。
呂秀才急忙辯解,擺手道:「是他自己撞到了我的劍上,跟我沒關係啊。」
「跟你沒關係?」
「沒關係,朝廷會封你為關中大俠?」
公孫烏龍像是看傻子一樣,看着呂秀才,就差沒說,你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呂秀才道:「那是朝廷瞎了眼,這個大俠,誰愛當誰當去。」
「人總得有自知之明吧,你看我,手無縛雞之力,只不過是一介讀書人而已,哪裏有那個能耐做關中大俠啊。」
公孫烏龍笑道:「施主啊,不要這麼謙虛嗎,誰說你手無縛雞之力了,你這內功雖然不怎麼樣,但殺一隻雞還是綽綽有餘的。」
「不過,施主的為人,果然是令人敬佩,不同凡響的很吶。」
「這樣吧,我數三下。」
呂秀才嚇了一跳,以為公孫烏龍要殺他,急忙說道:「為什麼是三呢,為什麼不是九千九百九十九。」
公孫烏龍笑道:「我沒那麼多時間啊。」
說着,只見公孫烏龍對着呂秀才又走近了兩步。
呂秀才嚇的往後退了兩步。
佟湘玉見狀,急忙朝着門外的葉千秋喊道:「葉仙兒,你在搞什麼鬼嘛!」
「趕緊動手啊!」
「再不動手,秀才就要被他給殺咧!」
葉千秋好像沒聽到一般,依舊在打拳。
呂秀才哪裏知道葉千秋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一想到這老頭是江湖上作惡多端的大惡人,武功絕頂,還是姬無命的師父,那肯定是要來解決他的。
呂秀才心裏想着,不管二掌柜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總之,他是一定不會看着公孫烏龍殺了自己的,說不定二掌柜的是在考驗他的膽氣。
想到這裏,呂秀才膽氣更足了一些,只見他挺起胸膛來,看着公孫烏龍,大聲說道:「今天,我還真就豁出去了,我還真就要試一試我的喪亂劍法了!」
「芙妹,拿我的劍來!」
此時,呂秀才面無懼色,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那男子漢的氣概是蹭蹭蹭的往外冒。
平日裏都是郭芙蓉對着呂秀才大吼小叫,什麼時候見過呂秀才對着郭芙蓉大聲說過話。
郭芙蓉被呂秀才散發出來的男子漢氣概給震住了,但她現在被點了穴,哪裏還能給呂秀才拿劍。
這時,只見公孫烏龍端端正正的站在那裏,朝着呂秀才躬身作揖,道:「一……二……三……」
緊接着,那公孫烏龍竟然直接噗通一下,跪在了呂秀才的面前。
「呂先生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這下,客棧眾人直接傻眼了。
就連坐在角落裏看戲的李尋歡都愣住了。
吳守義更是喝着茶,笑道:「這老頭兒挺有意思啊。」
呂秀才也呆立當場,不知道公孫烏龍在搞什麼鬼。
就在這時,葉千秋終於打完了拳,從外面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說道:「秀才,還愣着做什麼呀,人家要拜你為師,你趕緊答應下來啊。」
「啊?拜我為師?為什麼啊!」
呂秀才一時間還轉不過彎來,看了看葉千秋,又看了看公孫烏龍。
葉千秋淡淡一笑,坐在桌前,一邊倒着茶水,一邊說道:「這老小子一生殺人無數,罪孽深重,尤其是這幾年更是連覺都睡不安穩,所以,想拜你為師,開導開導他。」
下一刻,葉千秋直接抬手,三道勁氣打出,將白展堂,白三娘,郭芙蓉的穴道給解開。
這時,只見公孫烏龍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一臉狐疑的看向葉千秋,道:「你怎麼知道我的事?」
「你怎麼知道我拜呂先生為師,是為了解開心結。」
葉千秋喝了一口茶,一臉平靜的說道:「我是誰,重要嗎?」
公孫烏龍看向葉千秋,道:「當然重要。」
葉千秋笑道:「不愧是師徒倆啊,你徒弟姬無命當初也是這麼回答的。」
「你不是想知道你怎麼才能解開心結嗎?」
「現在,我就告訴你。」
話音未落,葉千秋抬手一指,一道只有小拇指粗細的雷光在剎那間穿過了公孫烏龍的眉心。
公孫烏龍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葉千秋,然後「嘭」的一下,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