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一主動讓開了道路。
同時,他也悄然捏住了袖子裏,那根溶了aptx4869藥粉的致命毒針。
宮野明美的假死有沒有成功,假死後的生命體徵還明不明顯,林新一都沒辦法判斷。
而伏特加的知識水平如何,有沒有發現假死的技術,同樣無法確定。
他現在的確有可能暴露,到時候,就只能拼個魚死網破。
「請便!」
林新一藏住了自己的殺意,任由伏特加上去檢驗。
而伏特加湊上前去,先是駐足不動,仔細觀察起了那死不瞑目地瞪着眼睛,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的宮野明美:
「好像是真死了...」
看着宮野明美那已經散大的瞳孔,伏特加心中暗暗想到。
其實他就是單純來找茬的。
嘴上說懷疑林新一,心底里,他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
畢竟,剛剛宮野明美中毒死去的症狀,跟他以前用aptx4869殺人時看到的一模一樣。
更不要說,林新一這次是被琴酒和他打了個突然襲擊,是在基本沒有時間準備的情況下來到的這裏。
整體來看,林新一動手腳的可能性很小。
但是,抱着一種「今天非得給你查出點事」的惡劣心態...
伏特加還是使勁渾身解數,仔細地檢查起宮野明美的「屍體」:
他先是測了一下鼻息,沒感受到有呼吸。
捏起宮野明美的手腕,沒察覺到有脈搏。
最後,伏特加甚至從懷裏拿出了手電筒,對着宮野明美那已經瞳孔散大的眼睛,明晃晃地照了起來。
宮野明美仍舊沒有任何反應。
她現在完全就像是一個死人,可以肆無忌憚地張目對日。
「額...」伏特加沒話講了。
看到這一幕,林新一心裏暗暗鬆了口氣:
果然...
假死者的生命體徵微弱到和死人無異,上次要是沒有宮野志保提醒,連他這個法醫都得被河豚毒素給騙過去。
伏特加根本沒這個本事,發現宮野明美的假死。
而事實上,假死作為一種醫學上極為罕見的特殊徵狀,本來就不是那麼容易發現的。
別說是琴酒和伏特加這種管殺不管埋、習慣殺完人就跑的殺手...
就算是負責驗屍的法醫,負責救人的醫生,他們作為知識淵博、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士,都很容易被患者的假死騙過。
不僅《csi》等虛構作品裏有此類橋段,現實世界裏也並不缺乏這樣的例子。
比如說,13年,國內就出現過19月大的男嬰在某省會大醫院搶救無效宣告死亡,送到殯儀館後又神奇「復活」的奇聞。
而現在,知識匱乏的伏特加,也自然而然地做出了誤診。
「怎麼樣?」林新一不滿地擠兌道:「有問題?」
「沒問題。」伏特加臉色不愉地退到一邊:「宮野明美已經死了。」
「對我有意見直說,沒必要玩這種把戲。」
看到伏特加再也無話可說,林新一索性學着琴酒的樣子,冷冷地釋放出殺氣。
他現在的確對伏特加很不滿,殺氣很足、很真。
「好了,都冷靜點。」
「你們之間的小矛盾,該結束了。」
默許伏特加查完屍體,得到一個心安的結果,琴酒終於發聲叫停了兩個小弟的互相敵視:
「宮野明美死了,我們可以走了!」
「嗯...」林新一神色平靜地點了點頭。
但他的目光卻還悄然停留在宮野明美身上,心中隱隱有些擔憂:
騙過琴酒、伏特加只是剛剛邁過第一道坎。
接下來還是得賭——
賭宮野明美的命夠硬,能夠從河豚毒素的作用下撐過來:
1982年,美國植物學家韋德-戴維斯發現,海地巫毒教中的回魂大師在藥物中使用含有從河魨提取的毒素粉末,整個過程里中毒者大腦能完全保持清醒。
如果能挺過24小時,他們就會很快恢復正常,且不會出現併發症。
依靠自身體質從假死中恢復,理論上是可行的,實踐中也有人做到。
而林新一還根據動物試驗結果精心調整過劑量,成功率只會更大。
但人和人的體質不能相提並論。
誰也不知道宮野明美能不能依靠自己的體質挺過去。
如果可以,最好還是對她及時施以急救。
只有這樣,才能確保宮野明美能從死亡邊緣恢復過來。
可問題是...
「琴酒現在要帶我回東京。」
「我該找什麼理由留下來?」
「不...不管找什麼理由,突然要求單獨留下來,這件事本身就非常可疑。」
林新一思前想後,也找不出任何能讓自己和琴酒分開行動的藉口。
主動要求留下,只能引起對方的懷疑,為宮野明美召來真正的殺身之禍。
乖乖地跟琴酒離開,宮野明美反倒還有希望,依靠自己的生命力撐過這24小時的毒素髮作時間。
「明美小姐...希望你的運氣足夠好吧。」
林新一在心中暗暗地為宮野明美祈禱。
與此同時,他冷着一張臉,老實地跟在琴酒和伏特加身後,準備上車離開這裏。
可就在這時...
琴酒卻突然停下腳步。
他指着宮野明美的屍體,還有一旁,宮野明美遺留在這裏的汽車:
「林,你就留下來,把這裏給打掃乾淨再回去。」
「嗯?」林新一微微一愣。
他剛剛還在糾結該怎麼找理由留下,琴酒竟然就給了他這個機會。
還有這種瞌睡遇上枕頭的好事?
林新一有些反應不過來,而琴酒只是語氣平靜地說道:
「你現在是組織最重要的臥底,一定要排除任何暴露身份的隱患。」
「這裏的痕跡就交給你來清理。」
「我想,作為法醫,你應該知道要怎麼做。」
的確,作為法醫,如果逆練《今日說法》,林新一甚至可以實現所謂的「完美犯罪」——
現實中當然做不到,但警視廳...對付起來不要太容易。
琴酒看重他的專業能力,要求他留下來清理痕跡,倒是也合情合理。
那麼...他做出這種安排,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經確定宮野明美死去,並且對自己完全放心?
林新一小心謹慎地猜疑着。
而琴酒就真像完全信任了他這個小弟一樣...
下達完指令,他一句廢話也不說,就直接坐上那輛保時捷356a,關上車門,讓伏特加開車走了。
很快,那輛漆黑的老爺車在這條蜿蜒曲折的濱海公路上漸漸駛遠。
繞過遠處山巒的一個大彎,琴酒和伏特加就這樣留下林新一一個人,徹底消失在林新一的視線之外。
「大哥...」
汽車上,伏特加一邊開車,一邊有些在意地問道:
「我們真的就這麼走了?只留下那小子一個人?」
「怎麼...」琴酒的聲音毫無波瀾:
「你還在懷疑,林新一剛剛使了手段?」
「伏特加,你不是親自確認過,宮野明美已經死了嗎?」
「我...」伏特加有些說不出話來:「是這樣沒錯,但是...」
「但是你還是看他不爽?」
琴酒的聲音頓時冷了幾度。
伏特加毫無意義的內鬥,或者說「爭風吃醋」,顯然已經讓他有些不滿。
「對不起...」伏特加有些委屈地認了錯。
但他沒想到的是,琴酒接下來卻話鋒一轉:
「不過,適當的懷疑也是有必要的。」
「雪莉的事讓林新一變得不再那麼可信,他必須經過我設下的考驗,才能贏回我和組織的信任。」
「所以,我才特地把他一個人留在那裏。」
「額...」伏特加一臉茫然:「什麼意思?」
琴酒輕輕點上一根煙,冷冷笑道:
「你不是懷疑,林新一剛剛在哪裏動手腳了嗎?」
「那我們就給他一個機會,看看他的反應。」
「額...」伏特加一臉茫然:「什麼意思?」
琴酒:「......」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沒反應過來。
伏特加...你嫉妒林新一也沒用啊。
琴酒心中無奈,表情依舊淡漠無比。
而在伏特加的好奇和茫然之中,他不得不把話講到最細:
「蠢貨,我們走了,但科恩和基安蒂還留在這裏。」
「林新一又沒帶望遠鏡,他不可能注意得到他們的存在。」
「所以,把他『一個人』留在那裏...」
「如果他真有什麼秘密,就肯定會暴露出來。」
伏特加微微一愣,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人的真面目就像是內褲,只有在沒有外人的時候才會暴露。
所以琴酒才會帶着伏特加離開,擺出一副全然信任的姿態,給林新一創造一個「安全自由」的環境。
而與此同時,暗地裏卻還要兩桿狙擊槍在對着他的腦袋。
如果他真的做出什麼可疑的事情...
「那小子就死定了!」
伏特加心中激動,憨憨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厲害啊,大哥!!」
「嗯...」琴酒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
臉上雖然平靜,可看着這個除了開車就只會喊「666」的小弟,他心裏還是不免有些慨嘆:
如果不是還需要林新一當臥底...他還真想換個助手。
............................
琴酒和伏特加已經離開。
宮野明美的屍體旁,只剩下林新一一人。
遠處的山林中,組織里的兩名狙擊高手,科恩和基安蒂仍舊埋伏在那裏。
他們正在拿着8倍鏡遠遠瞄着林新一。
而科恩和基安蒂當然也意識不到...
林新一,這個開了掛的「神仙」,此刻也正在用一雙內力強化版的肉眼,遠遠地瞄着他們:
「又來試探我。」
「琴酒這傢伙...太陰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