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先生對原石的興趣,顯然遠遠不如杜一峰那麼大。
不過他倒是聽出杜一峰對原石的那一絲執念。
「他有沒有私吞,老夫也只是猜測而已。以你對他描述,此人應該不是那種隨隨便便任吃虧的主兒。你說的那位浩哥雖然滑頭,但要說他能從江躍手中搶走原石,老夫還是不怎麼信。」
「我也一直心存懷疑,奈何沒有證據。」杜一峰沮喪道。
岳先生笑道:「原石的事我們先且不說,有一個重點問題,老夫還需你詳細再回憶一下。」
「岳先生請說。」
「就是從迪迪樂園返回,去童話莊園之前,你跟江躍等人發生了分歧。你主張返回星城,其他人執意要繼續考核任務。」
「是,我跟江躍之間的裂痕,也是從那時候起,正式暴露在明面上。」
「他說,你一個人回不了星城,是因為他暗中給了你們不知道的保護?」
「對,他就是這麼說的,而且語氣讓我很不爽。說什麼我跟着他,就相當於下雨披上了一層雨衣,要是單獨行動,就相當於在雨裏頭裸走。他這個人本事是有的,但有些時候確實有點太過自以為是。」
「他還說,他在我們身上施與的保護,遠比我們想像中要多。只是他一直沒說,而我們又沒發覺罷了。」
「那你們到底有沒有察覺呢?」岳先生語氣凝重問道。
「講真話,我是沒多少感覺。要真有那麼多保護,我也不至於被那詭異的樹藤捲走吧?」
「不過我倒是聽過一個傳聞。」
「什麼?」
「上次在班上無意中聽誰提到,江躍他爺爺在鄉下,被人稱為老神仙。說是誰家遇到點三災六難,中邪撞鬼什麼的,都會請他去。不少人牽強附會,說江躍有家族傳承什麼的,反正傳得挺神乎其神的。」
「他自己承認過麼?」
「他這個人,肯定不會親口承認什麼,但也沒見他認真駁斥過。這就是江躍,總喜歡製造點神秘感,保持他神秘高人的人設,這是他一貫的套路。」
岳先生感覺到杜一峰的語氣有些情緒化了,不過他也沒有點破。
「一峰,你再想想,還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需要補充?」
「能想到的,我基本都說了。應該沒有什麼遺漏。」杜一峰努力回憶了好一會兒,發現並沒有什麼好補充的。
「很好,一峰,你辛苦了。這瓶藥劑你先帶回去用,如果一周後你的體測數據能達到300%以上,可以來找老夫。笑笑,你替我送送一峰,順便跟他說說怎麼才能找到我。」
楊笑笑忙給杜一峰使了個眼色。
杜一峰是機靈人,哪會聽不出送客的意思。
不過還有一層更重要的意思,那就是數據達到300%的話,可以再次拜訪岳先生。
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岳先生會親自指點他。
雖然杜一峰還不知道岳先生的底細,但是能夠讓萬副總管的公子都畢恭畢敬的前輩,能是平庸之輩嗎?
能和這種大人物搭上線,就算什麼都指點不了,光是這個人脈就夠他杜一峰受用的啊。
一定要緊緊抱住這條大腿!
這是杜一峰此時此刻的念頭。
當下畢恭畢敬地起身,朝岳先生躬了躬身,以晚輩禮節辭別。
當然,那瓶藥劑是肯定要拿的。
這可是他通往頂級覺醒者的敲門磚啊。
楊笑笑領着杜一峰和慶叔離開後,岳先生朝萬一鳴招招手。
「一鳴,你怎麼看?」
「岳伯伯,這個江躍,看來狂有狂的本錢,確實有幾把刷子。」
「也許不僅僅是幾把刷子啊。」岳先生嘆道,「從目前的信息來看,他參與的詭異事件之多,遠超你我想像。」
「目前可以得知的能力,他天生對邪祟有免疫力,當初的食歲者、複製者以及各種厲鬼,對他似乎都沒有形成致命的威脅。」
「他有防彈能力,一般小口徑的武器對他完全沒有威脅。」
「他應該還有操縱靈物的手段,上次在道子巷別墅那頭老虎,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他還有很強的潛伏能力,應變能力,戰鬥本能也很強。」
「這樣的人,如果鐵了心要跟我們作對,的確是個心腹大患啊。」岳先生感嘆道。
「岳伯伯,星城這一盤大棋,量這小子頂多也就是邊邊角角一顆小棋子,要說心腹大患,至少現在還算不上吧?要不是他霸佔着九號別墅,他這號人,壓根沒資格進您老的視野。」
萬一鳴比江躍大那麼幾歲,年輕人身上那股子傲氣,他其實也有。只不過很多時候,他掩藏得很好。
這會兒在長輩面前,沒有外人,他也便沒刻意掩飾這一點。
「呵呵,一鳴啊。岳伯伯是看着你長大的,你在同齡人裏頭,無疑是非常優秀的。你父親身上的優點,你基本都有。不過像你這種官宦人家的孩子,從小接受的教育和思維模式,都習慣於把官面上的事視為主旋律。這要是在陽光時代,並沒有任何問題。」
岳先生大概是真的很寵萬一鳴這個晚輩,語氣中明顯帶有教誨之意。
而萬一鳴也很謙虛,認真地聽着,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或者不耐煩的神色。他知道,岳先生說了這麼一大段,後面必定還有個「但是」!
這個「但是」,才是重點。
果然,岳先生繼續道:「一鳴啊,像岳伯伯這樣的老骨頭,從暗處走出來,這說明,詭異時代的大潮已經洶湧而來。官面上的爭鬥固然能左右着整體局勢,但你千萬不能低估棋盤上任何一顆棋子。因為這些棋子,你根本不知道它到底蘊含多少能力,一旦炸開,到底能產生多大影響。」
「就算這個江躍現在只是癬疥之疾,真要聽之任之,不久的將來,他甚至會成為禍害整盤棋的關鍵一子。」
「岳伯伯,有這麼誇張嗎?」
「康主任這次誘殺計劃,雖然算不上天衣無縫,但規格已經是非常之高了。結果呢?到現在除了慘烈的現場之外,派出去的那些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呵呵,康主任終究只是我爸的生活秘書,要他處理這些打打殺殺的事,他哪裏搞得定?上次在九號別墅門口不就搞砸了一次麼?真不知道我爸為什麼還會讓他去干第二次。」
岳先生笑了笑,對於萬副總管的用人策略,他是不好非議的。
康主任跟了萬副總管這麼些年,也許總管大人不想看到老臣子受挫,在給他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可惜,康主任又搞砸了。
當然,站在岳先生的角度看,康主任作為普通人,對付一個覺醒的超凡者,失敗也是理所當然的。
「岳伯伯,你既然親自打聽江躍,想必一定有些打算,咱們下一步怎麼整?」
「一鳴,你爸讓你跟在我身邊學習,其實大局上的東西,你爸已經掌控得夠好,我遠遠不如。我也就做點具體的事。你不妨說說,以你目前對江躍的了解,要對付他,你會採取哪些措施?」
萬一鳴正了正坐姿,神情也嚴肅起來。
他知道,這是岳伯伯對他的考驗。
這可不是信口開河的時候,得琢磨好了再開口,而且得說到點子上。
「岳伯伯,我們首先得排除用常規武裝力量對付他。按那小子的防禦力,一般的武器對他沒用,威力大的武器,又必然波及太大,不好操作。而且,動用這些武器,勢必會引起軍方的注意力。就算能幹掉那小子,也並不划算。」
「如果他對邪祟鬼物這些有免疫力,那麼岳伯伯您老掌控的那些力量,也許也不好派上用場。而且,這小子如果在九號別墅深居簡出,您的那些力量也不好滲透進去。不過這小子似乎對揚帆中學很有歸屬感,沒事就往那裏跑,或許我們可以考慮,在途中截殺他?」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朝他的親人下手,分散他的注意力?」
「呵呵,這可有點難,資料顯示,這小子父母失蹤,姐姐投了軍方。之前有小姑一家住他家,現在也已經離開,還有個堂弟,也一直在行動局接受培訓。這小子現在基本是孑然一身,滑不溜秋,不好下手。」
「那就從他身邊的人下手,比如說,韓晶晶……」
岳先生眉目一動,大概是萬一鳴這個提議,讓他多多少少有些驚訝。
「情報不是顯示,韓晶晶一直喜歡跟這小子膩在一起麼?要是韓晶晶在他身邊出點什麼事,韓翼陽會怎麼看待他?還會像以前那樣器重他麼?雙方還能沒有一點裂痕麼?」
「只要將他從韓翼陽身邊踢開,他所謂的威脅,其實也就少了一大半了吧?在星城,沒有官面人物兜底,他能翻出多大天來?」
常規手段殺不死江躍,難道還弄不死韓晶晶?
說不定,弄死韓晶晶對韓翼陽的打擊,還超過弄死江躍。
「岳伯伯,咱們對付韓晶晶,那至少得有九成以上把握吧?」
岳先生表情有點複雜,盯着萬一鳴看了許久,嘆道:「對付韓晶晶,九成把握那是有的。可是,一鳴你想過沒有?要真這麼做了,意味着什麼你知道麼?」
「什麼?」
「這就意味着,咱們已經撕破臉皮,拋開常規鬥爭手段。這個頭一旦開了,不單是咱們可以用,對方也可以用,誰都可以用。到頭來,你想過沒有,對方如果採取同樣的對等方式報復呢?到那時候,一鳴你難免會成為首當其衝的靶子啊?」
這也就是自己人,否則岳先生根本不會把話說得這麼透。
禍不及家人,這是一般的鬥爭底線。
一旦這條底線被突破,那基本就不擇手段,你死我亡了。
萬一鳴目瞪口呆,他剛才只顧說得暢快,倒真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同樣的事,發生在別人身上,那叫痛快。發生在自己身上,那可就是慘劇了。
「所以啊,一鳴,不到非常時期,這一招咱們還是慎用。幹掉韓晶晶確實很容易,你爸和我不可能想不到。咱們連韓翼陽的弟弟韓翼明這個行動局副處長,都要想辦法把他弄下來,而不是用蠻橫手段,道理其實是一回事。鬥爭,始終要在規則允許範圍內,就算偶爾超出規則一些,但也不能彈性太大。不然引發的災難性後果,就會導致得不償失。」
「是我孟浪了,岳伯伯教訓的是。」
「嗯,這也不怪你。咱們還是回到江躍的話題。」
「我見識淺薄,在這方面確實見識不夠,請岳伯伯指點。」
「針對這個江躍,我準備了兩步棋。其中一步,你也看到了,就是剛才這位杜一峰。」
「哦?原來岳伯伯找他來,不僅僅是了解江躍,還有其他打算?」
「不然我給他那麼珍貴的藥劑?還流露出指點他的意思?」
「這步棋您打算怎麼走?」
「這步棋風險小,成功概率大。而且,這個杜一峰,他不同於一般的紈絝子弟,有野心,有追求,而且腦子也不錯。利用得好,他有很大可能性成為一步奇招。」
「奇招?那意思就是說,您老不是想培養他跟江躍對壘吧?」
「他的資質對上江躍,正面剛是一點希望都沒有的。」岳先生給出了很冷酷的結論。
要是杜一峰在場,只怕當場要撂挑子不干。
「奇招奇招,必然是劍走偏鋒,又奇又險的招兒?」
「呵呵,其實說透了,也不算什麼。老夫要的就是杜一峰跟江躍之間的關係,說親密不親密,但又有利益往來。只要杜一峰可以接近江躍,老夫的這步棋就完全可以生效。只不過這是一步緩棋,需要些時間,快則十天半個月,慢則一二個月都有可能。」
接近江躍?
偷襲?
想必岳伯伯這種人物,絕不至於把這種笨辦法當奇招吧?
下藥?用毒?還是使用各種詭異手段?
這是岳伯伯的獨家機密,明顯不願意再透露更多,萬一鳴倒也不好再打破砂鍋問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