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的提示音讓韓非久久沒有回過神來,他第一次見到能夠直接提升玩家屬性的增益狀態。
這也不能說他少見多怪,以前他都是把詛咒當做祝福來用,這次真的獲得了祝福,所以多少有些驚訝。
「心情數值降低速度再次變慢,這個很容易理解,但那個世界異化速度變慢是什麼意思?這個世界每一天都在變得更加危險和糟糕?」
韓非眼中的世界並沒有發生什麼變化,但這個系統提示讓他留了一個心眼。
病床上的女人太過虛弱,她的手臂無法長久抬起,在輕輕撫摸過韓非的臉頰之後,她有些不捨得放下了自己的手。
「是我拖累了你,作為一個母親,我能給你的全部,僅僅只有一個祝福。」
「這已經是我這輩子收到過最好的禮物了。」韓非總感覺女人似乎記得一些事情,他輕輕幫女人蓋好被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那些遺憾不會再發生了。」
沒有在繼續停留,韓非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要弄清楚世界異化到底是什麼意思,提前做好應對的準備。
起身離開,韓非在關上病房門的時候,隔着玻璃窗戶又朝裏面看了一眼。
回想着女人臉上的微笑,他隱約明白了一些東西。
「對於神龕主人來說,這整個世界最後的一點點牽掛應該就是自己母親,所以她的祝福才能對我有這麼大的提升。」
從這一刻起,韓非算是徹底獲得某種認可。
「考慮的怎麼樣了?」谷姓男人和他的四個保鏢也站在病房門口,男人的手中拿着一張卡,似乎只要韓非答應下來,男人現在就會去把韓非欠的醫藥費全部補上。
「謝謝您的好意,但這份恩情我現在承受不起。」單薄的肩膀承受了太多的壓力,韓非「崩潰」了,他為了不讓自己母親擔心,甚至強忍到走出病房才敢袒露自己的「脆弱」。
打開腦海中大師級演技的開關,韓非將一個迷茫絕望男生的一切完美還原。
他拒絕了谷姓男人的救助,神龕主人的遺憾已經被彌補了五分之一,這個記憶世界受到了影響,谷姓男人也可能會做出更加瘋狂的事情。
為了不讓谷姓男人察覺異常,為了麻痹對方,韓非只能最大限度的去還原神龕主人。
從每一個微小的表情,到眼底的痛苦,商場老闆把韓非的所有絕望看在眼中,但他完全沒有意識到,也許某一天他也會體驗同樣的絕望。
連續幾次被韓非拒絕,谷姓男人一點也沒有生氣,他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生過變化:「我的承諾永遠有效,如果你需要幫助可以隨時來找我。」
說完之後,谷姓男人準備離開。
走出了幾步之後,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事情,又朝着韓非說道:「我聽朱威說你家本來籌集到了一些錢,後來你爸將那些善款全部偷走了?」
不幸的事情被反覆提及,這讓韓非有種自己被扒光了站在所有人面前的感覺。
「是的。」
「你可以去沙河下游的西城區看看,有位員工好像在那裏見過他。」商場老闆咳嗽了好幾聲,他臉上潰爛的皮膚浸出了血。
見他這樣,旁邊的保鏢立刻走來,將其護在了中間。
「我能幫你的只有這些了,那邊比較亂,你最好等調休的時候帶上朋友一起過去。」
商場老闆在保鏢的陪同下離開了,在他走出醫院的時候,初陽正好照進了神龕主人母親的病房。
第二個夜晚安全度過,韓非看着商場老闆離開的背影,他腦中出現了一個疑惑商場老闆真的會好心告訴自己父親的位置?
韓非現在對商場老闆十分警惕,他懷疑神龕主人經歷的一切都是商場老闆所為,換句話說,神龕主人是一個人造的悲劇。
把他當做手心玩具的不是命運,而是商場老闆,那個姓谷的病秧子。
「我拒絕老闆之後,他還好心告訴我父親在哪?這裏面會藏着什麼陰謀?」
如果老闆真是好心,那他早就應該告訴神龕主人父親的位置,而不是說先假惺惺的做一齣戲。
「我好像忽略了一些事情。」
靠着病房門,韓非仔細思考,老太太的兒子也曾在舊貨商店工作,但結果是她的兒子被神龕吃掉了,店老闆還好端端的活着。
神龕主人現在一步步進入了老闆的圈套,但這次的結果卻是神龕主人徹底佔據了神龕,成為了最邪惡的不可言說。
深層世界當中任何一個不可言說的存在,都是無比狡猾和恐怖的,他們擅長玩弄所有負面情緒,痛苦和絕望只是他們點燃恨意黑火的燃料。
這樣一位不可言說的存在,怎麼可能永遠單純善良?
韓非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滿是細小傷痕的手上,遺留着無形的血跡。
如果他沒有去改變,此時的神龕主人手上已經有了一條人命。
「神龕主人後面一定發生了某些大的轉變,他從最開始的善良走向了另外一個極端,直接反噬了商場老闆。這應該也是他的遺憾,只是我不知道這個影響他命運的轉折點到底在哪裏。」
韓非小心翼翼,避開了無數危險,這才僅僅只幫助神龕主人彌補了五分之一的遺憾。
真正令神龕主人後悔終生的事情應該還沒有發生,或者說馬上就要發生了。
「恨意是成為不可言說的必經之路,神龕主人的恨會來自誰?放高利貸的混混?商場保安?不公的命運?還是那個偷走了家裏救命錢的父親?」
緩緩閉上眼睛,韓非回想着自己進入記憶世界後看到的一些事情。
在做玩具任務時,他接觸到了一個殘忍殺害妻子和孩子的兇殺犯,間接致使其死亡。
接着是十指成員之一偽裝的護工,他把自己的妻子常年關在家中,現在韓非都不知道他的妻子到底是死是活。
最後是黃鸝,韓非偷看了黃鸝的手機聊天記錄,黃鸝的丈夫不斷家暴她,離婚後依舊揚言要殺她全家。
韓非一開始並沒有把這些全部聯繫起來,但現在好好回想一下,這個世界是神龕主人的記憶世界,記憶世界是存在主觀記憶意識的。
不管是殺人犯,還是黃鸝的老公,他們的存在似乎都受到了神龕主人某些慘痛記憶的影響。
這是神龕主人的記憶世界,這個世界裏可以看到所有人的故事,卻唯獨找不到神龕主人自己封存的內心。
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這個正在異化的世界不正是神龕主人內心的寫照嗎?
所有的遭遇,所有的經歷,其實都是答案。
從開始的第一件小事起,韓非就已經走在了神龕主人的心路上。
「商場老闆想要引誘我做某些事情,這件事或許本不該現在就提出來,但他沒想到我會拒絕他的好意。」韓非很肯定,商場老闆的計劃已經被打亂了。
「看來我要儘快去一趟沙河西城區。」韓非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去見一面神龕主人的父親,他感覺神龕主人命運的轉折點應該就在他父親身上。
「一個堅信光明的人,到底經歷了什麼事情,才會徹底放棄希望,全身心的去擁抱黑暗?」
急匆匆離開了醫院,韓非和兩個混混來到公交車站,三人這個組合嚇的路人都不敢隨便靠近。
「百貨商場離這裏沒多遠,我們直接走回去就可以了,難道你是準備直接回家?」李龍現在對韓非有了全新的認識,他知道韓非不容易,態度也和緩了很多,但債還是要催的,不然自己沒辦法跟其他人交代。
「剛才谷老闆說我父親在西城區出現過,還說那地方比較亂,你們了解那裏嗎?」韓非看向李龍、李虎。
「你也上了一晚上班了,不回去睡覺嗎?」李虎苦着一張臉,韓非的生活作息把催債的都拖垮了。
「我們先過去看看,如果能找到我父親,你們的錢我立刻就能還上!」韓非十分肯定。
聽到可以還錢,李龍開口了:「西城區是最落後貧困的一個區,幾年前那裏開始推進舊城改造,聚集了大量流浪者和臨時工,也滋生了很多『害蟲』。」
「害蟲?是像你們這樣的人嗎?」
「也不能這麼說,我們還是很有原則的。」李虎嘀咕了一句:「雖然我們以前的老窩也在那裏。」
「帶我過去吧,找到人之後,錢我連本帶息一起還。」
在韓非的強烈要求之下,李龍和李虎決定帶韓非去西城區看看。
「別的人欠了錢都是躲着我們走,你倒好,主動要去我們人手最集中的地方。要不是知道你確實缺錢,我真懷疑你是警察。」李虎和李龍露着紋身坐在韓非兩邊,三人乘坐第一班公交車趕往西城區。
隨着時間推移,公交車上的人也越來越多,但韓非他們所在的最後一排卻一直空着。
在行駛到一半的時候,韓非看見有位腿腳不好的大爺上車,他起身準備給大爺讓座,結果最後又被大爺生生按回了原位。
公交車行駛了三十分鐘後,韓非他們終於到了地方。
一下車韓非就看見了道路上被風颳起的灰塵,這裏全都是正在修建的建築,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工地和貼滿拆字的建築。
「等會如果見到了我的同事們,希望你能多少給我們一些面子。」李龍提出了一個很實際的請求,如果被人知道韓非是主動過來的,那他們兄弟倆就真不用在道上混了。
「沒問題,我會全力配合你們,給足你們面子,也希望你們能發動人手,幫我找到我爸。」韓非拿出自己的手機,翻找相冊。
本來韓非只是想要找出一張神龕主人父親的照片,方便李龍尋人,但找着找着韓非有了意外的發現。
手機相冊里有他母親的照片,也有他父親的照片,可是為唯獨沒有神龕主人自己的照片,所有合照也全部丟失,拍攝的視頻里也沒有神龕主人自己的身影,甚至連他的聲音都沒有。
「這一點倒是值得注意下。」
韓非先將神龕主人父親的照片發送給李龍、李虎,在兩人確認收到照片後,韓非就開始低調了起來,他不想打草驚蛇。
「西城區雖然流浪者很多,不過有新面孔出現,我們也會留意的。」李龍走在前面,領着韓非穿過一個正在施工的工地,進入了後面的巷子。
他們沒走多遠就聽見了慘叫聲和求饒聲,李龍讓韓非先停下:「前面有個倒霉蛋被抓住了,我們最好先別過去。」
過了大概半分鐘,慘叫聲停止,巷子拐角處走出了好幾個拿着鋼管的男人。
他們當中為首那人跟李龍一樣高,但要比李龍壯很多,他直接把鋼管纏在了手上,鋼管前端還有大量血污。
見那一幫人過來,李龍很自覺的避讓開了,李虎有些不服氣,但現在也只能忍着。
「不要招惹他們?」
不用李龍提醒,韓非也不會隨便動手,他站在牆角,靠着牆壁,心裏想的是快點找到神龕主人的父親。
本來雙方也不會發生衝突,可那幫人在經過韓非身邊時,卻忽然停了下來。
為首男人有些奇怪的打量着韓非:「新來的?」
韓非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他非常慌張和害怕,求助一般的看向李龍。
知道無法避開,李龍開口了:「他欠了蛇哥的錢,被叫過來還債的。」
「別緊張,我又不會搶你們的貨。」為首的男人抬起手臂,染血的鋼管指着李龍:「你臉上的刀疤真醜,有機會我幫你對稱一下。」
男人說完之後,跟在他身後的年輕人都笑了起來。
李虎想要說話,但是被李龍擋住。
「真廢物,怪不得會被打成這樣。」見李龍不敢反抗,他們也覺得無趣,慢慢悠悠的離開了。
為首男人笑的肆無忌憚,他並沒有發現在自己轉身的時候,韓非的目光瞬間發生了變化。
「人頭紋身!」韓非雙眼死死盯着為首男人的後頸,那裏紋着兩張栩栩如生的人臉:「他也是十指之一?」
看到人頭紋身之後,韓非心中的殺意冒了出來。
僅僅只是一面之緣,他已經把對方埋在哪裏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