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警官?」
「怎麼是你,黃sir呢?」
旺角的海灘邊,陳永仁一臉警覺。
呂澤雙手撐着欄杆,打量着雙眼滿是血絲的陳永仁:「黃sir被停職了,以後你由我負責。」
「停職,因為什麼停職?」
陳永仁一臉懵逼。
從未想過黃志誠這樣的高級警務人員,居然會不聲不響的被停職。
「一會再說吧,東西呢?」
呂澤沒有解釋,先問起了短訊里提到的東西。
因為他擔心告訴陳永仁,黃志誠是因為殺了他老爸才被停職的,會讓陳永仁起別的心思。
「在這。」
陳永仁沒有多想,從懷裏掏出一個紙袋遞了過來:「倪永孝發現了兩個夥計的臥底身份,抱歉,我沒辦法幫他們,只能看着他們被倪永孝開槍打死。」
說完,示意呂澤打開袋子:「這裏是倪永孝用過的手槍,有他的指紋,再加上我願意出庭作證,應該能告倒他了吧?」
呂澤眉頭微皺:「只有殺人兇器,沒有賬本,磁帶,錄音帶之類的東西了?」
「沒有,我還沒拿到,正在想辦法。」
陳永仁回答。
呂澤不置可否,看了眼紙袋中的手槍:「倪永孝讓你處理武器,很信任你啊!」
「不是信任我,是我的偽裝很成功,騙到他了。」
陳永仁嘴角帶笑。
或許在他看來,自己的臥底一定滴水不漏吧。
畢竟,殺人兇器可不是一般東西,如果不是他偽裝的很好,倪永孝又怎麼會讓他去處理。
「你真是個好警察,倪永孝可是你親哥哥,真不知道你怎麼下得去手。」
呂澤滿是忌憚的看了陳永仁一眼。
要知道就是古代,也有親親相隱者不究的說法。
就是你的親戚犯罪了,你出於親人與情感的角度,知道,卻沒有舉報他,事後被查出來不會追究你的責任。
比如宋代就有這樣一個案子,叔叔殺人了,侄子將他舉報了,帶領衙役把他叔叔抓了回來。
回頭,縣令不但沒有獎賞他,反而打了他三十大板。
給出的理由是:你們是親叔侄,打你,是你忘恩負義,不顧親情,一個能帶人去抓自己親叔叔的人,打你,你還說自己冤?
冤不冤暫且不說。
陳永仁這種可以出賣自己親大哥,還是對他一心一意的大哥的人,和他處事,估計是個人就得犯怵。
他連自己親哥哥都能抓,你對他再好,萬一有點啥事讓他知道了,給你記在小黑本上,回頭估計就得送廉政公署去。
「你知不知道,他當着我的面,開槍打死了兩個臥底夥計?」
「我是吃皇家飯的,也就是港島沒有死刑,要是有的話,他就是一個等待槍決的死囚。」
「我不管他是什麼人,我哥哥也好,我爸爸也罷,誰犯法,我就抓誰,沒有一點情面可講。」
陳永仁面色淡然,腦後隱隱有光環升起。
呂澤無話可說,將裝有手槍的紙袋收好,又道:「你剛剛不是問我黃sir犯了什麼事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了,他跟韓琛的女人合謀,殺了你爸爸,倪家的老家主倪坤。」
「倪坤!」
陳永仁目光閃爍,一言未發。
呂澤觀察着他的表情,沉聲道:「你很高興?」
「我媽是被倪坤拋棄的,恨了他一輩子。」
「我也恨,有今日的下場是他活該,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陳永仁根本不在意倪坤的生死。
要說高興,或許有一點吧。
呂澤對此不好評價,畢竟他不是陳永仁,不清楚裏面的彎彎繞繞。
只是聽到出來混,遲早要還這個詞,他第一時間想到了倪永孝:「這是倪永孝的口頭禪吧?」
「你知道?」
陳永仁沒說話,有些驚異的看了他一眼。
呂澤樂了:「這句話很有名,我不知道才有鬼呢。」
陳永仁沒想太多,追問道:「上面會怎麼處理黃sir?」
「停職,接受調查。」
「最好的結果是開除警隊,以特事特辦的方式不予追究。」
「最壞嘛...」
呂澤想了想說道:「判刑,蹲監,名聲狼藉也是難免的,就看有沒有人保他了。」
警隊是執法部門。
黃志誠也不是小角色,而是警司,重案組負責人。
為了維護警隊形象,再加上有人保他的話,應該能用黃志誠是為了消滅倪家,利令智昏才和韓琛老婆合作,以此為理由減輕對他的處罰。
畢竟,自1975年,葛柏被引渡回香港接受審訊後。
這十幾年來,從未有警司級的高級警員被捕入獄過,對這個級別的警隊人員,哪怕是犯罪,收受賄賂,大多也會網開一面。
不然報道出去,民眾不會覺得警隊有多清廉,只會認為沒爆出來的更多。
所以對警司級高級警員的處理方式,主要以停職停薪,踢出警隊為主,一般不會讓事態擴散。
「隨便你們吧。」
「不過黃sir曾答應過我,如果我願意給他當臥底,打入倪家內部並成功將倪家端掉,回來後就給我請功,讓我升督察,這個條件還算不算數?」
相比黃志誠的處理結果,陳永仁更關心他自己。
當年要不是警隊調查出,他和倪家有關,以退學為理由要挾讓他成為臥底,他也不會給黃志誠賣命。
他會幫黃志誠,只是黃志誠曾答應過他,搞掉倪家就既往不咎,還給他升職加薪。
「算數,一個見習督察,是你應得的。」
呂澤沒在這件事上打馬虎眼。
讓警員當臥底,本身就是不道德的,因為很少有臥底警員能走上高位。
這是一個流血又流淚的崗位,當幾年臥底回來升個一兩級,甚至兩三級沒人會說什麼。
當然,升職是肯定的,升職後會被調到哪去就不一定了。
保護兒童政策組,危險品處理科,鐵路應變小隊,又或者荒山巡查組,有的是好地方給你。
調過去做幾年,都不用上面開口,你就會自己打辭職報告。
不打,就準備當一輩子的巡山組長吧,保證你曬得比加勒比海盜還黑,一年一個萬里長征小目標,每天少說走三五十里。
半小時後。
西區警署。
「將這個紙袋交給鑑定科,讓他們鑑定一下指紋,還有火藥殘留物是否與羅繼身上的吻合。」
「對了,告訴大家今晚加班,辛苦點,我和程警司請你們吃夜宵。」
回到警署,呂澤將裝有手槍的紙袋遞給何定邦,讓他去傳達命令。
很快何定邦轉身去了,聽到外面說話聲音的程警司,也從辦公室內走了出來。
「東西拿到了?」
程警司問道。
「拿到了,正讓鑑定科的夥計去做鑑定。」
呂澤一邊回答,一邊走到飲水機前接了杯水,邊喝邊往辦公室里看了看:「黃志誠呢?」
「被廉政公署的人給帶走了。」
程警司滿臉不快的說道:「廉署很久沒抓到過這樣的大魚了,很興奮。」
「我想黃志誠也沒什麼用的,就沒攔着,交給他們,讓他們去審審吧,沒準有意外收穫。」
呂澤對此沒什麼意見,只是補充道:「發拘捕令吧,先將倪永孝先帶回來,我怕鑑定科那邊出結果後再抓人,會被他提前跑掉。」
對有心人來說,警隊就像篩子一樣。
韓琛都能送幾個內鬼進來,更何況是倪永孝。
萬一讓他提前知道,警方掌握了自己的犯罪證據,保不准明早就到馬尼拉了。
「光憑一把手槍,一位臥底證人,很難為倪永孝定罪吧?」
程警司有些憂心:「倪永孝可不是簡單人物,認識很多商政要員,不是那麼容易動的。」
「不怕,臥底還在發揮作用,只要我們逮捕倪永孝,他就能為我們拿到更多證據,不然倪永孝逍遙法外,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
呂澤很看好陳永仁。
這傢伙親情淡薄,做事不留情面。
他比任何人都想搞垮倪家,他母親是被倪坤趕走的,上一代的仇恨傳承給了下一代。
再者說,事情已經做了,開弓沒有回頭箭。
陳永仁很清楚倪永孝有多狠,所以他絕對不敢讓倪永孝出去,一定會藉此機會一次就把倪永孝給釘死。
畢竟對他來說,他想不出倪永孝怎麼會放過自己。
以己度人,做事就要做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