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不止一次地問過他們的老師:「老師,陸羽上將真的有那麼偉大嗎?他真的是我們的明燈嗎?他真的為國捐軀了嗎?」
老師們面對孩子們的質疑時,往往都會無比堅定的回答:「是的,陸羽上將的確如課本上所講的,他組建了我們九州最強大的軍隊,來保護我們的疆域和人民。」
「他改革了我們的體制,讓我們能在末世中舉國上下萬民一心,抵得住一切動盪與不安。」
「他提供了最宏偉的科技藍圖,打造了我們九州的科學基石,讓我們能在這種末世里吃飽飯穿暖衣。」
「他是我們九州真正的無雙國士,曾是我們永遠追隨着的輝煌明燈,可惜他在末世的一個月前,犧牲在了九州東部海域,結束了他輝煌浩蕩的前半生。」
老師們說到最後的時候,總是無比惋惜的重重嘆口氣,「如果陸羽上將沒有為國捐軀,依舊生活在我們九州里,那該有多好啊。」
孩子們聽到這裏,總會抬起明亮的眼眸,好奇而疑惑的問:「老師,陸羽上將沒有什麼朋友或者親人嗎?」
老師們都是一愣,孩子們繼續說着:「陸羽上將犧牲後,連老師您都這麼傷心,那他們的親人朋友該有多傷心啊。」
孩子的話總是純真而乾淨,直接插進了老師們的心裏,她們摸着孩子們的小腦袋喃喃自語:「對上將不僅僅是九州的將軍,他還是一個兒子,一個丈夫,一個父親啊。」
老師們無從知曉陸以上將的更深信息,但他們理解失去親人的悲痛感覺。
而這時窗外人聲躁動,孩子們紛紛湊到窗前,看到的是大批大批的平民正在前往九州英靈殿。
「這群叔叔阿姨要去幹什麼啊,這麼多人。」孩子們自言自語道。
而此刻的九州英靈殿裏,已經進入深秋,象徵着犧牲的紅楓樹都在散落明黃楓葉,讓這寂靜偌大的英靈殿被一層厚厚的楓葉所覆蓋。
沙沙沙……
滿地的楓葉當中,一位老人拿着竹掃帚,靜靜打掃着這裏的地面,打掃完後他又進入內殿,為所有靈位重新插上新的白香。
林軍插完所有白香後,緩緩走到陸羽的靈位面前,安安靜靜將靈位上的灰塵擦拭而去。
「快一年了啊。」林軍望着靈位與漫天飛舞的楓葉,就像一位普通老人般自言自語:「去年的這時候,你才剛剛當上少將。」
「年僅十九歲的九州少將,還是江南地區的總督,是多麼的意氣風發啊,現在想一想,還挺為你這臭小子感到高興的。」
「你說這麼長時間了。」林軍忽然盤腿坐在了陸羽靈位面前,目光悲哀而悠遠地喃喃:「你會不會在地下還埋怨我啊?」
「你這臭小子,是真的敢埋怨我,我就揍你屁股。」
「哈哈哈……」
林軍卸下元帥之位後,像極了孤寡老人,他扭頭看着靈位照片,那上面陸羽依舊笑容溫和,不穿軍裝的話,仿佛就是一個剛剛考上大學的青年小伙子。
林軍的笑意緩緩消散,他撣撣塵土站起來,重新拿起竹掃帚,繼續打掃着滿地楓葉,只不過依舊在自言自語。
「你這臭小子,一直都是嘴硬心軟,別人看不出來,老頭子我還能看不出來嗎,你說你那時候如果心硬點堅決不去管櫻海國的事情,也不會發生那件事情啊。」
「你啊,要是在地下孤單了,就託夢給老頭子我,反正我老頭子活着也無聊,我就早些下去陪你。」
「到了黃泉地府,咱爺倆還是將軍與元帥,咱們找一找那些古代皇帝,什麼秦皇漢武啊,什麼漢高明祖啊,咱們就去找他們掰掰手腕……」
林軍還在絮絮叨叨的時候,英靈殿的大門就被一眾將領打開,楊浩天上將迫不及待地跑了進來。
「哎你!」林軍掃了眼來人,當即呵斥道:「站那!」
楊浩天上將條件反射般定住,順手敬了個軍禮。
「你來幹什麼?」林軍拿着竹掃帚,疑惑問道:「你不是被安排到了南亞戰區嗎?怎麼,那地方不用你負責了?」
楊浩天上將打了個哆嗦,情不自禁堆起笑容,直把林軍看得滲人,「你別笑,笑起來滲人!」
林軍看了楊浩天上將許久,楊浩天上將也不着急,就是笑着,就光是笑着。
「行了進來吧。」林軍忍不住揮揮手說:「笑個屁在哪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生二胎了。」
楊浩天上將面色瞬間尬住,而後走進來穩了穩心神說:「元帥,您以後……」
「打住!」林軍直接呵斥道:「我已經不是元帥了!」
「明白明白,那元帥您……」
「我再說一遍,我已經不是元帥!」林軍嚴肅無比道:「我也不配當元帥,你喊我元帥,我心愧。」
楊浩天上將望了眼陸羽靈位,他心裏明白,林軍元帥所謂的心愧就是對陸羽上將的愧疚,因此他臉上笑意更盛,想要解開林軍元帥的心解。
「你丫的別給老子笑了!」林軍忍不住罵道:「什麼事那麼好笑?你到這裏有屁就放,沒屁就滾蛋!」
楊浩天上將連忙拉住林軍元帥,扶着他的胳膊說:「林老,我現在說一事,您可千萬別激動,不然您這身體……」
楊浩天上將剛才已經得到了更詳細的偵察情報,情報上說絕對能確認是陸羽上將!
「我身體怎麼了?」林軍拿起竹掃帚。
楊浩天上將低頭,連忙說道:「是陸羽,陸羽上將回來了!」
霎那間,風好像靜止了,楓葉都停在了空中。
楊浩天上將抬起頭,看到的是愣在原地的林軍元帥,他伸出手在林軍元帥面前揮了揮,試探地問:「林老,您沒事……」
「你剛才說什麼?」林軍輕聲問道:「再說一遍。」
楊浩天上將看着極度安靜的林軍元帥,猶豫開口:「就在剛才,陸羽上將出現在了南亞戰區,他沒死,他還活着,他回來了……」
「你在說什麼!」林軍一把按住楊浩天上將,目光瞬間從溫和變化成狼虎,「你知不知道,你在揭我林軍的傷疤,你這是在找死嗎!」
楊浩天上將連忙遞出衛星雲圖,大聲喊道:「林老您看看啊,陸羽上將真的沒死,他還活着,他回來了!」
林軍顫抖地拿過衛星雲圖,略微渾濁的眼睛緊緊盯着上面的圖像,圖像上的陸羽身影,牢牢吸引着他的眼神。
漸漸的,林軍元帥的身體越來越顫抖,就好像一個不入膏肓的垂危老人。
楊浩天上將連忙扶住林軍元帥,目光興奮地溫和說道:「元帥啊,陸羽上將真的活着回來了,他沒有死在東部海域,他沒有死在**爆炸中。」
林軍元帥緊緊盯着陸羽的身影,細細打量着一絲一毫,就連陸羽的每一根頭髮他也不放過,猶如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蘆葦一般。
「你不會是騙我吧!」
林軍驟然抬起頭,緊緊盯着楊浩天上將,渾濁的眼眸里既有期待,也有害怕。
楊浩天上將緩緩搖了搖頭,認真無比的吐出兩個字:「沒騙。」
撲通!
楊浩天上將話音剛落,林軍元帥便撲通一聲坐在地上,手裏卻依舊緊緊攥着衛星雲圖。
「他還活着……還活着……」
林軍元帥不停念叨着,慢慢的,他的渾濁眼眸里滿是淚花,這一幕看得楊浩天上將無比心悸。
他知道自從陸羽上將為國捐軀之後,林軍元帥便日日夜夜為此深受靈魂上的折磨,經常半夜三更起來提着長明燈望着東部海域。
每次這麼一望,就是一晚,像尊雕像。
楊浩天上將每次看到林軍元帥這樣子,就感覺內心悲痛欲絕,他既為犧牲的陸羽上將悲痛,也為愧疚的林軍元帥悲痛。
但現在楊浩天上將終於能展露笑顏,握住林軍元帥蒼老的手說:「元帥,蒼天沒有辜負我們九州啊,我們的輝煌明燈從黃泉里活着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