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位於中州,乃是大周都城,首善之地。
其下有三十二郡城,四十多縣。
村、鄉、里、亭不計其數。
穆天子擺駕,巡狩二十六州。
第一站,便是位列神州十大正宗之一的天龍禪院。
只見延綿數里,車馬如龍的儀仗隊伍浩浩蕩蕩,揚起漫天煙塵。
如此行了數日有餘,終於抵達天龍禪院。
趙穆坐在九龍御輦內,眺望着阡陌相連的廣袤田地。
有農人勞作,辛勤耕種。
他心中一動,抬手道:
「停歇片刻。」
隨行的雲漱玉頷首聽命,傳令下去。
旋即。
數騎快馬前後飛馳,通知開道的禁軍。
浩蕩隊伍,不再前行。
「陛下,前面就是天龍禪院的山門了,為何要止步?」
雲漱玉奉上香茶,柔聲問道。
得知天子聖駕蒞臨,天龍禪院早就大開山門。
「讓他們等着便是。」
趙穆搖頭,起身走下九龍御輦。
而後揮了揮手,讓圍上來的禁軍退去。
身為當今神州的第一人,哪裏還需要侍衛的保護。
這一趟巡狩出行,興師動眾。
更多是彰顯天子威儀,視察大周各州的情況。
自古皇權不下鄉,貴為天子,心裏不止要有四十九州的宏圖偉業。
眼中也該有升斗小民,販夫走卒的平常生活。
「把郡守叫來。」
趙穆立足于田地旁的土路,袞龍袍獵獵飄揚。
他雖然博覽群書,不過紙上得來終覺淺。
想要對天下萬民有一個清晰的認知,還需要切實的了解。
不多時,北陽郡守小跑而來。
聽到天子召見,他也顧不得儀態,走得匆忙。
生怕晚了,惹得龍顏大怒。
大周的朝臣,如今誰不畏懼這位年輕的陛下?
畢竟連四大門閥,都被整治得服服帖帖。
六座聖地,也連續幾次受挫敗走。
正式登基之後,穆天子的威嚴早已深入人心。
「臣,參見陛下!」
北陽郡守語氣激動。
並不是誰都資格面聖。
除去那些六品以上的京官,以及手握大權的二十六位州牧,九邊軍鎮的大將軍。
許多小官、小吏,終其一生也見不到龍顏。
「你可知道這一畝地,收成多少?」
趙穆問道。
北陽郡守愣住了。
他還以為陛下召見自己,是有什麼緊急要事。
沒想到,只是問田地收成。
收攏心神,這位郡守大人思索片刻,回答道:
「回稟陛下,若無水澇、旱災,一夫耕田三五十畝,畝收麥一石以上,夏麥秋粟合起來約有兩石。」
趙穆面無表情,似是在思忖。
那兩石麥、粟,落到農人、貧戶手裏的,能有多少?
他又問了一些細節,這郡守倒是對答如流,不像尸位素餐的無能之輩。
「這些田地,都是天龍禪院的?」
趙穆狀似隨意問道。
「是的,天龍禪院名聲在外,香客絡繹不絕,許多富戶捐錢、捐地,連那幾座山頭都劃了進去。」
北陽郡守躬身道。
他平常見到禪院裏的首座,都要恭敬幾分。
這些上宗門派勢力極大,弟子眾多,很不好惹。
「可曾交過賦稅?」
趙穆眸光冷然。
「不曾,出家人免徭役、賦稅,這是寫進大周律法的。」
北陽郡守搖頭。
聽到陛下多番發問,他感到不太對勁。
怎麼像是要抄家滅門的樣子?
「下去吧。」
趙穆擺手,回到九龍御輦。
浩浩蕩蕩的儀仗隊伍,復又行動起來。
「陛下,這是要對天龍禪院下手?」
雲漱玉跟隨聖駕這麼久,最能領會天子的心意。
「那倒不是。」
趙穆搖頭,嘴角含笑道:
「朕沒想過針對天龍禪院,朕要肅清的是大周所有聚斂財富,不事生產的道觀、廟宇。」
雲漱玉心頭猛地一跳,不由感慨道:
「陛下走出冷宮以後,便撥弄風雲,先拿江湖幫派,世家門閥開刀。」
「借着金沙幫的那樁大案,殺得人頭滾滾。」
「後來又跟聖地對抗,把紫霄宮的山門都給踏破了。」
「如今,更是要滅佛、滅道,拔除這些蛀蟲。」
羅列着一樁樁、一件件的大事。
雲漱玉不禁目眩神迷,跪坐的雙腿緊緊併攏。
坐在旁邊的趙穆有些無語,許是對方成了劫奴的原因。
單獨面對自己的時候,極容易動情。
「這也太敏感了。」
趙穆想起之前兩次的雙修,發覺雲漱玉確實很容易就被進入極樂之境。
「陛下……真的對天龍禪院下手,會不會把大周境內的三座上宗,推到聖地的陣營?」
稍後,雲漱玉收起旖旎心思,輕聲問道。
「朕與聖地相鬥的時候,他們有主動站在大周這邊麼?」
趙穆眸光淡漠,嗤笑道:
「說白了,無非是牆頭草。」
「他們投聖地又如何?大不了一併處理了。」
「大周,不允許再存在一座免除徭役、賦稅,不事生產的廟宇道觀!」
「哪怕是太祖立的規矩,朕今日也得破了!」
……
……
大雄寶殿。
各院的首座皆聚集此處。
「穆天子還沒到麼?」
方丈圓苦大師問了一句。
兩個時辰前聖駕就進了北陽郡。
可卻遲遲未入山門。
「聽說耽擱了一會兒,儀仗車隊就地歇息,可能要晚點才能到達。」
達摩院首座圓相大師說道。
「穆天子巡狩,攪動神州風雲,我等必須慎重對待,不可怠慢了。」
戒律院首座圓澄大師頷首,雙手合十,莊嚴道:
「大周氣運如日中天,連聖地都壓不下。」
「未來神州有望一統,這也是蒼生之幸。」
枯瘦精悍的圓慧大師眼中升起一抹擔憂,提出不同的看法:
「穆天子不像是守城之主,反而有銳意進取的雄心壯志。」
「此次巡狩,便是彰顯大周的國力,自身的強大。」
「依我看,要不了多久天下就會再起刀兵,生靈塗炭。」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沉默。
穆天子的行事作風,天下人也看在眼裏。
說重一點,就是順者昌、逆者亡。
殺性很大,死在他手裏的先天大宗師,已有兩掌之數。
這樣的人物,一旦升起吞併神州之志。
所有擋在面前的障礙,統統都要被碾碎。
圓苦方丈嘆息一聲,默默道:
「只希望天龍禪院不要遭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