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藥園裏的民工,仙門裏的低階弟子就亂鬨鬨的忙碌了起來,有插旗子的,有搬東西的,有打掃衛生的,還有準備各種吃食點心,水果供品的。 今天是個非常重要的日子,「補丁農仙」要正式接收一位大仙人當坐騎了。
早在半個月前,藥園的告示牌上就已經張貼出了海報,圖畫裏「補丁農仙」的光輝造型和大仙的虔誠一禮,已經深深地震懾住了近三千民工的心靈,無論男女老少,都對今天的到來感到無比興奮與激動。
要說李良在這十年之中對藥園和民工的管理,那確實也下了不少功夫。什麼告示牌、露天大舞台、體檢中心、商業一條街等等設施,被一個接一個的建設而成,甚至還為農民走私藥草和丹藥專門開了一家黑店,氣的馬濤是哭笑不得。
為此,馬濤也曾經追問過李良,身為修仙者,為什麼總是偏袒這些螻蟻般的賤民?明明他們就該承受世俗間的顛沛之苦,明明他們就該在惡劣的環境中輪迴衍生,為何要如此的保護照顧他們?沒想到李良僅是指着那個碩大無比的天規石碑,大聲讀道:生命神聖不可侵犯,所有人都必須活着。這讓馬濤瞅着天規石碑苦思了許久,不過卻始終沒有什麼收穫,最終也就放棄了。
旭陽剛剛露頭,在藥園鐵匠鋪的後院裏,李良抱着酒罈子坐在一個小馬紮上,有些疲憊地看着天際變幻的美景。在他的對面正跪着當初的那個魔道逃兵。現在的工匠部長句芒。
「想好了嗎?」過了一會,李良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子,淡淡地問道。
「主人,句芒無法決定。」黑漢子句芒抬頭看向李良。語氣沉重地說道。
「你怎麼還叫我主人?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咋還不長記性?」李良有些煩躁地訓斥他道。
「句芒也說過了,您是我此生認定的主人。」句芒神色堅定,一臉鄭重地說道。
「哎,見過死心眼的,就沒見過你這麼死心眼的!行了,先說想的怎樣了吧。」李良很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輕揮了揮手說道。
「心中有惑。無法決斷,句芒斗膽問主人幾個問題。」句芒沉吟了一下,然後又向李良說道。
「問吧。」
「為何要讓句芒回魔道?」
「想給我自己留條後路。」
「仙界廣闊,何處不能容身?」
「樹再大。根已斷,無藥可救,其下猢猻已無法安生。」
「那為何要助我?」
「因為你心中有民。」
「但殺戮起,民何自保?」
聽到句芒如此一句李良苦笑着站了起來,放下抱着的酒罈子。 背着雙手,仰望着緩緩升起的旭陽,悠悠說道:「呵呵,這個問題你可問到點子上了。說實話。當初建立這個封閉的藥園公社,我有三個主要的想法。第一個。是想在一個安穩的環境之中,看看人性的本質到底是什麼。那些貪慾是怎麼產生的,為什麼人與人之間要相互算計,可沒到答案竟然如此簡單。」
「第二個,就是想看看世俗人與修仙者之間的差距有多大。我讓所有民工不許跪拜修仙者,我讓所有民工與修仙者平等交易,甚至還讓民工採用一些奸猾的手段去接觸修仙者,可到了最後還不過是一場虛幻。」
「第三個,是想知道民的自治能力有多強。除了生命的權利之外,我沒有制定任何法令條款,僅是每家分點口糧田,每家管理一塊藥草地,將一些種植的方法教給他們,雖然設立了各部,並任命了部長,但我從不要求他們什麼,無論是產量,還是產出東西的質量,我從來不過問,其目的就是看看他們在無人管理的情況,能不能做好,可惜呀,還是不成喲!」
「你知道嗎,我不僅將這催生藥草的陣法提升到了最大的效能,還耗費無數的靈石靈礦,更是拿出了最後的種子,教會他們最先進的種植之法,所產出的藥草和糧食數量,也不過剛剛達到我自己種植的八成水平罷了。為了養活他們,在這十年間我被迫又拿出了二十萬擔糧食。呵呵,守着這麼大片好地,居然還要我自掏腰包,真是可笑!」
「所以我得出結論,民必須要管,而且要嚴管!感受過殺戮,才能知道活着的珍貴,被人欺負狠了,才能勇敢的站起來反抗,這就是民。」
句芒認真地聽着李良講述,反覆思量着他話的意思,但臉上的神色卻比剛才更加茫然了,似乎聽了李良的這番話,讓他更迷糊了。
「主人,您說的這些我沒聽懂,不過我決定聽您的,重返魔道。」句芒低腦袋思考良久,實在是想不明白其中原由,不過卻在心裏有了決斷,便抬起頭來說道。
「呵呵,沒聽懂還決定重返魔道,你沒搞錯吧?」李良聞言一愣,隨即輕笑着說道。
「主人的智慧又豈是句芒可以比的。」句芒一臉肅然地說道。
「我靠,那你剛才還說心中有惑,無法決斷!」李良有些蒙了,這個黑傢伙怎麼了,前面說的話和後面做的事,完全是反着來的。
「主人曾教導過句芒,道理千篇,不如躬身實踐。您剛才已經將道理告訴句芒了,所以句芒要去躬身實踐,按照您說的這些,親自走一遍。」
「不是吧?你,你也要搞這麼個公社?」
「是的,要搞。而且還要像您一樣,去尋找那三個問題的答案。」
「呵呵,呵呵,你真行!」
「主人誇獎了,句芒還有一事要詢問主人。」
「又啥事?」
「主人如此智慧。為何不挺身而出,濟世救民?」
「為啥這麼問?」
「您的話中有話,似乎仙界將會大亂一般。」
「我說你倒底是真糊塗呀,還是裝糊塗呀?這事你感覺出來了。那我剛才說話的意思你不明白?」
「危險與道理不同,感覺也不同。」
「我算是服了你了!行了,告訴你也所謂。仙界會不會大亂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現在的這些修仙者,在不久的將來都會被取代。」
「主人是否會有危險?」
「會,所以才要給自己找條後路嘛!」
「主人可有什麼遺願需要句芒幫助完成?」
「你丫的真直接!遺願倒是有,不過你幫不上忙的。」
「主人儘管說便是,句芒此生如若完成不了。我後人也一定會幫主人完成。」
「哎呀,這個遺願誰也幫不上忙的,你就別瞎操心了!」
「主人不信任句芒?」
「我靠,這怎麼又跟信任扯上了?我的遺願就是我曾經答應過老娘。要為李良開枝散葉,這事你能幫上什麼忙?」
「句芒尚有一女,願許配於主人。」
「什麼!你沒病吧?」
「句芒句句實言,不敢欺瞞主人。」
「先不說我能不能逃到魔道去,就說我真的要是娶了你閨女。那我該管你叫老丈人呢,還是直呼其名?咱倆這關係到底怎麼算?」
「這個,這個句芒沒有考慮。」
「行了,別他娘的再瞎咧咧了。趕緊拿着那二十個儲物袋滾蛋!跟你談話真累,都把我繞蒙了。」
「主人。這把錘子句芒不能帶回魔道,否則將會引發大災難。請主人代為保管吧。」
「不會又是什麼神器法寶吧?我現在挺怕這類東西的。」
「將來您自會知道。還有這個玉佩,也請您妥善保存。只要是我句家之女,見這玉佩即會嫁您為妻,為李良開枝散葉。」
「我靠,你還真想當我老丈人呀!」
「主人保重!」
句芒說完之後,鄭重其事的給李良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進屋取出一個超大的包袱,背在身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鐵匠鋪,只留下瞪大了眼睛,傻傻看着他的李良,杵在那裏。
不知過了多久,李良一臉鬱悶的離開了鐵匠鋪,不過在心裏已經給句芒打了分,並暗暗做了決定。就他這顛三倒四的智商,黑了吧唧的模樣,他的後人也肯定不咋地,男的還湊合看,女的肯定非常丑,最好的效果也得是個黑珍珠,所以絕對不能娶來當媳婦。
於是乎,他在離開之時,悄悄地將那塊玉佩留在了鐵匠鋪,至於那把錘子,他到是留下了,畢竟以後要是逃亡跑路,有這個傢伙在手,到某個鐵匠鋪子打個雜什麼的,也能混口飯吃。
「社長,社長,俺可算找到您了!」李良剛走到茅草房的門口,就見一個有些瘦弱的老者急匆匆的跑來,口中還大聲地嚷嚷着。
「有事嗎?」李良認得此人,他是前年新招來的孤寡老人,叫胡二寶,平常大家都叫他老胡頭。
「有,有事呀,還是大事呢!」老胡頭上氣不接下氣的剛剛跑到,就聽到李良發問,急忙慌慌張張的說道。
「什麼大事呀?不會是又有人要謝罪吧?」李良聞言一個哆嗦,有些發顫的說道。
不過,在他的印象里,從那個天規石碑立下之後,就再沒人提什麼以死謝罪了,而且他還頒佈農仙令,所有民工除了危機人命之事,才能說是大事,除此之外的事都是小事,包括天塌地陷。今天怎麼又弄出一個大事來?
「不是,不是,是那精品藥園裏的藥草。」老鬍子使勁擺了擺手,又伸手指着「精品千年藥草基地」方向,吭哧地說道。
「我靠,不是自殺謝罪,你他娘的瞎喊什麼大事?今天怎麼全都是顛三倒四的人,真夠背的。你別他娘的指了,使勁喘幾口氣,把事想明白再跟我說。我先去換身衣服,一會還要接收坐騎呢。」李良一聽這話急了,很不給面子的把老胡頭臭罵了一通。
他現在心裏憋着氣呢,雖然百分八十都是那個黑漢子句芒的成果,但老胡頭也有過錯,而且他的過錯又正好牽動了李良的神經,所以就把他當出氣桶了。
「啊!不行啊社長,那藥草,那藥草,全沒了!」老胡頭被李良訓的一愣,但又想到了那個「精品千年藥草基地」的慘狀,便語帶哭腔的說道。
「什麼全沒了?到底咋回事?」
「我早起想要給千年藥草澆靈泉水,可沒想到那些千年藥草全都不翼而飛,整整一片地呀,一株也沒剩!」
「就這事兒?」
「是呀!」
「我知道了,你回去換衣服吧。一會還要參加我的接收坐騎典禮呢,可別耽誤了。」
「啊!那,那藥,那藥草呢?」
「沒就沒了,過不了幾年就又出來了,還是參加我的典禮比較重要。」
「啊!」
「啊什麼啊,讓你去,你就去,廢話真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