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殺人,你好歹也殺了馮侍郎,為什麼要殺一群下人?弄得跟殺人狂魔似的!」
袁琦心裏老大的不痛快。
現在柳三郎殺了那麼多人,消息傳揚出去,一準兒會有一大堆麻煩,至少他以後還用這個名字,那肯定會遭遇更強烈的抵抗,不少可以避免的拼殺,因為這個,說不得就避免不了。
偏偏,大盜的身份還很有用,暫時不能丟!
袁琦探頭,盯着許薇姝看了兩眼,還是把殺人的是許姑娘這個選項排除了出去。
到不是說袁琦多信任人家女孩子,覺得她做不出殺人的事,事實上,袁琦的直覺,許薇姝此女性情讓人捉摸不透,將來說不得會做出令自家公子也瞠目結舌的事兒。
不過,只有這樣的女人才有味道。
許薇姝應該不是冒充大盜身份殺人的那個,她在明州,人生地不熟,手下也沒有得力人手,身邊圍着一群自家的人,最重要的是,袁琦自己始終關注着這姑娘,給她的目光,大概也就比給公子的少一點兒。
「要是她有法子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出大事兒來,我也只能甘拜下風。」
一直到方容和許薇姝吃完飯,各自回去,袁琦才伸了個懶腰,從山石後面爬出來,溜達進公子的房間。
「又爬窗戶,你這什麼毛病。」
方容搖了搖頭,在軟榻上落座,順手給袁琦倒了一杯茶,給自己倒了酒。
「……問姓孫的去!」
袁琦苦着臉坐下,想當初,他也是個大將軍,不說一身正氣吧,起碼堂堂正正,殺人也是直接出手,絕不會藏頭露尾,可後來跟了公子,簡直是都被人欺負習慣了,連小偷小摸的事兒做出來也不覺得丟人。
『柳三郎』這樣的名字,只因為姓孫的說,也許叫個文雅的名兒能讓他心情好,自己也就能勉強忍耐。
「哎,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可悲的?」
方容:「……」
「傳來消息,陛下下了旨意,讓忠王世子全權負責江南鹽稅一案。」袁琦坐下,眉頭蹙起,「那位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明明陛下南巡,特意把忠王和義王留在京里,看樣子似乎是怕他們涉入江南的案子裏。
但他又帶着忠王世子,還帶着義王的庶長子,義王的那個兒子也就算了,誰知道,這位就是個老實人,性情懦弱,沒多大的本事,還在讀書,也沒正式辦差。
可忠王世子不同,哪怕在忠王府,他也是關鍵人物,經常幫父親出謀劃策,還頗得皇帝看重,小時候更是曾親自撫育過。
京中人們都暗中叫他八千歲,就能看出這人的重要性。
「江南之事,陛下全權交由公子負責,明面卻派了世子來……難道是故意拋出誘餌,還是一個考驗?」
袁琦永遠也弄不懂這些人的腦迴路。
方容一笑:「二者兼有,大概。」
皇爺爺還是老了,不復當年!他已經不斷地在猜疑自己的兒子們,甚至還把這種猜疑,弄得天下人都看得見。
若是十年前的皇爺爺,一定不會做得讓大家心裏如此沒底。
別的且不提,若換了十年前,毛家做出那等行為來,皇爺爺一準兒就直接給掐死了事,哪會因為顧忌糧道安穩,就束手束腳。
無論外面有多少膩歪人的事兒,許薇姝這兩天在驛站里的日子,過得還不錯。
京城的舞台劇居然也流傳到江南來。
那個地方,本就人人嚮往,時興什麼東西,也極容易傳開,更何況眼下是陛下南巡時節,京城那邊跟來的伎人也成群結隊。
方容怕她在驛站待得無聊,就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叫了一群伎人演舞台劇。
連花木蘭也能演。
只是許薇姝看宮裏排的最好的花木蘭,看得眼界都高了,索性只叫她們演些新本子。
哪怕是才子佳人之類爛俗的也湊合能看下去了,而且和這群作陪的婦人們隨隨便便就能找出一堆話題來聊天。
人的適應力果然是越來越強。
許薇姝看看戲到挺高興,她也邀了自家那個便宜嬸嬸來消磨時間,只是施懷土忽然得了病,大約是受了驚嚇,夫人不放心,也沒心思出去交際。
他這一病,許薇姝的心裏就不知不覺有些不安。
昨日據說是逃去京城避難的馮侍郎的屍體,在京郊被找到。
居然是讓人用斧頭給砍死的。
兇手也被抓了,是個樵夫,說是為了搶劫,問題是,馮侍郎沒跟着護衛走,一個人走,還讓人給宰了,未免太過巧合。
許薇姝搖了搖頭,把腦子裏凌亂的思緒撇開,一邊看劇,一邊聽旁邊的夫人說些閒話。
她的交際多了,消息也就越發靈通。
前陣子還在這群夫人嘴裏聽到個傳言——安郡王在大街上看上了一商戶的娘子,想強搶回去,商戶哭求,還被打了一頓,好些人都議論紛紛。
像這事兒,真正懂的人自然不會相信。
那小娘子得長成什麼樣,才能讓安郡王搶?別的就不說了,宮裏那些主子們缺什麼也不會缺女人,應該說,他們見識過的最多的,就是變着花樣乞寵的美人。
許薇姝自己也替這位收了兩個,都帶着一身的江南水韻風情,反正她在大街上再怎麼找,也不會找出比這倆更秀麗的女孩兒,哪怕差不多秀麗的也沒有。
這樣的,人家連看也沒看一眼,何況是別人的妻子?
只是,老百姓們就愛聽這些花邊消息,尤其是主角還是郡王,如果換成皇帝,估計就傳的更熱鬧。
許薇姝聽了一耳朵不當回事。
只是多多少少猜到,江南這一攤子事兒,方容恐怕還處理的挺積極。
說不得進展不慢。
方容自己也不在乎,不過是那些人想找點兒事兒給他添堵,好讓他給他們留出一絲喘息之機而已。
中午的時候,眯了一會兒,下午起來無事,許薇姝就讓驛站備好車馬,打算出去逛逛。
驛站把養得最好的,輕易不肯給別人用的馬和馬車,都準備妥當,許薇姝出門上了車,就發現車上的佈置,包括矮几,坐墊,靠背,都符合她的喜好。
看來丫頭們個個都十分上心。
出了門,慢慢悠悠地走,許薇姝隔着窗子看到好些衙役在街上巡視,瞧着到比前些日子多出好幾倍。
「那大盜還沒抓住,如今明州城的富戶們都戰戰兢兢的,生怕那位殺人劫財,都添了家丁巡邏,官府這邊壓力特別大,聽說知州大人還特意走訪了幾戶鄉紳,叮囑大家小心。」
丫鬟低聲道。
前面忽然來了一隊車隊,因為這邊車上掛的是安郡王的牌子,對面的人一見,連忙就避了避,讓這邊的馬車先過。
許薇姝掃了一眼,居然是毛家,登時蹙眉——毛家的人此時來明州?
她心裏嘀咕,對面的馬車上,菁娘也盯着她的車廂出神,毛向看了一眼,就給妹妹拿了一杯蘋果汁:「解解渴……沒辦法,按照規矩,咱們是得給人家讓路。」
菁娘愣了愣,半晌沒說話。
其實,她在京城也偶爾出門,不是頭一次遇見要給別人讓路的情形。
在比較重要的場合,每次她去參加,哪怕好些人奉承,可隨便一個窮酸官員的女兒,就敢在背後嘲諷,說她時常救濟旁人,就是為了顯擺自己有錢。
菁娘低下頭,臉色有點兒抑鬱,她不在意的,她家就是有錢,她也願意花錢買別人的誇讚和感恩,人都有自己的優勢,她又為什麼不能好好利用?
離了權貴遍地的京城,她到少有碰上要主動跟別人讓道的情形,不曾想,今天又讓了一次。
「走吧。」
對面的車馬過去,毛向招呼了一聲,車隊啟程,他這次過來,是為了一樁生意,大生意,秘密的生意,和不想和安郡王先撞上,最好別有交集才是。
街市依舊熱鬧,行人摩肩接踵,許薇姝尋了個看着很古老的店面,買了一大箱子藏酒。
這些酒都是自家釀造,有米酒也有果酒,很淡,卻可以當飲料喝,十分香甜,都用巴掌大的小葫蘆裝着,只是看也很可愛。
她買回去打算送親朋好友。
轉了一圈兒,腦袋也清醒了些,許薇姝便帶着一堆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回去裝箱。
光是想帶回京城送人的各種小物件,她就裝了差不都三個箱子,也不知道走的時候,方容會不會嫌累贅。
一夜好眠,天還沒亮,許薇姝尚未起身,丫鬟就敲門喊道:「許書官,您快起身,出事兒了!」
許薇姝迷迷瞪瞪地讓洗了臉,收拾乾淨,在床上坐好,耳朵里還聽着小丫頭帶着幾分急促地道:「出事了,施老爺昨夜在床上去世。」
什麼?
她頓時愣住。
「肯定是柳三郎做的,施老爺的枕頭邊,還放着一朵荼蘼花。」
許薇姝一下子就清醒過來,連忙讓人給她準備素服,哪怕不算特別親近的親戚,可要是想登門,總不能穿得花枝招展的。
這次來明州,她帶的衣裳不多,在附近採買的,也多是紅色,黃色等特別鮮亮的衣裳。
找了半日,才翻出一身月白的長裙,袖子領口,依舊繡了金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