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啊。你身邊沒人吧,把那兩張官傳畫給俺揭下來劉老六賊眉鼠眼地說着。
田大康看看磚牆上的兩張畫:「這玩意有啥用?」
「啥用,嘿嘿,弄好了,也值十多萬呢劉老六用一種看敗家子的眼神瞪着田大康。
田大康琢磨一下,心裏也明白個大概:像這種東西想要保存下來,確實有難度,難怪價值不菲。於是瞧瞧沒人注意,就湊過去揭畫。
不料嘩啦一下子,揭下來厚厚一層。原來上面就跟蝴牆似的,一層一層,足有十幾層,拿在手裏都沉甸甸的。
「好,都弄過來,俺慢慢揭「」劉老六兩眼爍爍放光。
這下正中田大康下懷,要知道,他的這種行為也屬於搞破壞,要是被人看到就麻煩了。於是一股腦把東西給劉老六傳過去,倒也省心。
劉老六喜笑顏開地搓着倆手:「富貴啊,你那是不是有兩瓶鹿聳血」
田大康也不覺好笑:這麼大歲數了,還有這個心思,老不正經這老傢伙好像從來也沒正經過啊。想通此節,田大康也就掏出一個酒瓶子,裏面紅彤彤的,給劉老六傳了過去。
「回見,俺先試試這酒咋樣,嘿嘿劉老六一陣賤笑。着急忙慌地切斷聯繫。
搖搖頭,田大康走出去跟啞巴會合,到郵電局打了個電話。徐團長還真夠意思,雖然他跟醫院說不上話,不過可以向上級領導求助,畢竟在林子裏面那些日子,啞巴天天幫他們熬湯呢。
接着,兩個人就去火車站買票,後半夜才有一趟路過的火車通往省城,田大康拿着介紹信買了兩張票,這才放心。
還有七八個小時呢,時間寬裕,田大康先跟啞巴吃了點飯,又買了幾個大慢頭留着半夜餓了吃。看看時間,才過去一個小時,到車站等着也遭罪,田大康一琢磨,乾脆上電影院吧。
電影院坐落在向陽縣東大街,坐北朝南,能容納一千人多人,晚場是七點的,兩個人到那一瞧,好傢夥,人山人海,都在那排隊等着買票呢。
那時候,看電影是最大眾化的娛樂方式,票價也不貴,八分或者一毛錢一張小孩半價,有時候不花錢也能混進去。尤其是晚場的電影,人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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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門前立着的大牌子,今日放映的是《南猛的戰》,有幾個小青」
田大康和啞巴也就跟着排隊。本來田大康一個人排隊就成了,可是啞巴第一次在電影院看電影,滿臉興奮,非得站在田大康身後,也只好冉他了。
不一會,兩個賣票的窗口上的小木頭板被拉起來,售票員開始賣票。大夥的秩序還不錯,基本都排隊,沒有亂加塞的。田大康也就隨着人流,慢慢往前磨蹭。
終於輪到他了,田大康遞上去兩角錢,換回來兩張電影票,是缽的7號和8號,進場找到座位,原來正好守着過道,進出倒也方便。
隨着觀眾的入場,電影院裏面也越來越鬧哄,找座的,嘮咦的,小孩亂跑找不着大人的,啞巴左顧右盼,兩隻眼睛有點不夠看。
「小朋友,要不要瓜子,二分錢一一個低低的聲音傳過來,田大康轉頭一瞧,只見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貓腰站在他身邊。
仔細瞧了一下,見她倆手空空,身上也挺利索,沒看到哪有瓜子啊。於是搖搖頭:「俺們帶了
老太太臉上有點失望,又往裏面問了兩聲,結果有一個梳着羊角辮的小姑娘要了一碗。
「好,先等一會」老太太樂顛顛地快步走開,很快就又轉回來,手裏拿着一個小紙筒,遞給那個小丫頭,然後收回來一個二分的鋼蹦。
田大康看明白了,原來是偷偷摸摸做生意啊。他心裏又是好笑,又覺得有點酸澀:正當買賣,可是偏偏跟做賊似的,這些道啊一
老太太的生意還真不錯,不大一會就賣了十多碗,不過田大康還是有點納悶:門票就一毛錢呢,再加上瓜子的本錢,還是虧本生意啊?
這時候,就聽前排有一男一女議論上了,那個女的說:「這老太太是電影院的職工啊,怎麼隨便在裏面賣瓜子?」
「不是,你不常來看電影,常客都知道這呂老太太,也挺可憐,自個領個孫子過日子,別的收入沒有,就靠她偷偷摸摸賣點瓜子供孫子呢。」那個男的嗓門比較大,前後排的人都能聽到。
「那他兒子呢?」又一個人加入到討論的行列之中。
「聽說是蹲監獄呢反革命」那個男的聲音也壓低了不少。
旁邊的人也都不吱聲了,隱隱約約的。似乎有幾聲輕嘆。這年頭最嚴重的罪行就是反革命,而尖際上,大夥心裏都明鏡似的,大多數都是冤假錯案,可是誰敢說啊一
田大康聽了,心裏也有點堵得慌,看到老太太又去給人拿瓜子,路過他身邊的時候,伸出倆手指頭,低聲道:「奶甥啞給俺也來兩碗,
老太太答應一聲,不大一會就捧着幾個紙筒回來。田大康接過來,遞給啞巴一個。然後把瓜子倒進椅兜,紙筒留着裝瓜子皮。他捏了一粒瓜子哇到嘴裏,個大仁香,炒得火候恰到好處,還稍稍有點鹹味,估計是炒的時候撣了鹽水。
這時候,前面忽然傳來一聲吆喝:「老太太,查票」
田大康抬頭一看,只見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把那個賣瓜子的老太太攔住,一雙眼睛,死死盯住她手裏的兩筒瓜子。
前後左右都坐着人,偏偏找老太太查票,顯然不是查票這麼簡單。老太太也有點慌了神:「票啊,在我孫子那呢」
因為把門放人的跟她是鄰居,看着老太太可憐,所以每天晚上偷摸把她放進來,也不收票錢,當然也就沒票。
「你孫子那沒電影票,怕是有一籃子瓜子吧」那人猛地推了老太太一把,給她推了個趔趄,手裏的倆紙筒一歪,裏面的瓜子嘩嘩流到水泥地上。
「你是哪的,咋動手動腳的,有話不會好好說啊!」田大康前排那個剛才談論的男子站起來嚷嚷一聲。
「你管得着嗎!」推人的漢子更橫,拿出一個紅箍套在胳膊上,原來是一個袖章,上面寫着「工人糾察隊。五個字,上面兩個,下面三個字,威風凜凜,頓時沒有人敢再吱聲。
老太太一瞧,顫巍巍從褲兜裏面掏出兩張電影票:「同志,俺都老糊塗了,票在這呢。」
那人拿出一個手電筒,在上面一晃,然後冷笑一聲:「這是下午場的票,跑這糊弄人來了,走。跟我走一趟!」
說罷,伸手抓住老太太的胳膊,就跟抓小雞似的往外拽。
叮鈴鈴清脆的鈴聲響起。這是電影開演前的頭遍鈴,告訴大夥馬上要開場了,都找好各自座位,一會就要關燈。」只見一個小男孩衝上來,他約莫也就是十歲上下,大腦瓜小細脖,使勁扳住那人的胳膊,只不過他身單力薄,有點螞蟻撼大樹的意思。
小崽子,這麼點就知道搞資產階級那一套,跑這賣瓜子來。長大還了得!」那人騰出另一隻手,抓住小娃子的衣領,來回推搡幾下。
小娃子的身子被他弄得前仰後合」大腦瓜更是被搖晃得好像要掉下來,就跟個木偶似的。旁邊的人都敢怒而不敢言,只能把氣憤的目光投射過來。
「虎子」老太太嘴裏一聲哀嚎:「放了俺孫子吧,他還太小。
那個叫虎子的小娃子大概也急了小傢伙還真有點老虎那種無所畏懼的勁頭。猛地往下一低腦袋,在那人胳膊上咬了一口。疼得他慘叫一聲,然後掄起巴掌扇過去。啪的一聲,虎子被打了個趔趄,向田大康這邊撞過來。
電影院的椅子把手都是鑄鐵的,虎子個頭不高,又貓着腰,眼瞅着腦袋就撞上去。田大康也嚇了一跳,網要伸手去推他,就看到身後一隻大手探過來,把虎子推住。正是啞巴及時出手。
燈光映照下,啞巴滿臉氣憤,大拳頭攥得咯咯直響,瞧他那架勢,恨不得一下子把那個糾察隊的傢伙砸扁。
田大康網要阻攔,卻見啞巴跟一頭雄獅相仿,一步跨到過道上,一掌捆過去,狠狠扇到那人臉上。
雖然是含憤出手,但是啞巴這一巴掌控制得很好,並沒有運足氣力,否則就算是石頭也能拍碎啊。即使這樣,那傢伙也是原地轉了兩圈,一張嘴,吐出一口血沫子。只是燈光不太亮,其實裏面還兩顆後槽牙呢。
那傢伙捂着腮幫子,嘴裏嗚嗚兩聲,也聽不出他說啥。啞巴又把另一隻手也掄起來,在他那邊臉蛋子上又來一下,這叫左右開弓。
伴隨着啪得一聲脆響,電影院裏面陷入一片黑暗。燈都關了,電影馬上開演。
田大康一看機會難得,使勁拉了啞巴一下,然後故意把嗓子放粗:「我代表黨代表人民槍斃了你」。
這一嗓子不要緊,把看電影的觀眾都嚇壞了:俺的娘啊,真是戰爭片啊,還帶打槍的呢
於是坐到邊上的觀眾就開始往外跑,因為網要開演,陸陸續續還有少量觀眾入場,所以兩扇大門都沒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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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一帶頭,後面就有跟着的,都怕槍子沒長眼睛啊。偏偏這個時候,啪啪啪一陣槍聲響起,慌忙之中,大夥也顧不上分辨槍聲是從哪來的了,都站起來想往外跑,還有膽小的則蹲下身子,貓到座位下面,整個電影院裏面,頓時亂作一團。
當田大康喊完口號之後。立刻把小毒送到老太太手裏,輕輕推了他們一把:「快走吧」
老太太答應一聲,領着孫子沒入人流。這時候往外跑的人還不多,過道裏面並不擠。但是隨着越來越多的觀眾擁上來,很快就出現了險情,有人被擠到,鬼哭狼嚎。
可是後面的人離得遠,根本不知道前面的情況,繼續往前擁,這股力量匯集在一起,絕對不可抗拒,懊猜頭規模的踩踏事件就要生。
唰一一道手電筒的光束忽然亮起來,向後一掃,在這一剎那。人群出現了一片短暫的安靜。」田大康站在椅子的靠背上面,拼命晃着手電筒,扯着嗓子叫喊起來,雖然是賊喊捉賊,但是也顧不得了,再亂下去,那就出人命了。
這時候,電影院的燈也都亮起來,有了光亮,大夥心裏都安穩了,再也沒人亂動,一場危機終於消散。
「這有人擠倒了」有人驚呼一聲,然後從地上拽起一人。田大康一瞧,正是剛才那位工人糾察隊的同志,因為被啞巴扇了兩巴掌,打得有點暈,所以被後面的人一擁,他先倒了。
「多懸啊」田大康摸摸胸口,跳下來把電棒還給那傢伙:「這麼大人了,走路咋還不小心點呢,站穩嘍」
那人也終於醒過神來,一把抓住田大康:「剛才就是你打我!」敢情啞巴出手太快,把這傢伙打得一個勁轉圈,都沒看清是誰打的。他看到原本自己上衣口袋裏面的手電筒在田大康手裏,所以就先把他抓住再說。
田大康一點也不着急:「你被人家給打傻了吧,就俺這小體格,能打動你嗎?」
周圍的人都一陣鬨笑,然後就聽到大喇叭裏面傳出聲音:「各位觀眾請馬上回到各自的座位,保持秩序,不要慌亂」
一連喊了幾遍,電影院裏面很快就恢復了原來的秩序,這是後半部分出現了一些空位,顯然是有一小部分人跑了出去。
電影也不放了,不大一會。來了幾個公安,穿着白警服,戴着紅領章,開始調查這件事。既然說是有人要開槍,所以才有公安人員到場。
了解一下情況之後,很快就確定是有人故意造謠,企圖製造混亂。不過這麼多人,根本查不出來,只能不了了之。有一些看到啞巴打人的,也都沒吱聲,大夥對那個欺負老太太和小孩的傢伙,都沒啥好印來
不過,還是撥出一個裝瓜子的籃子,裏面還有一個小瓷碗,公安人員調查一下,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就是因為一個賣瓜子的老太太引起的。
被打的傢伙不依不饒,非得說這個是嚴重事件,要求公安調查把門的,然後把老太太和她的孫子抓捕歸案。
吵吵了半個,多小時,他們這夥人才撤出電影院。電影院裏面,則重新拉鈴弄演。
嘩嘩嘩,觀眾們的掌聲響起來,那時候看電影,大夥真鼓掌啊。田大康則一邊看,一邊摸出瓜子在嘴裏磕着,心裏還琢磨着:不知道那祖孫倆能不能逃掉,現在公安機關都插手,估計早晚得查出來啊一
電影散場已經將近晚上十點,啞巴拉着田大康,興沖沖地出了電影院,他驚愕算走過癮了,不僅看了一場最喜歡的戰鬥片,還親自參戰,那兩巴掌,估計夠挨打的那傢伙回味一段時間的了。
溜溜達達到了火車站的候車室,裏面的人並不太多,稀稀拉拉有二三十個,對於一個小縣城來說,出門往來的人並不多,人們都在木頭長椅上坐着,三三兩兩嘮嘖,也有比較省事的,躺在那呼呼先睡上了。
田大康看到啞巴興奮得肯定是睡不着啊,於是也往椅子上一躺,準備先睡一會。反正候車室的人不多,閒着好幾排椅子呢。
迷迷糊糊的,田大康就夢見自個手裏拿着手槍,騎着一匹大白馬,一邊飛馳,一邊啪啪啪甩着槍,真有點南猛的戰、縱橫馳騁的意思。
啪啪啪正美着呢,就感覺有人在他臉上一個勁拍打,睜開眼一瞧,田大康嚇得一激靈,連忙從長椅上坐起來:「警察叔叔,啥事啊?。
他的面前,站着兩名公安,還有一名鐵路警察,另外,剛才在電影院裏面被打的那名糾察隊的傢伙也在這夥人當中。他腮幫子腫得老高,正狐疑地打量着田大康。
「你說的那個小孩是不是他?」一名公安向他問道。
「好像是,這小子準是要畏罪潛逃」。那傢伙點點頭,說得十分肯定。因為當時電影院裏面的光線比較暗,他對田大康的印象又比較深,所以一口咬定。
剛才他們搜了一圈,沒找到那對祖孫,後來說到車站瞧瞧,是不是要坐車潛逃,這才來了。而田大康跟那個叫小虎的娃子年齡差不多,所以被弄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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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康聽他們一說,也就明白個大概,不慌不忙地拿集介紹信:「俺是五星大隊的,馬上要去省城,你說能在電影院賣瓜子咋的?。
那人頓時沒詞了,看看手背上被咬出血的牙印,心裏暗暗狠:等我抓住那個臭小子,不折磨死他才怪呢!
到了半夜一點多,開始檢票,到了站台上,不大一會就聽到火車拉鼻。田大康看到遠方明亮的車燈,心裏默默地念叨着:希望這趟能一路順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