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走一步 933、脫出幻夢（二）

    只不過任凌波如何搖晃，玉蓁蓁都沒有再如從前那般、甚至剛剛那般微微笑着，告訴他一切都好。凌波也是太焦急，哪裏還有心思賞花，直接抬腿就往白虎族宮殿都方向而去——在他看來，現在唯有白虎才能救玉蓁蓁，儘管他也不清楚玉蓁蓁究竟是怎麼了。

    而在玉蓁蓁的潛意識裏，眼前的景象卻開始發生讓她心痛的變化——女魃整個身體已經完全和當初不同，鱷魚一般的鱗片將她完全覆蓋，女魃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姣好的面容，沒有了甜美的嗓音，本來一頭垂至腳踝的紅色長髮，如今也雜亂不堪，現在的她看起來，完全與魔獸一般，哪裏像是天帝義女。

    可與此同時，應龍的身上卻開始發生變化，神樹樹枝纏繞着的肢體開始有了動作，歪着的頭也正了過來，只不過紗布一直蒙着眼睛；待神樹樹枝完全散去，應龍的背後生出一雙潔白的翅膀，他展開雙臂，被一股金黃色的聖光漸漸吸走；可女魃卻仰天長嘯一聲，發出可怕的躁呼，背後同樣長出一雙翅膀，只不過女魃的翅膀卻是黑色的骨架狀，四處忽閃着，到處亂竄；腳底的大海因為女魃的作用，瞬間好像被烘乾，水位漸退。

    &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玉蓁蓁剎那間就慌了神，眼中的淚不自覺的肆意流淌，她自己都不清楚。

    一旁的冥赤深深嘆了口氣，上前以手覆住了玉蓁蓁的雙眼。感受到自己的手心沾染了玉蓁蓁的淚水，冥赤心中一痛，搖頭在她耳邊輕輕道。「一切皆真實，一切皆虛幻，虛虛實實，實實虛虛，玉蓁蓁，你可知何時為實，何時為虛？「

    玉蓁蓁才想答話的工夫。冥赤的手已經放了下來；而面前的景象也完全與剛剛所見戛然不同。一陣五光十色將她的眼晃的根本睜不開，待能夠看清周圍事物時，那光芒中。藍的化成了並不晴朗的天，白的化成了一片片若有似無的薄雲，紅的化成了火辣辣的太陽，黃的化成了皸裂的大地。還有其餘的零零碎碎。化成了一個個的天兵模樣的人，皆舉着兵器站在皸裂的大地上。太陽極其熱辣的炙烤着大地，即使玉蓁蓁是火靈力的擁有者，都覺得不舒服，就更別提冥赤了。玉蓁蓁甚至沒反應過啦的工夫，天空卻傳來了男子的凌厲語聲。

    &魃，你攪得神州大地生靈塗炭，路過之處皆大旱。莊稼寸粒無收。今日，就是你滅亡之日！天界絕不會再放任你肆意為之！「

    這聲音如此耳熟。玉蓁蓁的心忽然都跟着痛了一下；她抬起頭，望着半空之中，雲朵之上，應龍就那麼冷冷的立着，儘管離得頗遠，可是那犀利的目光似乎能夠穿透一切，直接的射入玉蓁蓁心裏。不過很明顯的，應龍這話並不是對玉蓁蓁而言，而是對着不遠處、被天兵們舉着武器圍攻其中的人。至於那是什麼人，玉蓁蓁並不能看清楚，畢竟那可是層層疊疊的包圍圈，看得出被應龍喚作旱魃的這個人……或者說是魔，是非常厲害並且絕不容小覷的。

    玉蓁蓁還在縮着眉頭的工夫，天兵圍攻圈之內，忽的傳出一聲痛苦的嚎叫聲；那聲音一出，不止玉蓁蓁，就連冥赤的心都跟着一抖。因為就在不久前，他們還在神樹之下，女魃吸收了所有濁氣變身之後，聽到了這樣痛苦的哀嚎。而如今，同樣的聲音再度出現，卻是出現在了一個應龍幾人口中為禍天下的妖孽惡魔身上——想一想初見女魃之時，女魃那善良的心與為愛不顧一切的真性情，她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沒有想再多，玉蓁蓁直接御劍而起，完全不管自己已經完全暴露於眾人之前，待升至半空後，才發現，被天兵圍攻、被應龍那般冷淡對待的，是一個渾身覆滿鱗片的怪物；從玉蓁蓁的半空角度能夠看得出，她應該是一名女性，儘管已經丑的眉眼根本看不清，可是從那纖纖的身量、雜亂無章的紅色長髮以及那種奇怪的共鳴感，玉蓁蓁可以確定，這個被稱為旱魃的，正是當初他們見到的那個女魃！

    &不是旱魃，她是女魃，她是為了應龍才變成這樣的！「玉蓁蓁大聲的解釋着，只為了能讓半空之中的應龍聽得到，「當初在遺忘之地，是女魃****為應龍歌唱，也是女魃千辛萬苦的攀上神樹，將應龍身上的濁氣都吸附在自己身上，所以她才會變成這個樣子！應龍，你什麼都不知道！「

    旱魃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再度仰天長嘯，後張開黑色的骨架狀翅膀，成排的天兵都攔不住她，她一飛沖天，竟是向着玉蓁蓁的方向而來。

    &心！「冥赤能夠感覺到旱魃身上發出的驚人殺氣，而且很奇怪的是，這股殺氣竟然是對着玉蓁蓁的。這讓冥赤不解的同時，一把將玉蓁蓁攬在懷裏，後御劍而起，在半空之中飛的極快；可旱魃竟是速度比冥赤更快，在接近兩人的工夫，只伸出手臂，就將玉蓁蓁一把奪走；後再度倏地一下，降落在地面上，一隻手死死的掐着玉蓁蓁的脖頸，尖銳的牙齒不停的呲着，血紅的雙眼望着玉蓁蓁。

    &你是女魃姑娘，女魃……「玉蓁蓁只覺得自己的脖頸雖然被掐着，可是旱魃似乎並沒有用出全部力氣；她似乎也在疑惑。

    &魃，不要再害人了，這並非你的本意，你是那麼善良，回憶起來……「最後的語氣詞「吧「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兒，因為冥赤眼睜睜的看着應龍不知何時踏着祥雲從天而降，手中的畫戟正對着旱魃背後的心口，然後沒有任何猶豫、並且不帶任何感情的直接將旱魃整個貫穿；旱魃痛呼一聲，口中的鮮血噴在玉蓁蓁的側臉上。玉蓁蓁驚恐的看着旱魃被畫戟整個挑起，四肢無力的垂落下來，可她竟用盡所有力氣回過頭。看着那個結束自己生命的男人，也是自己曾給他新生的男人，更是她此生最愛的男人。

    &魃姑娘！」

    &魃！」

    玉蓁蓁與冥赤同時大吼出口，緊跟着的，是噴薄而出的眼淚與痛心的情感。旱魃的血液流出的同時，身上的傷口開始向外散發着黑氣，正是當初被她從應龍身上強行吸出的濁氣；待黑氣散的差不多了。旱魃身上的鱗片片片掉落，恢復了她從前俊秀乾淨的模樣，她的雙眸一如從前般清澈。只不過不再那麼生動有靈氣。應龍的手一抖，幾乎抓不住畫戟；他與天帝義女女魃有過幾面之緣，所以此刻怎會認不出，這正是女魃？而且從女魃身上排出那樣多的濁氣看來。難道……玉蓁蓁之前嘶吼的那些。全部是真的？他自己親手手刃了自己的恩人？手刃了這世上最愛自己的女子？

    &女魃……抱歉，抱歉，我……「應龍將畫戟從女魃體內抽出，雙膝跪地，扶着女魃奄奄一息的身子，眼圈紅了又紅；他恨，簡直恨死了自己，為什麼什麼都不調查清楚。就做了這樣草率的決定。

    &了……能死在你的手中，對我來說。也算是幸福的……應龍，只是我好想再為你唱一支歌，可是再沒有機會了……「女魃說着，嘴角努力的向上揚着，儘管因為疼痛，眉頭不停的蹙着，「應龍，別怪自己，我很開心，最後的最後……你還陪着我……「

    女魃用力的抬起自己的手，想要撫一撫應龍的臉龐，想幫他擦去眼角的淚珠；應龍是她的英雄，是她一輩子最最崇拜的對象，她怎麼能看到自己的英雄這麼痛苦。只不過那隻努力的手卻在半空的時候，無力的垂落下去，再也無法抬起來，女魃的身子開始變得愈發沉重，從內向外開始石化，直到最後，完完全全的變成了一尊雕像。那尊女魃雕像微微揚着嘴角，臉上痛苦和幸福的雙重矛盾表情卻同時表現出來。應龍抱着石像，終於開始痛哭不已，天界最英勇的大將軍，從這一刻開始，已經不復存在。

    應龍將地上跌落的一把寶劍拾起，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時候，絲毫不留情面的隨着自己的雙眼便狠狠的割了一刀，登時應龍英俊的面龐便血流如注，那鮮血一滴一滴落在女魃的石像上。

    玉蓁蓁驚呼一聲，心下更加痛苦，上前抓着應龍的肩膀，死死搖晃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話，女魃會更痛苦！」

    &要這雙眼有什麼用，我連自己的恩人是誰都不知道，我連自己心裏真正喜歡的人是誰都看不清楚，「應龍說着，淚水混着血水一道沿着眼眶往下流，「從此以後，我會一直守着女魃的石像，我們再不會分開。你們走吧，都走吧。」

    一年，十年，百年，千年，女魃，我會一直一直守着你，我們再不分開。

    ＊＊＊

    &不要哭，在最後的最後，應龍和女魃再也沒有分開。「

    玉蓁蓁眼前景象重新變回的工夫，在弗朗花海的一側，她轉過頭，看到了凌波——不，那並不是凌波，而是剛剛與她一同在景象中出現的冥赤，凌波身上從未有過這樣冷冷的氣息。

    &何，為何我能看到你了？「玉蓁蓁左右望了望，「凌波呢？「

    &里是你的幻夢，你知曉了那些從前，接受了我的存在，我才會出現在這裏。「冥赤說着，轉過頭，望着玉蓁蓁，認真道，「玉蓁蓁，這裏的一切皆為虛幻，是應粼為你製造的幻夢。你必須與我一道離開這裏，還有太多太多的人等着我們去拯救。玉蓁蓁，不要被這裏的一切所蒙蔽，你仔細看一看你的真心。「

    玉蓁蓁低垂下眼瞼，想了半天，卻搖頭對冥赤說着，「也許你說的對，外面還有太多太多的人等着我去拯救，可我如今，卻連自己都無法拯救，怎麼去拯救其他人呢。「

    &知道凌波對你的重要性，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冥赤沒有想到，玉蓁蓁竟然意外的這樣難以說服；與此同時，他心中竟是頭一次的衍生出一點點對凌波的嫉妒。攥攥拳頭的工夫，冥赤一把抓起了玉蓁蓁的手，在玉蓁蓁有些訝異不解的工夫，又對她道，「因為如今身在幻夢之中的關係，你的記憶並沒有完全復甦。玉蓁蓁，閉上雙眼。「

    不知為什麼，玉蓁蓁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對冥赤竟然有着這樣的信任。她閉上眼的同時，感覺到冥赤的手再度覆住了她的眼睛，當冥赤鬆開手之後，眼前的弗朗花海卻完全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屏幕，而上面的人，正是玉蓁蓁自己！

    冰冷尖銳的匕首微微刺入皮膚之中，讓玉蓁蓁的胸口在刀刃一方有血珠開始滲了出來；玉蓁蓁卻全無感覺一般，依舊死氣沉沉的雙眼直視前方，直到發現那本已經黯滅下去的水靈珠重新在書麟的衣襟之中大放異彩，冰藍色的光芒映照的玉蓁蓁雙眼前皆是一片模糊；朦朦朧朧的閉眼之間，耳邊傳來了冥赤巨大的吼聲——

    &要傷害玉蓁蓁——「

    冥赤！是冥赤！

    風花飛和聶星旭不敢置信的望着在他們曾經出現的地方，冥赤的身形一點一點的顯現出來，卻是正在奮力前奔的模樣；書麟抽回匕首，來不及給玉蓁蓁止血的工夫，玉蓁蓁已經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竟從地面上一躍而起，斂起衣裳便向着冥赤所在的方向奔去，淚水沿着眼角飛落在她跑過的地面之上。

    &仙，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死！「

    玉蓁蓁用力的環抱着冥赤，這是第一次，她竟如此的害怕失去一個人；冥赤的身上有不少傷痕，還有一股塵土的氣味，他如今也同樣用力的抱着玉蓁蓁，這個時刻，他的心意比什麼時候都要明確；他的確愛上了面前這個女子，這不只是因為他前世為應龍，對女魃的執着，也不只是因為玉蓁蓁腹內懷有凌波的骨肉，他感覺到責任。這是愛，是他自己的愛，是發自肺腑、不能夠再無視的愛。

    &不會留你一個人。「冥赤說着，感受到自己胸口逐漸濕潤，他捧起玉蓁蓁的臉頰，幫她拭去那些眼淚，後有些責怪的口吻對其道，「但是你也不能做傻事，你要相信，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玉蓁蓁不敢點頭，生怕再一點頭，又有大顆大顆的眼淚掉落臉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已經對冥赤情根深種，沒有了冥赤，她竟沒有了絲毫生的意義，「我們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