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點頭「唔唔唔」的工夫,那隻沉默的母老虎卻又開了口,「大人,您可還記得這些花的名字?」
玉蓁蓁搖搖頭,看來這些白虎族的族民總是把她和前任聖獸搞混。見玉蓁蓁不答,母老虎才繼續意味深長道,「大人,這些花名為弗朗,弗朗,那是幸福花。大人,小民希望您與仙靈可以得到幸福。」
***
「母后。」
清靈見玉蓁蓁並沒有理會她,而是繼續發着呆;而玉蓁蓁的眼光之中的莫名感動她着實不能理解,便又這般喚了一句。
原來自己早就見過了清靈,原來那就是最原始的清靈——單純,簡單,從她待自己的種種表現看來,她非常依賴自己的母后,也就是前任白虎;即使身在不同時空,就算性子有再多改變,但本性卻始終不會變——正如曼兮與自己,儘管曼兮傲慢無禮,可是經過那一段的相處便可得知,她的心並不壞,還裝着最初的玉蓁蓁;正如兩個幾乎沒有任何改變的俞樾;正如改變同樣不大的凌波;正如風花飛和少年的他,儘管並沒有過多接觸,不過能夠從少年風花飛的身上看到風花飛如今的影子——他已不再如從前那般將所有情感都收歸心底;正如聶星旭與白虎族禁地的蛩么,這兩個雖然看似差別很大,一個靜若君子,一個頑劣不已,但從最終蛩么還是答應了他們的請求並說出自己的希望來看,他還是心軟了;並且這個希望與其說是他想看到白虎族的碧海藍天,倒不如說是他想要解開白虎族的這個「詛咒」。所以說到最後,他心裏還是關心着白虎族的——只不過為難了玉蓁蓁幾個而已。
「嗯,清靈。」玉蓁蓁望着清靈,卻看到清靈那雙眼中,裝滿了令人心碎的冷漠;是有着怎樣經歷的清靈,才能夠擁有這樣一雙眼睛。怪不得即使命運選擇了清靈繼任白虎,前任白虎卻也非要打破這個命運,自行選擇了如今的白虎。如果看到這樣的一雙眸子。這樣一雙除冷漠外不曾有任何感情的眸子,怎能放心的將白虎族交給她?作為一個合格的王者,除了要有卓越的領導能力,仁慈、自信、公正也是必不可少的素質。可是面前的清靈。如若將白虎族交給她,別說什麼仁慈、自信和公正了,恐怕這四神之地的和平都快要被打破。
「母后為何總在這些花花草草的地方浪費時間。」清靈對玉蓁蓁說話,語氣之中都帶着一絲的不客氣。
「這是弗朗花,幸福之花。」想想這些還是之前的清靈告訴自己的,而如今,卻要自己重新告知清靈;或許真的有命運這個神奇的東西,而命運也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時常站在這裏,能夠讓心境平和……」
「我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平和的心境,」清靈打斷了玉蓁蓁的話,後依舊保持着之前的不變語調道,「兄長讓我來找母后,說是他遇到了些難題。讓母后前往幫忙解惑。」
玉蓁蓁聞言,微微笑笑;想來白虎也是為了讓清靈和自己有着多一些的接觸才會做這樣的事情,不然他親自前來就是,又何必多通知清靈一個,這實在太過多此一舉。既然是白虎的心思,自己自然不能浪費;更何況這裏難得只有她與清靈兩個,有些話,該說就得說出來。畢竟這裏只是清靈的回憶之境,玉蓁蓁的前來的目的就是找回清靈的其他情感;這一次,必須成功。
「清靈。你是否覺得母后常常偏袒了你的兄長呢。」玉蓁蓁直話直說,並沒有如同從前那般拐彎抹角的兜幾個圈子、讓聽話者稍微穩定心神才進入正題;清靈與那些人都不同,恐怕是不願意一次性聽進那麼多話;既然如此,她便直話直說。也省的讓清靈覺得不耐煩了。
清靈聽聞此話之後,竟然一點都不覺詫異,只是微微抬起頭望着玉蓁蓁,那雙眼中依舊滿是冷漠道,「我是否這麼覺得,這很重要嗎?」
「對我來說。很重要,」玉蓁蓁誠懇的回望着清靈,想像着面前的白虎清靈漸漸變了模樣,變成了她與凌波的孩子模樣,那孩子有着如凌波一般嫵媚又可愛的臉龐,眨巴着大眼望着自己,「因為無論是你,抑或是你兄長,都是我的孩子,都是讓我最牽心掛心的孩子。」
「母后言重了,我着實想不通,母后對於我和兄長是如何一碗水端平的。」清靈說着,別開了目光。
這樣的神情與這樣的語言對玉蓁蓁來說,卻是極大的鼓勵;她知道,她說的話已經遞送進清靈的心裏;無論怎麼說,清靈開始表現出了和之前的冷漠有些不同的賭氣模樣,這就是說,她所猜一點不錯,清靈心中是恨着前任白虎與現任白虎的,她覺得他們待她不公,前任白虎奪去了她該繼承的白虎族,現任白虎不但奪去了她該繼承的白虎族,還有她母后所有的愛,一直在這樣的影響中長大的孩子,怎麼可能會有太多其他的感情?即使有,也不過是用恨堆積起來的異樣情感而已。
「清靈,愛分成很多種,大愛,小愛。」玉蓁蓁對清靈講着自己對愛的理解;畢竟清靈之前的經歷與她的有着些許的相同,清靈是自覺得不到任何的關注與愛,被世界遺棄;而自己則是孤兒,一切都要靠自己,一路走來,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遭了多少白眼,那種感覺沒有真的體會過的人,怎麼能懂得那種絕望?
「我只知道,母后的大愛和小愛都給了兄長。」清靈說着,抬起爪子,向前走了幾步,面向弗朗花海,「還有母后說的,所謂的幸福之花,可絲毫不讓我覺得幸福。」
「清靈,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怪我,怪我將本屬於你的白虎族生生移在了你兄長頭上。可是清靈,你知道嗎?你可知道作為一個種族的王者,除了自身所需素質,還需要怎樣的承擔,要受怎樣大的壓力?」
玉蓁蓁的話,清靈顯然聽進去了。只不過她依舊不服氣,狠狠瞪着弗朗花海,好像下一秒就要衝入其中,將所有的弗朗花撕咬碎爛才稍微平復。「承擔和壓力,兄長行,我就不行?母后這還不是偏袒兄長?在母后眼裏,兄長什麼都好,我什麼都不好!母后覺得我無法領導白虎族。才將王位交給了兄長!」
「並不是覺得你不行,而是……」玉蓁蓁邁着毛茸茸的四爪走到清靈身邊,在清靈猝不及防的工夫,用頭蹭了蹭她的頭——如若是人身,玉蓁蓁這個時候是想擁抱清靈的;只可惜現在是白虎之身,她除了用頭蹭一蹭只比自己矮一些的清靈之外,再無其他方法可行了,「母后捨不得讓你承擔,不想看到我的清靈被壓力折磨成什麼樣子。清靈,我便是這一任的白虎。神州大地西方的職責,我兢兢業業的守了這麼多年,你無法體會那種勞累。當你看到自己的子民遭受自然或非自然的痛苦,他們的哀嚎聲、請求聲入耳中,簡直讓你夜中無法安睡,只能一心牽着他們……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清靈,誠然我讓你兄長做白虎這個位子,有一些你的個人因素原因;但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我捨不得讓你遭受和我一樣的痛苦啊。」
清靈半天沒有說話。但是身上暴戾的氣卻減少了不少,看來玉蓁蓁的話的確讓她找回了幾分已經遺失許久的情感;玉蓁蓁見狀,再度用頭蹭了蹭清靈的頭,又緩緩卻帶着真實情感道。「清靈,我唯一的女兒,被選中的白虎繼承人,當我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為你憂心嗎?我幾天幾夜的無法合眼,一直想着如果讓你經受這些痛楚。你會做怎樣的抉擇,你會如何的矛盾,你的心會如何的混亂。只要我這麼一想,我就為你而心痛。清靈我兒,我做此決定並非是不愛你,反之,我是太愛你。或許你一直覺得我是給了你兄長太多太多的愛而忽略了你,清靈,你要知道,你兄長並不是最合適的人選,我不只要對你們負責,我還要為西方世界、為白虎族負責,所以可能將更多的時間給了你兄長,而忽略了你……清靈,抱歉,我到現在才察覺這一點,我的好女兒,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如今,終於有了這個機會,清靈,請你接受母后的道歉,這些年忽略了你,讓你覺得母后不再愛你,這都是母后的錯,母后會儘量彌補,讓你重新回到年少最快樂的那段時光……」
說到這裏,玉蓁蓁忍不住的淚盈眼眶,她抬起毛茸茸的爪子,輕輕放在了清靈的前爪上;她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清靈在顫抖,或許是因為聽了她的話,或許是因為心底的某處被觸動了,不過不管怎麼說,當清靈抬起頭望着玉蓁蓁,與玉蓁蓁一般淚盈眼眶的工夫,玉蓁蓁激動的一眨眼,淚便落下來了。
「母后,從前,是我太任性了……是我沒有體會到母后的苦心,還一直責怪母后與兄長,該說抱歉的不是母后,是我……母后,你會原諒我嗎?」清靈湊到玉蓁蓁面前,幫她舔舐臉上絨毛沾着的淚水,同時自己也落了淚;玉蓁蓁點頭稱是,後又對清靈道,「清靈,我希望無論是我活着,抑或是我仙去,你永遠都能夠那麼單純和快樂,那些壓力、那些承擔都不需要你去想,你只要做快樂的清靈,母后就放心了。」
***
「母后……」四神之門、雲牆之下的白虎,望着雲牆中的玉蓁蓁與清靈,鼻子也跟着酸了起來;沒錯,他一直知道,前任白虎是疼愛清靈的,她不要清靈接任白虎之位,除了清靈的個性使然,再者就是玉蓁蓁所說的那些,她不想讓清靈承擔這樣沉重的包袱。玉蓁蓁儘管身懷着的是神州大地前任白虎的魂魄,可是當她說出這些話的工夫,明明知道她並不是前任白虎,可白虎還是這樣情不自禁的叫出了聲;如今的他好羨慕清靈,最起碼,還能夠和母后最後的說說心裏話;可那些對他來說,都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困回憶之境,解。」神眼低低的這麼說了一句,眼眶也跟着濕潤。他微微嘆了口氣,將雲牆一掌擊散,眼見着暈倒着的清靈與逐漸恢復人身的玉蓁蓁出現眼前,他上前,拍了拍清醒着的玉蓁蓁肩膀,道了句,「你做得很好。」
「這也算是了了前任聖獸大人的心事了。」玉蓁蓁低垂着眼瞼,手情不自禁的觸碰着自己的小腹;如今還不到一月,她的小腹並沒有隆起;可她知道裏面有着凌波的孩子,只要這樣的觸碰,便是與凌波再度有了連接的關係。
「先輩,幾位,吾先送清靈回去。」白虎說着,低着頭咬住清靈的脖頸,後輕輕一甩,甩到自己的背上,就那麼迅速的離開,好像逃離什麼一樣;神眼望着白虎和清靈消失的方向,嘆了口氣,對玉蓁蓁道,「聖獸大人其實非常想念前任白虎大人。」
「前任白虎大人也一直掛念着聖獸大人,不然,怎麼會將自己收養的蠱人族族長取名為白虎呢,」玉蓁蓁說着,對神眼拱拱手,又道,「蓁蓁在此多謝神眼大人對蓁蓁的照顧,只不過事不宜遲,我等還要先行前往白虎族看一看情況,便不在此多逗留了。」
「老朽送你們一程。」神眼說着,單手一指地面,口中碎碎念着什麼;地面很快出現一副巨大的法陣圖,將玉蓁蓁幾個全數包圍其中,很快的,隨着一陣刺眼的光閃過,再恢復的工夫,法陣圖消失了,玉蓁蓁幾個也消失了;四神之門處與從前一般寧靜;神眼一轉身的工夫也跟着消失,重新化為古井上的一顆眼珠,一眨一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