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了,始終是變了;風花飛望着玉蓁蓁的背影,那個之前嬌小的身軀如今已經變得堅毅;儘管他口中說着玉蓁蓁沒有變,可或許那也只是他希望玉蓁蓁沒有變而已。
事情早已經沒有向着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無論是凌波和風瞿的離世,葉靈芸遭到如此境遇,玉蓁蓁無可奈何的變化,還是自己造下的那些殺孽。一切早已與從前背道相馳,都不同了,都變了。
風花飛還記得當初與玉蓁蓁一道被幻錦捉去的事情,那時候如果不是玉蓁蓁一直死撐,恐怕便不會有今日的自己;那時候如若不是她挺身而出替自己擋下重擊,自己可能早已經真入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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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這是哪裏?」玉蓁蓁轉動眼珠四下望望,這裏似乎是一處潮濕的山洞,之所以她能夠看清四周,多虧了他們頭頂的那幾個火把,照亮了這不大的空間。
「看似是山洞,實則是……」風花飛說着,撿起地上一塊泥土,順着前方扔了過去。玉蓁蓁眼瞧着那塊泥土在火光還能照亮的地方便被彈了回來,後風花飛的聲音再度響起,「結界。」
玉蓁蓁也想如風花飛那般坐起身子,可一動就疼的厲害,而且身子十分虛弱。她想起在昏倒的前一刻,她使出了火雷神符,身子痛是因為幻錦的攻擊,至於虛弱,自是由於火雷神符耗盡了她的靈氣了——這種事情從前又不是沒發生過,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她從不使用火雷神符。
風花飛見玉蓁蓁那樣子,便不屑的打鼻孔哼了一聲,後道,「明明修為低的要命,還逞強救什麼人。」
玉蓁蓁笑笑,後望着風花飛道,「可是……蓁蓁也不能眼見着大師兄被那個異獸給……就算不是大師兄,是別人。蓁蓁……也會這般做的,蓁蓁不後悔。」
「愚蠢至極。」風花飛白了玉蓁蓁一眼。
玉蓁蓁笑容不改,不知為什麼,此時此刻的風花飛。居然讓她心裏覺得溫暖,「大師兄常常以冷麵示人,可蓁蓁知道……大師兄也是個溫柔的人,不然怎麼會獨自照顧大師姐……。」
「閉嘴!看來那隻七尾狐還是打得輕,不然你哪裏來的這麼多廢話。」風花飛白眼快飛上天。不過臉卻紅了起來。後也不顧玉蓁蓁身子疼痛,愣是上前一把把她揪了起來,讓她的肩膀斜靠着牆壁。玉蓁蓁咬牙挺住,沒有一聲痛喊。風花飛倒是還有些驚奇,口中道了句,「想不到你還挺能忍的。」
玉蓁蓁才想說話,卻感覺到一股清新的靈氣打天靈蓋而下,充斥着她的全身。玉蓁蓁終於明白風花飛為何明知她痛得要死也要將她毫不客氣的揪起來,感動的同時,她焦急開口道。「大師兄與異獸一戰,靈氣也耗費頗多;況且火克雷,大師兄的雷靈氣……在蓁蓁體內也不會起什麼太大作用,何苦如此浪費呢!」
「我風花飛從不欠任何人人情,就算十分雷靈氣不過抵一分火靈氣,這些也足夠你打坐氣運全身,減少傷痛了。」風花飛的語氣儘管依舊冷淡,不過聽到玉蓁蓁心中,滿是溫暖。
將體內雷靈氣九成全數渡給玉蓁蓁之後,虛脫的人。就成了風花飛。他強行靠住牆壁打坐,很快入定。玉蓁蓁則回望着風花飛,第一次覺得,這個大師兄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比任何人都值得依靠。
與風花飛一道打坐、入定,也不知過了多久,再度睜眼的時候,玉蓁蓁覺得自己已然脫胎換骨,疼痛銳減了。再瞧風花飛,一派疲憊之相。面色也是蒼白的緊。玉蓁蓁忙上前,關切的問道,「大師兄可是身子不爽?」
「沒事,」風花飛倔強的搖頭,後道,「休息一下,再過幾個時辰,我們就試試能不能攻破這道結界。也不知外頭的時間過去多久,想必他們一定都急壞了。」
他們,自然指的就是同行的同伴。玉蓁蓁見風花飛自己這般,卻還在擔心同伴,不由自主的就開口感慨一句,「大師兄,蓁蓁覺得,掌門之位,舍你其誰。」
「嗯?」風花飛有些沒聽懂,蹙着眉頭望着玉蓁蓁。
玉蓁蓁忙擺手解釋道,「大師兄,蓁蓁的意思是,大師兄一切都以逍遙派為重,以門下師弟師妹為重,卻把自己看的很輕,這正是一派之主該有的素質。」
不想玉蓁蓁這幾句話,卻讓風花飛忽的嘆了口氣,抬頭間碰上玉蓁蓁不解的眼神,風花飛忙正色道,「這些事情門內長老自會決定,你這丫頭不許置噲!」
「抱歉,大師兄。」玉蓁蓁總覺得風花飛有些不對勁,念起之前的種種,想必也是他與風瞿兩父子關係一直那般僵硬的過,才使得他嘆出那口氣吧。
「喂,玉蓁蓁,」玉蓁蓁還出神的想着這事的時候,風花飛忽的喚了她的名字。她「嗯」了一聲,後見風花飛臉色微微紅着開口道,「你……你那會子為什麼不趕緊回去搬救兵,而是罔顧性命的來救我?」
「因為大師兄當時危在旦夕啊。」玉蓁蓁回答的理所應當,那種情況下,她怎麼會拋下風花飛一個人。
「聽好,」風花飛卻忽然正色,後回過頭,認真的對玉蓁蓁道,「下一次若再遇到這種情況,一定記得先去尋人,別把自己的命無辜搭了進來,一切務必以大局為重。」
「大師兄,」這一次,玉蓁蓁並沒有同意風花飛的話,而是輕輕搖頭道,「蓁蓁無法做到那般的見死不救,況且,你不止是蓁蓁的大師兄,你還是凌波視為摯友的風花飛。如若當時蓁蓁選擇棄你於不顧,日後又該如何面對凌波?」
「哎呦呦,都什麼時候了,倆人還談情說愛起來了,」風花飛正要說話的時候,幻錦的聲音已經在不遠處響起,帶着一如既往的鄙薄與不屑,「你們這些狗屁修仙士啊,話呢,是儘是挑好聽的說。可是真到了那樣的時刻,還不是屁滾尿流的各自飛奔,虛情假意,噁心至極。」
隨着聲音的接近。幻錦逐漸現身,身後跟着之前那兩個將風花飛與玉蓁蓁搬過來的天境門弟子,「喏,他們兩個就是很好的例子,只不過。最後還是被我抓回來了。」
「你究竟想做什麼!」風花飛咬着牙,硬是站起身子,擋在玉蓁蓁面前,死死與幻錦對峙。
幻錦本來還滿是嘲笑的臉,忽的因風花飛此舉而凶相畢露。她抬起頭,毫不客氣的回望風花飛,眼神中有一種青鋒劃碎七尺冰的冷與傲,使人不寒而慄,不悚也寒。她開口,語氣中卻有一股沖天的怨氣。「順便告訴你,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種黏黏歪歪的小情人,尤其是逍遙派出來的!」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儘管幻錦的樣子使人恐懼,可對風花飛而言卻是無效。他自動過濾了幻錦的廢話,依舊持着老問題,沒有一絲退讓。
「哼,不如本姑娘先讓你們開開眼吧。」幻錦說着,收起了一臉的冰霜,反而換上看好戲的派頭,先得意的望着風花飛與玉蓁蓁這「一對」籠中之鳥。後高高的揚起手,「啪」的拍了一下。
「做什麼!」風花飛幾乎咬碎了牙,他活了近百年,可這般的恥辱。他還是第一次承受。
幻錦做了噤聲的手勢,後閃躲出老遠,好像在躲避什麼一般。風花飛眼神本一直追隨着幻錦,可兩聲「嘭、嘭」的爆炸聲無緣無故的響起,接近着有什麼粘稠的東西帶着一股腥氣沾到了他的身上。他這才震驚的轉過頭,卻見剛剛還是好好的兩個天境門弟子。如今已經血肉模糊、再看不出原形了,地面上惟獨留下一大灘的血跡和一些碎肉,餘下的,牆壁上,洞頂上,滿是紅與白的交織——紅的自然是血,而白的,則是肉。
「大師兄,怎——」
玉蓁蓁因為一直被風花飛擋着,所以沒有看到這一幕。但那兩聲爆炸與這血腥氣,她是有耳朵可以聽、有鼻子可以聞的。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襲擊了玉蓁蓁,她還來不及扭頭去瞧,風花飛也不知是哪裏來的氣力,直接回過身子,雙膝跪地把玉蓁蓁一把攬到懷裏,用力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顫抖着道,「別,別看!」
不用玉蓁蓁刻意去看了,風花飛身上的血腥氣已經足夠她想像發生了的事情。那接下來呢,她與風花飛也會這般嗎?一念及此,玉蓁蓁就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雙手緊緊抓着風花飛的衣角。
「哈哈哈哈——」幻錦放肆的笑聲在山洞中回想,猶如鬼哭狼嚎。風花飛卻顧不得這些,他吩咐玉蓁蓁回過身去,面壁而坐,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許回頭。玉蓁蓁本想鼓起所有勇氣與風花飛一併戰鬥,可風花飛卻以逍遙派破天樓大師兄的身份命令她,她只得將一切都壓在了風花飛身上。
囑咐好玉蓁蓁之後,風花飛重新扶着牆壁起身,依舊擋在玉蓁蓁的身前,以防止幻錦暗箭傷人。他強迫自己不要去看那些血淋淋的場面,咬牙對幻錦道,「你這一出,究竟為何,是為恐嚇我二人嗎!」
「非也非也,」幻錦連連搖頭,後笑嘻嘻對風花飛道,「只是向你展示一下,本姑娘傀儡術的厲害之處。」
「傀儡術?你是說我們修仙一派被抓走的弟子,如今都是你的傀儡?笑話,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風花飛不以為然,凌厲又嚴肅的語氣使他俊朗的外表無形中又多添幾分冷艷。
就是風花飛這種獨特的英風,倒是讓幻錦對其刮目相看。她挽了耳邊的碎發,陽光一般耀眼的眸子緊緊盯着風花飛,似笑非笑的開口道,「有什麼可笑,他們的心已經在本姑娘的腹中,如今的他們不過是被本姑娘控制的行屍走肉而已。喏,你也看到了,只要本姑娘不歡喜,隨時都能讓他們,」幻錦停頓了下,後笑靨如花,「砰地一聲,死的乾乾淨淨。」
「我的師弟師妹們呢?你……你這狠毒的狐狸精,是否也把他們……」風花飛攥緊拳頭,儘管身上沒什麼氣力。也拔出花墨劍,顫抖的劍尖直指着幻錦的脖頸。
幻錦輕易的就將花墨劍推開,後饒有興趣的望着風花飛,還絲毫不畏懼的上前幾步。摸了摸風花飛的臉,眨眼道,「如若不是統一異獸族的需要,本姑娘也不屑將你們這些骯髒的心生吃下去,現在想來還覺得噁心。不過我倒是很中意你。不如以後你就跟着我……」
「呸!騷狐狸滾遠點!」風花飛二話不說,一口就啐在了幻錦的臉上。
幻錦當即勃然大怒,抬起雙手,但見本該是蔥根般潔白的手指,如今卻都變成了利爪,似乎隨時都能將人拋心挖肺,她死死盯着風花飛,咬牙切齒道,「你,信不信我立即將你的心挖出來!」
「大師兄!」玉蓁蓁此時此刻再坐不住。雖說她修為遠遠不及風花飛,可風花飛的雷靈氣已經九成灌輸到她體內,她完全可以再用一次火雷神符來暫時緩解一下危機的。一念及此,玉蓁蓁也顧不得風花飛曾經的命令,只不過才剛剛起身,還來不及回頭,她已經感覺到有什麼尖銳的東西正在抵着自己的後心口。
「放開她!」風花飛轉過身子,卻正對上幻錦得意洋洋的眼神。
「我知道你不怕死,」幻錦瞧着風花飛這怒不可遏的樣子,心裏就忍不住的顧盼自得。「那我就把你小情人的心挖出來,我要你親眼看着她是如何驚恐的死去的!」
「有本事沖我來,玩弄弱小的生命算什麼英雄好漢!」眼見幻錦的利爪已經一點一點沒入玉蓁蓁的後心口,而玉蓁蓁雖然口中沒喊痛。可手指卻在牆壁上留下一行行的抓痕,風花飛頭一次有了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哈哈哈哈——」幻錦笑的囂張跋扈,後仰頭望着風花飛,目光中滿是挑釁,「我本就不是什麼英雄好漢,我就要看着你們這對小情人生離死別。痛快,真痛快啊!哈哈哈哈——」
痛,很痛。玉蓁蓁幾乎咬碎了牙,強撐着沒有叫喊出口。她知道,只要她喊了一聲疼,她就輸了。風花飛都那般堅強的挺着,她如何能夠在這個節骨眼上認輸。從幻錦的利爪插入她後心口的那一刻開始,她便忍住一切疼痛,在心底默念火雷神符,終於在幻錦的大笑聲中,周圍再度起了大火。幻錦一驚,趕緊抽出利爪,此處地方太小,她躲無可躲,唯有建立一道火牆,將自己避於結界之中,等着玉蓁蓁靈氣再度耗盡。
眼見着玉蓁蓁背後觸目驚心的十個血洞,還在汩汩的向外冒着鮮血,風花飛的心狠狠的疼着。玉蓁蓁雙手抵住牆壁,使自己不至於癱倒下去,後對着風花飛使勁力氣的大喊道,「大師兄,快逃!我,我快堅持不住了!」
逃?生命未卜,還將靈氣用盡,只是為了給他製造一個逃走的機會?風花飛驀地紅了眼眶,他幾步上前,將道袍外馬甲脫下,披在玉蓁蓁身上後,緊緊的抱住了她。玉蓁蓁感覺到脖頸似乎有水珠掉落,想回頭的工夫,風花飛的話卻響起,帶着濃重的鼻音,「我說過,不許回頭!」
他哭了麼?他為我哭了麼?感覺到體內靈氣已經接近枯竭的邊緣,玉蓁蓁無力的揚起嘴角,對着身後看不到表情的風花飛道,「抱歉了大師兄,我們……似乎都要死在這裏了。」
「玉蓁蓁,我們……自盡吧。不要像那些傀儡一樣被操縱,去傷害曾經的同伴。」風花飛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玉蓁蓁點頭,算是同意了風花飛的提議。風花飛單手高高揚起花墨劍,雙眼安詳的合上;後輕輕的對玉蓁蓁道,「閉上眼,很快的,死亡並非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好在黃泉路上,我們都不孤單了。」
死過一次的人,還怕什麼。玉蓁蓁笑了笑,心境居然平靜下來,她開口,語氣中滿是釋然,「大師兄,黃泉路上再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