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時節又逢君 再逢恩人

    天書閣是藏放天書的重地,無人把守,然而剛走到門外,帘子便自動捲起,入目是一張寬大書案,案前坐着一個中年人,身穿綴有日月星辰的法服,珠冠冕旒,白面黑須,相貌威嚴。

    錦繡上前作禮:「帝君匆忙召喚,不知所為何事?」

    神帝仍看着面前的金色小字,抬手示意他坐:「倘若沒事,師弟就不能來了?」

    錦繡微笑低頭:「不敢。」

    剛坐下,一名丹唇蛾眉的盛裝女子就從外面走進,雙手捧着盞茶,口裏笑道:「這是瑤池的上品青蓮玉露,中天王且嘗嘗,比你們的百花仙釀如何?」

    錦繡欠身:「怎敢勞動神妃。」

    「中天王太見外。」神妃放下茶,退至神帝身邊站定。

    神帝將手一揮,面前的金色小字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意味深長地看着錦繡:「朕若沒記錯,師弟執掌花事已近萬年。」

    錦繡道:「勞帝君記掛,尚欠六年。」

    神帝道:「修行如何?」

    錦繡道:「不敢耽誤。」

    神帝這才點頭,輕聲嘆息:「他日重升天神,自會有一番劫難,以你的法力度劫原該不妨事,就怕……」停住。

    錦繡道:「一切聽憑天意,帝君不必憂心。」

    神帝沉默片刻:「自你走後,中天一直無人鎮守,切莫讓朕失望。」

    錦繡道:「若他日有成,自當為帝君分憂。」

    神帝滿意:「朕找你來,是有件事要與你商量。」

    錦繡道:「願聞其詳。」

    神帝瞟着他,半是玩笑:「朕見師弟身邊無人,行事未免有許多不便,既將重歸天神位,不若朕與你指一位王妃,如何?」

    錦繡意外。

    神帝轉臉示意愛妃:「你跟他說。」

    神妃忍笑:「北界王有一女,早年受封北瑤天女,極是貌美聰慧,何況北界王執掌北仙界多年,每提起你也頗多讚美之辭,天女更常跟我打聽你的事,言語很是關心,帝君的意思就定下她,不知中天王可滿意?」

    錦繡回神,微笑:「帝君作主便是。」

    神帝與神妃相視一笑,俱鬆了口氣。

    神帝道:「朕這就下旨。」

    錦繡搖頭:「怎好倉促行事,錦繡尚未歸位,天劫將近,這幾年本欲潛心修行,恐無暇……」

    神帝打斷他:「不妨,朕先作主定下,待你將來重歸中天王宮,再行聘完禮。」

    錦繡道:「此事尚不知天女的意思……」

    神帝笑道:「你不必推脫,北瑤天女已等了你兩萬年,休要欺朕不知。」

    錦繡果然不再多說,微笑:「帝君美意,怎敢推脫,錦繡謝恩。」

    神妃在旁邊笑:「這其實是我的主意,中天王別嫌我多事,帝君只你一個師弟,對你的事極上心,總怕將來重升時會出什麼意外,因此我便提了個醒,北仙界仙術獨到,正好補本派之短,將來有北瑤天女相助,度起天劫便容易得多。」

    「錦繡明白,神妃費心了,」錦繡不動聲色,「但憑帝君作主。」

    神帝點頭:「這幾年你只管修行便是,少出去走。」

    錦繡道:「謹遵教誨。」

    神帝放了心,移開話題:「可聽過崑崙族的事?」

    錦繡道:「崑崙神族與我們本屬一脈,淵源不淺,只是當年崑崙天君未能度得天劫,帝君受命為天庭之主,他們自然不忿。」

    神帝冷笑:「雖是被迫離開天庭,但朕也不曾虧待他們,前日崑崙天君……」停住。

    神妃領會:「瑤池會將臨,我先去準備,失陪。」

    神帝點頭。

    .

    陽春三月,大地回暖,山間風光無限,水青草碧,滿坡杏花嬌妍,一個十五六歲的青衣少女和一個白衣少年走在山道上,少女手裏撕扯着幾朵杏花,身後紅紅的花瓣灑了一路。

    留意到某人眼光古怪,紅凝不在意,繼續蹂躪那花:「用不着瞪我,採花的人多得是,我又沒把它連根拔掉。」

    白泠道:「何必糟蹋它。」

    紅凝道:「反正我不修仙,花神要怪就怪吧。」

    白泠道:「你是不是和它有仇?」

    紅凝扯掉最後一片花瓣,隨手將花柄花托丟掉,嘆氣:「我也不知道,別的花都喜歡,就是看見杏花討厭,說不定我上輩子真跟它有仇。」

    白泠看她一眼,不再多說:「你在這裏等,我去買。」

    光陰似箭,三年彈指即過,師徒幾個在山中修煉的修煉,採藥的採藥,日子過得倒也悠閒,這次文信吩咐二人進城買些必須的東西,紅凝不會縮地法,原不想去,卻又沒好意思說,如今白泠提議正中其下懷,她不由笑道:「我想什麼,你怎麼都知道?」

    白泠懶得理會,丟下她快步走了。

    紅凝沖他的背影道:「有事就用傳音符叫我!」

    白泠消失不見,也不知聽到了沒。

    紅凝找塊大白石坐下,順手從頭頂扯了幾枝杏花繼續糟蹋,很快花瓣花蕊就落了一地,正玩得起勁,忽有男人的聲音響起,十分輕柔悅耳,帶着種無形的蠱惑力,竟聽得她心中一顫,抬頭看,卻是一十六七歲的姑娘和一白衣男子相擁着朝這邊走來。

    姑娘長得固然有幾分姿色,那白衣男人更是罕見的美男子,面如冠玉,唇若塗脂,一雙桃花眼尤其妖媚,顧盼之間風情萬種,以至於看到它,就能讓人忽略他身上別的缺點,諸如眉毛太過秀麗,臉部線條太柔美,缺少陽剛之氣等等,紅凝一直覺得白泠的長相無可挑剔,然而這個人的美卻已不僅僅只限於長相,一舉一動,一嗔一笑,皆媚態橫生。

    他摟着姑娘的腰,低聲陪着甜話。

    紅凝竟隱約覺得面上發熱。

    白衣男人很快留意到她,眼睛一眯,停住腳步,轉身對那姑娘道:「三娘,你先回去,我晚上再來找你。」

    姑娘低頭:「陸郎。」

    白衣男人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聽話。」

    姑娘似已痴了,茫然點頭,乖乖離去。

    雪白的衣衫下擺鑲着銀絲邊,襯着雪白的精緻的緞靴,典型的富家公子打扮,知道他站在面前,紅凝若無其事,低着頭繼續掐杏花。

    「姑娘怎的一個人在此?」聲音含着笑意。

    紅凝並不抬臉看他:「走累了,坐着歇會兒。」

    白衣男人也不怕唐突,緩緩取過她手中花枝,行為透着三分輕佻,語氣卻很溫柔文雅:「小生也想在這裏歇歇,不知姑娘會不會生氣。」

    紅凝看着他手中的花,咬唇:「當然可以。」往旁邊讓了讓。


    白衣男人果然往她身邊坐下,聲音更加溫柔:「不知姑娘芳名,家住何處,怎好一個人跑出來?」

    「我啊……」紅凝正打算說,忽然又停住,似想起了什麼事,抬手丟給他一件東西,「公子幫我看看,這是什麼?」

    白衣男人下意識接在手裏,看清之後立即面色大變。

    紅凝這才敢看他的眼睛,冷笑:「妖狐,還想害人!」原來先前被他看那一眼,她就已經感覺不對,心神恍惚似不能自主,知道是媚術,於是暗自取出懷中的桃木珠握在手裏,趁其不備丟給他,桃木本就有辟邪的功效,文信特地做了給她防身用,經過幾番煉化,普通妖怪在它跟前,應該是什麼妖法都不能用的。

    頭頂陽光燦爛,正好借得日主之威,紅凝口裏念訣,掌心隱隱有光華亮起,一聲「打」,便直朝對方身上拍去。

    男人受她一掌,悶哼。

    紅凝起身,冷冷道:「孽畜,竟敢以媚術害人,你可知罪!」這本是文信的話,如今她照樣學來,竟也有幾分震懾力。

    男人雙肩微微抖動。

    以為他害怕,紅凝放軟了語氣:「念你修行不易,我有心饒你,那姑娘中了你的媚術,元陰被攝走大半,身體必受損極重,若你趁早將吸得的元陰送回去,我便不再追究。」

    「是麼?」男人緩緩抬起臉,桃花眼中閃着醉人的笑意。

    紅凝呆。

    男人輕笑,輕輕吹了口氣,掌心的桃木珠立即化為灰燼,隨風散去,無影無蹤。

    紅凝大駭。

    .

    男人本也意外,挑眉打量她:「想不到竟是修行之人,小丫頭也敢玩花樣,區區桃木珠豈能敵得過我們的三味真火。」

    三味真火!紅凝後退:「你是九尾狐後裔?」

    男人眼波流動:「你叫什麼?」

    驚駭之下根本沒想過提防,不慎與他的視線對上,紅凝心中一陣迷糊,昏昏沉沉,順着他的話回答:「紅凝。」

    男人輕聲:「來,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聲音仿佛帶有魔力,紅凝此時全不能自主,果然挪動腳步走到他跟前,痴痴地看着他。

    男人伸手摟她入懷,托起她的臉細細看了片刻,露出滿意之色:「這點法力也敢降我,有趣,不如多與我消遣幾日。」

    紅凝茫然點頭。

    男人笑着低頭要去親她。

    一陣勁風吹過,頭頂無數花瓣如急雨般落下。

    輕飄飄的花瓣打在身上,竟疼痛難忍。

    「誰!」男人迅速抱着紅凝避開,正要發怒,陡然間卻又想到了什麼,不由臉色大變,丟開紅凝,化作一隻五尾白狐逃走。

    紅凝猛然驚醒。

    錦袍繡帶,長身玉立,神情溫和,鳳目中隱隱含着笑意,儘管離得還遠,卻能依稀嗅到他身上飛來的香氣,大約是有他在的緣故,周圍的花似乎也開得比先前更艷麗了幾分。

    「是你!」紅凝驚喜。

    錦繡微笑:「多時不見,又長大了。」

    不知怎的,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紅凝竟聽得一陣臉熱,再看那張俊臉,與三年前相比根本沒什麼變化,於是更堅定了心中猜測,鎮定地道謝:「多謝你又救了我。」

    錦繡緩步走到她面前,看着白狐逃走的方向:「他這次是偷跑出來,其實並未惹出人命。」

    紅凝道:「你認識他。」

    錦繡道:「他原是北界狐族的公子,名叫陸玖,只因天生就有三尾,所以深得北界王寵愛,不能拂了北界王的面子。」

    紅凝遲疑了一下:「他會不會報復你?」

    錦繡搖頭:「北界族規極嚴,他既回去,自會有人處置。」

    紅凝放心,正要說別的,卻見他低頭看着滿地花瓣發愣,頓覺後悔萬分,攀折花木破壞環境本不是什麼高尚的事,何況對方很可能就是花妖,且於自己有救命之恩,如今在他眼皮底下幹這種催花惡行,未免無禮。

    半晌,錦繡輕聲:「你做的?」

    人有臉樹有皮,紅凝手足無措,卻又說不出道理:「我也不知道,就是不喜歡……」

    錦繡看了她片刻,嘆道:「既不喜歡,自有你的緣故。」

    見他並無責怪之意,紅凝鬆了口氣,沒留意話中的問題,只是詫異不安,才見過兩次面而已,沒道理這樣在意他的看法,難道……他在自己心裏已經那麼重要?

    錦繡道:「還是喜歡現在這樣?」

    紅凝回神,笑道:「我沒那覺悟,不喜歡修仙。」

    錦繡不語。

    紅凝有自己的道理:「我也曾聽師父說過,仙道其實就是擅自改命,以求長生永恆,這有違天理循環規律,所以成仙就要經歷數次天劫,由此可見,真正的天道是讓我們按自然界的規律走,好好做人,你難道不覺得,你們那樣才是在逆天?」

    錦繡微愣。

    紅凝道:「何況天天修行,無情無欲,就算長生,那樣的生活又有什麼意思。」

    錦繡道:「神仙自有神仙道,未必如你想的那般無情。」

    紅凝故意「哦」了聲:「原來仙界也有情有欲?」

    錦繡道:「自然。」

    紅凝忍笑:「你的意思,先要禁情滅欲修仙,成仙以後就可以縱情縱慾?」

    見她直言直語全無忌諱,錦繡也聽得笑了:「不同種屬不能結合,仙凡更是有別,此乃天道,正如丈夫修仙,妻子卻壞他功德,豈非可惜?若只留戀凡塵,將來又如何飛升?清苦修仙,為的正是要了斷這一切塵緣,雙修不過是互相補益,二人並無情意,直到載入仙籍。」

    紅凝心中一動,半開玩笑:「你很想讓我修仙?」

    錦繡微笑:「仙道永恆。」

    看着那雙明亮溫柔如水波的眼睛,紅凝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正巧此時,傳音符忽然有了動靜。

    「城外寺里出事,我要去看看,不回來了。」白泠的聲音。

    紅凝忙問:「師父知道麼?」

    白泠道:「說過。」

    原來他這是專程告訴自己的,紅凝喜歡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一來擔心他的安全,二來她本身也無聊,立即問:「你在哪兒?」

    白泠似早已料到她會這麼說:「城東的天和寺。」

    紅凝道:「你等我。」收了符。

    錦繡嘆息:「你最好不要亂跑,不是每次出事我都能趕來。」我已經很難卜算你的事。

    紅凝聽出話中意思:「你一直在保護我?」

    錦繡沒有否認。

    沒有誰會無緣無故保護別人,紅凝再難用別的藉口解釋,心跳不止,匆匆抬腳就走:「我只是去看看,謝謝你。」



再逢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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