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戲?平兒更加驚訝了:「香菱去牢裏,薛大奶奶也沒有鬧。等到香菱有了身孕,生個孩子出來,薛大奶奶再不喜歡也要養這個孩子,怎麼說這也是她以後安身立命之本。以後怎麼還會有好戲?」
鳳姐把茶杯放下,對平兒搖頭:「你啊,也糊塗了不成?方才旺兒說的什麼?」平兒的眼看向那兩封銀子,鳳姐已經平靜地道:「說的是,這是夏家的謝禮,還是薛大奶奶吩咐人送來的。平兒啊,我瞧着,這薛大奶奶,只怕不想在薛家了,要和薛家早早了斷呢。」
這?平兒的眉皺的更緊,接着就嘆氣:「要我說,薛家這兩年還真是流年不利。薛大奶奶和薛大爺,就算夫妻不諧吧,也做了那麼兩年夫妻,哪有事情才出來,就想着離開的?」鳳姐沒有接平兒的話,反想起自己的事來,又想起賈璉,鳳姐覺得一口鬱氣上升,丈夫再不是剛成親時候那個溫柔體貼的丈夫了,尤二姐雖然死了,但總有個無法消散的陰影橫亘在兩人中間。
「奶奶,您怎麼了?」平兒把銀子收好,回身見鳳姐眼睛濕潤,十分驚訝地問。鳳姐深吸一口氣,對平兒嘆氣:「我是算着,林妹妹沒了都快兩周年了,寶玉還是這樣時好時壞的。老太太擔心寶玉,也不好去請示老太太,把林妹妹的靈柩送回蘇州。」
提起林黛玉,平兒也有些難受,那樣的美貌才華,偏偏就做了異鄉之鬼,偏偏這件事還關係着自己的主子,平兒也不敢多勸,只對鳳姐道:「奶奶還該好好養病才是。太太不是說了嗎?讓寶二奶奶多幫着奶奶些。奶奶把身子調養好了,再添個哥兒,這才是正經。」
一場空,鳳姐心中不知為了什麼掠過這三個字,喉頭突然湧起一股甜腥,張口就吐出一口血了。平兒瞧見慌亂轉身:「奶奶……」
「璉二奶奶病了?太太去探璉二奶奶去了?」夏金桂從夏家回來時候,見屋子裏安靜無人,聽到婆子這樣說,夏金桂忍不住重複了一句,要按很多人的推測,鳳姐是在被賈璉休棄後死在大雪天,死狀十分淒涼。
87版紅樓夢完美地呈現了這一幕,夏金桂又想起那天在榮國府見到的美貌精明的鳳姐,不由嘆了口氣。
「奶奶要去接太太嗎?」婆子見夏金桂怔怔地站在那,提醒了一句。夏金桂回神過來擺手:「不用了,我乏了,要歇着。」
婆子應是後就讓丫鬟們過來服侍夏金桂,夏金桂看着同貴,抬頭往外瞧了一眼,此時已經入夜,什麼都看不到了。同貴把夏金桂的袖子捲起來,好服侍夏金桂洗手,夏金桂把手放進水中,對同貴道:「同貴啊,我也想不起來問問你,你有什麼打算呢?」
打算?同貴有些驚訝地看眼夏金桂,接着拿過手巾給夏金桂擦着手:「我們還能有什麼打算呢?不過就是服侍主子,等到了時候,主子們自然有安排,再過上幾年,這一輩子不就完了?」
夏金桂莫名其妙地笑了笑,接着就道:「是啊,這也是你們的打算,你下去吧。我要歇着了。」同貴把水盆交給小舍兒,把床鋪鋪好,見夏金桂躺下去,這才放下帳子吹滅燈退出屋子。
黑暗中夏金桂笑了,何必悲傷,明明知道悲劇才是原作者的心中想的,又何必時不時地傷心一下?等離開了薛家,就可以看着寧榮二府,還有依附於這兩府的人家,一起走向衰落。說到底,自己不過是個看客罷了,看書時候是看客,此刻穿到夏金桂身上,也只能做個看客。
夏金桂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翻身睡去,這個世間,抓住自己所能抓住的,剩下的,就由它去罷。
薛姨媽從榮國府回來,見夏金桂早早睡了,也只嘆了一口氣,這個兒媳婦,自己已經奈何不得她了,只願她安安靜靜的,不要鬧出什麼事來,等到香菱從牢裏回來,有了身孕,平安剩下孩子,那時自己養着孩子,等到孫子長大,討了媳婦,也就可以閉眼了。
在各人的各自思量之中,時間過的飛快,夏三聽了夏金桂的話,好說歹說,總算把陳角重新請了回來。請回陳角那天,夏金桂又隔着帘子,問了陳角許多話。陳角是老夥計,夏金桂在現代也是精明生意人,兩邊一答話,夏金桂就判斷陳角是個十分可用的人,而陳角也很奇怪夏金桂怎麼突然對生意上的事這麼精明了。不過這對夏家來說是好事,於是陳角也知無不言,聽到夏金桂要陳角把這生意再做起來。
陳角思慮過後就很誠懇地說:「姑奶奶有這念頭,本是好事,不過這生意廢的時候已經久了,這會兒銀子也不是很多,再像原來一樣,給這宮中送桂花,只怕很難。」
「這不妨。」夏金桂聽了這話,首先要做的就是打消陳角的顧慮:「生意這事,先做小的,再慢慢做大也是平常。況且這京中,據我這些日子打聽,也頗有些剛賺了些銀子,想附庸風雅的人,我們先把夏家的招牌打出去,再說要限制人來買,一家只許有十棵八棵的……」
「姑奶奶這主意,小的有些不明白了,這做生意,自然是買的越多越好,怎麼反而限制了?」陳角的話讓夏金桂笑了:「陳夥計怎忘了物以稀為貴。我們要賣的,本就是那些不在乎價錢的人。若是家家都有了,哪還有什麼稀罕?」
陳角也是個聰明人,立即點頭:「是,倒是我糊塗了,姑奶奶這個主意很好,這會兒入冬了,我把舊日的花匠尋來幾個,培育出一批桂花苗,等到春天好拿出去賣。」夏金桂道了辛苦,也就請陳角下去歇息。
等陳角走了,夏金桂在那琢磨,這個主意,最要緊的是能尋到頭一個買家,這頭一個買家可要好好地挑,務必要一炮打響。
夏太太見夏金桂端着茶不往嘴裏放,伸手拉夏金桂一下:「你在想什麼呢?這會兒銀子也有了,事情也準備的差不多,後日就是你兄弟的好日子。算着時候,明兒你二叔就該來了,你還有什麼不能了的事?」
二叔?對,就是二叔。夏金桂唇邊的笑更甜了,這可以請教夏二叔,他定然知道,誰家做這頭一個客戶最合適。
夏二叔和夏二太太果然如期而至,兩人里里外外瞧了新房,又瞧了這屋內擺設,還有新來的下人,夏二太太也讚不絕口,對夏太太道:「大嫂現在,可真是換了個人了。」
夏太太有些得意地指着夏金桂道:「這啊,還是我金桂的主意。二嬸子,我可和你說,姑娘家,果然還是要出閣才看的出來,金桂這齣閣之後,人和原先可不一樣了。」
夏二太太含笑點頭,夏金桂曉得,要按這年頭的習慣,自己要含羞帶怯點頭,裝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不過這可不是夏月娥的習慣。因此夏金桂直接就道:「我娘是個寡婦,我多幫幫我娘也是應當的。還有事想要求教二叔,二嬸嬸,請恕我失陪了。」
夏二太太不料夏金桂如此直接,面上的笑都還來不及收起來,連驚詫樣子都做不出來,只對夏金桂點一點頭,夏金桂就對夏二太太行禮離開。
夏太太倒不覺得夏金桂這做派有什麼稀奇,只對夏二太太笑着道:「金桂現在對生意上的事,可精明了,哎,要是原先如此,也不……」
說着夏太太自己也覺得這話不對,端起茶杯:「來,來,二嬸子,我們兩個喝茶。」
夏二太太和夏太太在那應酬着,夏金桂已經來到夏二叔那邊,夏二叔和夏三對答幾句,見夏三依舊是言語乏味,答非所問,夏二叔大為搖頭,不過他是個寬厚人,也沒有多說什麼就見夏金桂進來。
夏二叔原本就喜歡聰明些的人,況且夏金桂是自己親親的侄女,和夏三有些不同,夏二叔不等夏金桂開口就對夏金桂道:「侄女也來了,我方才聽你兄弟說你很有主意,不錯,不錯。」
果然這生意人和文人不大一樣,夏金桂這下心安起來,對夏二叔行禮後才道:「二叔也別說侄女不錯,侄女現在正在發愁呢。」
夏二叔自然要問問夏金桂為什麼發愁,夏金桂竹筒倒豆子一樣把自己心中的煩惱說出,最後還嘆道:「要說這事,頂好是找一個達官貴人家中,寧願白送也成。可是我想着,一來達官貴人家中不好進去,二來這有利有弊。索性請教二叔,要尋什麼樣的人家才好。」
夏二叔往夏金桂身上打量一眼就笑着道:「侄女果然和原先不一樣了,既不要達官貴人家中,倒是有個人家可以去,這家姓朱,祖上也是有根基的,後來敗落了,過了這麼幾十年,又發大財,重新回來,不過因為他家曾敗落,又不是因為讀書成名,因此昔日曾經來往的人家,並沒多麼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