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晟坐在他的太椅之上,雙目圓睜,面色慘白,手中攥着一個還沒來的及點燃的火摺子,脖頸處兩個深深的窟窿還在向外飈着血。廳內除了趙晟的屍身還有數十具那些琥珀小獸的殘肢。整個屋內、牆上、桌椅四處可見殷紅血跡。
滿地皆是他昔日煉製的琥珀珠子,若是不小心踩上一腳,勢必摔上一個大馬趴。
四人甫一進屋,便覺屋內一陣風起,迎面而來一個黑色的陰影從他們頭頂奪門而出。一出屋外,於空中振翅一飛,便走了。走時還不忘回頭朝着四人詭異的一笑。
敖孓和萬代登時就認出,這個生着一雙翅膀的,正是那黑鱗小鮫人。顯而易見趙晟正是死與她有關。
敖孓起身追隨而去,三人便緊跟其後,只是那鮫人有翅膀,風中穿行自是比他們幾人要快上些許。敖孓仙術更勝一籌,追的緊了,把三人甩在了身後。
他騰空一個翻身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是鮫人與化蛇之女?」
黑鱗鮫人淡淡一笑:「三太子怎現在才知道?」
「你有化蛇羽翼,卻又生有鮫人之尾,隱於水下,不露身形,到還真叫人難便你的身份,若不是我有通天之眼,辨出你的原身是化蛇,卻亂了自己的思索,恐怕早就應該猜出你是化蛇與鮫人結合之女!」
黑鱗鮫人輕聲笑道「哦?那三太子如何今日突然就頓悟了呢?」
他確實悟的有些晚。若不是今日集市之上萬代驚詫於那混血小孩如此可愛,他可能到現在都還沒參透其中的關係。
「所以,也是為鮫人之後的你,才會集結化蛇前來復仇?」
「他們都該死,難道不是嗎?」黑鱗鮫人的的眼中紅光乍現。
「他們確實都該死,可是熏吳山腳下的村名就該死嗎?只怕是你不僅僅為了復仇而來吧?」
「三太子果真機警,什麼都逃不過你的法眼。」
「即便你是化蛇與鮫人之後,也斷然不會有這般伸手,化蛇雖可招水,可是隻身進攻能力並不強,僅憑藉你一個小小的女子,如何能讓這眾多化蛇聽命於你?又如何能殺死一個擁有這多妖獸的趙晟?只怕這幕後還有黑手。說吧,此人是誰?究竟有何目的?」
敖孓字字鏗鏘,直指事態要害。
「目的?我的目的只是殺死這個趙晟,他害死我全家,僅他一條命又怎夠償還的?如今他雖是死了,卻死的太快了!想那些鮫人被他割了千刀,受了萬剮,只一招就讓其斃命,豈不是太便宜他了?應該也讓他嘗嘗受盡折磨的滋味!」
「所以你是找了個幫手,賦予了你一些超凡的能力,才能讓那些化蛇聽命於你?你這周身黑鱗也正是因這而起?而熏吳山洪澇之事恰是你們交換的條件?」
「我為何要告訴三太子你這麼多?當初鮫人受難之時,我們遍尋東海南海求助,均無果,東海推脫說是鮫人地帶應屬南海管轄,不便插手,南海藉口說曾有一般鮫人願歸宿東海,因找東海,你們兩海,倒是一丘之貉,這球踢的確是有些水平,只是苦了我們,四處求援無門,只有自己另尋他路。三太子現在倒是心善起來,不知關心的是我們鮫人,還是怕日後事情鬧大了,牽連到你們東海呢?」
黑鱗鮫人的咬了咬牙,手指因攥的緊了些,關節有些發白。想來這仇恨在她心中已經根深蒂固無法根除了。
「當初鮫人之事並未引起重視確是我東海失職,但你因己之恨枉殺無辜難道就該理所應當了嗎?」
「三太子真是笑話,有仇就要報了,憑一己之力若是報不了,那就只有不折手段了。三太子到現在還說這風涼語,皆是因為你還不知道仇恨是什麼?你還沒有遇到喪失至親之痛。不知道心頭之人離去之苦。若是體會過了,還能這麼說,我鳳靈便自會刮目相看了!」
不想這個自稱鳳靈的小丫頭,出口一語竟然這般的犀利。
「就算你為了報仇,引我入瓮觀那菱鏡之象,想必不是為了借我之手殺死趙晟吧?那你又是有何目的?」
「三太子別總是一口一個目的的,鳳靈只不過想讓你們了解下鮫人的處境,也讓你們日後明白所受之難,只不過是應有的報應!」說着剛才面上還見嗔怒的臉上,忽的揚起她常見的詭異的笑,這笑里像似藏着一個不為人知的陰謀。
「此言何意?」
「兩日之後你變知道了,現在……你的跟班來了,我該閃了。」說罷,她只一旋身就不見了。
這是什麼妖術?她消失的如此迅速,他都還沒有來得及反映,便不見了蹤跡。可見她得到的力量不小,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
可與她交易之人又會是誰?兩日之後又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忽然間,他眸中精芒大閃,面上焦慮無比。
兩日?兩日之後吳晉城將有一場一年一度的龍舟比試,他早有考慮,可這一時間怎就突然忘了。屆時會有各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出面,是乃吳晉城一年四季中最熱鬧的時候。
難道她是想淹沒整個吳晉城?昔日那熏吳山腳下的洪澇只是一次試水,海河已經相通。她身為鮫人亦為化蛇,便自是也有化蛇招水的靈力。如今萬事皆已具備,只欠她當日一個招水之令,這東海和南海的海水便會頃刻間從海底通道之涌內河,河水暴漲,勢必沖毀整個吳晉城。到那時,真箇城鎮皆會淪為一片汪洋,洪澇成災,東海南海定是難究其責!難道說這是她的另一個報復嗎?
所有的思慮在他腦海中飛快的旋轉着,盤根錯節的糾結在一起。但目前看來,這是最合理的一種推測。
「三太子,那化蛇呢?」追上來的永沉問道。
「她到底是化蛇?還是鮫人啊?」子淥氣喘吁吁,滿面的狐疑。
「其實我覺得她也挺可憐的!」萬代話語一出,便遭到了三位師兄的鄙夷。
「好了,打住,打住!你!你又來了。趕緊收了你的善心!」
「她是鮫人與化蛇共生之女!」敖孓此言一出,三人面色一片愕然。
「難怪又像化蛇,又像鮫人。」
「可怎麼讓她跑了?三太子為何不去追?這下好了,本來任務就要完成了,眼下到手的鴨子你卻讓她跑了!」子淥有些埋怨。
「你沒看她一旋身就不見了嗎?往東往南都不知道,如何去追?」永沉思了思道:「可她即便有化蛇的靈力,怎麼能斗的過趙晟如此多的妖獸?」
永沉果真比子淥心思細膩,考略問題並未只拘泥一面。
「趙晟並非是黑鱗鮫人所殺,但憑她之力恐怕還殺不了他!」敖孓答道。
「那會是誰?」永沉睜圓了眼。
聽聞此言的子淥有些按捺不住的蹦了起來:「對了對了,我方才在趙晟的身邊揀到一根黑羽。」說着從懷裏掏出一根,舉了舉。「喏,就是這根!」他面上有些得意,像似炫耀着自己並非一無是處般洋洋自喜。卻立刻又被永沉打壓了下去。
「這不就是剛才那個黑鱗鮫人的嗎?還以為你得了一個多麼重要的線索!」
子淥又有些急了:「你看看你看看,明顯不一樣啊,那個鮫人那么小,怎麼會有這麼大一根羽毛?」
說着晃倒永沉面前揮了揮。
敖孓一怔接過黑羽,定睛一看,面上愈發的凝重,這黑羽確實不是黑鱗鮫人的,她的羽色雖然也是為黑,可羽莖卻沒有這般粗壯,這看上去像似一個更為魁梧的成年之人才能擁有的,難道還有一個同她一樣的黑鱗鮫人存在?
敖孓正思忖着,在一旁的萬代不驚湊了上來,也端詳着這根羽毛看了半晌,狐疑的緩緩開口:「我也有一根幾乎一模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