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場大決戰,將士心理防線都有一個臨界點。臨界點之上,將士用命,服從指揮;而一旦跌破臨界點,將士就會考慮自身安全,潰敗就在眼前。
六萬羌族大軍成了壓垮大象的最後一根稻草。
此前還在勉力支撐的聯軍,眼見又一支大夏軍殺將而至,終於全線崩潰,或是潰逃,或是乾脆扔下兵器投降。
還在前線奮戰的魏延立即調轉馬頭,在親衛護衛下朝北面逃去。魏延本就是蜀漢王朝借調給劍俠城的,就算劍俠城覆滅,魏延還能回到蜀漢。
如此,魏延又豈會死拼到底。
魏延不知道的是,打一開戰就有一人一直盯着他,此人正是魏延的「手下敗將」來護兒。看見魏延要逃,來護兒沒有一絲猶豫,拍馬追了上去。
「魏延,哪裏逃!」
來護兒一邊叫着,一邊策馬奮力追趕。
見此,魏延逃的更快了。
兩隊人馬一追一逃,很快就脫離戰場,足足走了十餘里。憑藉戰馬優勢,來護兒終於趕上魏延一行,咧嘴一笑,手中鐵槍朝魏延兇狠掃去。
魏延眼見無法逃脫,一咬牙,橫刀立馬,跟來護兒戰到一起。兩人的隨行親衛也是一一捉對廝殺,好不熱鬧。
兩員猛將生於不同朝代,一時難分出高下,奈何魏延遭逢大敗,一心想逃回劍俠城,來護兒則求戰心切,一心想着復仇。
兩人心氣不同,交鋒中自然就有影響。
不過四十餘回合,來護兒就漸漸佔據上風。見此,來護兒戰意愈烈,長槍大開大合,招招致命,勢要將魏延斬於馬下,一雪前恥。
魏延見了,額頭隱隱冒出冷汗。
交戰至六十回合,兩員猛將的武藝水平終於有了一個區別,拼殺下來,到底還是來護兒強上一籌,徹底將魏延壓制住。
兩人再戰十餘回合,魏延一個不慎,被來護兒的鐵槍「嘭」的一下掃落馬下。剛一落馬,來護兒的長槍緊隨而至,指着魏延腦袋。
魏延見了,極為硬氣,道:「某技不如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倒真是一位好漢。
不曾想,來護兒突然一笑,心情暢快至極,再不看魏延一眼,對親衛說道:「將此人押回去。」
「諾!」
卻是親衛之間的對戰早已結束,來護兒親衛隊完勝。
………
待來護兒一行回到主戰場,整場戰事也已告一段落,龍驤軍正在醫治傷員,清點戰損,打掃戰場,收押戰俘。
一切井然有序。
此戰,二十二萬龍驤軍會同六萬羌族大軍,折損兩萬餘人,殺敵五萬,羈押戰俘十五萬,只有不到一萬聯軍逃離戰場。
蕭朝貴已經率部,前去追擊這些潰逃之士。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了不起的大勝。
來護兒折返中軍營帳時,羅士信等人正在跟羌族大軍統帥符煬聊天,見來護兒將魏延押回,羅士信笑道:「多虧來將軍神勇,立下大功。否則的話,聯軍兩員大將都跑了,我們都不知該怎麼向王上交待。」
來護兒一怔,問道:「廉頗老兒逃了?」
按理,廉頗位於陣中,被張遼部困住,不該逃走才是。
張遼羞愧說道:「都怪我一時大意,以為廉頗站在指揮塔上,怎麼也逃不掉,就沒怎麼放在心上。不曾想,等我們的人登上指揮塔,見到的只是一位身穿廉頗鎧甲的軍士。真正的廉頗,早已悄悄趁亂逃走。」
來護兒道:「嘿,這老賊當真狡猾。」
其實就算將廉頗俘虜,這位老將軍也不會屈從於大夏。蓋因廉頗身上早已刻上邯鄲城烙印,在邯鄲城未覆滅前,廉頗斷不會另擇主君。
「這是一位倔強的老頭。」
正是如此,羅士信等人才沒怎麼擔心。
抓住魏延,也算對統領大人,對王上有個交待了。
羅士信看向來護兒,道:「將軍回來的正好,還有一事要勞煩將軍。」
「請說。」
羅士信道:「還請將軍率領所部,立即兵發劍俠城,將此城拿下。」
來護兒聽了,眼中閃過一絲感動。
按理說,攻打劍俠城一事,戰事一結束就該佈置下去。羅士信特意等到來護兒折返,再安排來護兒率部攻城,明顯是要將此功勞讓給來護兒。
有此大功,來護兒恢復原職就不會惹來非議。
都說龍驤軍噬血,豈不知他們內部卻團結無比,人情味十足。
「謹遵將令!」
來護兒努力抑制住情緒,抱拳離開。就在這一刻,來護兒徹底融入到龍驤軍,融入大夏這個朝氣蓬勃的集體。
「一入龍驤,終生不悔!」
………
劍俠城。
前線大軍潰敗的消息傳回劍俠城,風青陽臉色慘然。
這一次風家是輸了個底朝天。
不僅丟了家族根基之地,還得罪了【炎黃盟】。
眼下風家唯一能依仗的只有蜀漢王朝,雖然說,正是蜀漢大軍莫名其妙的消失才導致這一場大敗,可風家沒得選擇。
風家之人沒有猶豫,立刻收拾細軟,直接由劍俠城傳送至成都。
隨同風家之人一起離開的還有青陽劍派門人,未來的風家怕是真的只能以一個武林世家的身份,繼續活躍在荒野舞台了。
荒野爭霸,再無風家什麼事。
只有風清月離開時,眼神閃爍,似乎有着其他打算。
…………
下午五時許,來護兒就率部抵達劍俠城。
領主都逃了,劍俠城百姓自不會做無畏的抵抗,非常乾脆地開城投降。
隨着領地石碑被來護兒親手擊碎,劍俠城徹底成為歷史,【炎黃盟】被斬去一臂,揭開其衰敗的序幕。
這是一個歷史性時刻。
…………
夜間,成都。
匆忙撤離的風家一行,暫時在成都安頓下來。
正所謂:狡兔三窟。
既然有意跟蜀漢姘和,風家又怎麼會不給自己留條後路。
很早此前,風家就在成都買下一大片宅院,一應佈置都是參照劍俠城城主府來的,佔地百畝,安排有專人照看。
如此,風家上下很快就安頓下來。
美中不足的是,到底是寄人籬下,比不得在劍俠城逍遙自在。
好在劉備得到消息,專門派人上門慰問,表示風家在成都就是一等一的世家,受王城庇護。
此番出征,蜀漢禁衛軍連大夏軍的毛皮都沒碰到,劉備也是非常尷尬。出於愧疚,劉備對風家自然禮遇非常。就算是出於利益考量,有風家這樣一個異人家族效力,對蜀漢也是有益無害。
劉備的這一番表態,基本穩固了風家在成都的地位。
…………
風家大院。
因為戰敗,大院氣氛有些淒涼,誰也不願說話。
就在這時,風清月突然找到父親風嘯天。
望着女兒眼中無法掩飾的落寞,風嘯天心中有愧,倘若當初讓女兒一直執掌領地,劍俠城或許不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清月,你有什麼打算嗎?」風嘯天問。
風家是武道世家,偏偏風清月並不醉心武學,到了成都,風家其他弟子或可繼續逍遙,但對風清月而言,諾大的院落無疑是個牢籠。
風清月道:「父親,我想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也好,就當散心,有想過去哪嗎?」
「山海城。」
「你說什麼?!」
風嘯天突然站起,死死盯着女兒。
大夏滅了劍俠城,兩者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敵,風嘯天甚至計劃,在合適的時候對歐陽朔展開刺殺,以報此仇。
可現在風清月卻說要去山海城散心,如何不讓風嘯天震怒。
奇怪的是,風清月此次的態度卻異常堅定,似乎再也不畏懼她的父親,說道:「這是女兒深思熟慮的結果,還請父親應允。」
這一次,風清月要為自己活一回,不再受家族牽絆。
風嘯天神情變幻莫測,先是震怒,再是詫異,接着又若有所思。這是風嘯天第一次見女兒如此堅決,這還是他那個逆來順受的女兒嗎?
「或許,我根本就沒有好好了解她吧!」風嘯天心中苦澀。
良久,風嘯天才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道:「隨你去吧!」
風清月見了,默默行了一禮,退出房間。
風嘯天跟着起身離開,前去拜見他的父親,風家真正的主事人。
這件事,他必須跟父親說一下。
聽了風嘯天的敘述,風老表現的非常平靜,「你不阻止是對的,我們這種家族,本就不能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
「父親的意思是?」風嘯天眼神一凝。
「你們說的那個歐陽朔不簡單啊,我料不錯的話,清月應該會在大夏有一番作為,也算是給風家留一條後路吧。」
風嘯天腦子卻一下轉不過彎來,「父親,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向那位平民小子屈服,這,這也太掉價了吧。」
風老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嘯天,時代已經變了。值此亂世,必有英雄降世,再用老眼光看世界,就要落伍了。」
「父親教訓的是。」風嘯天慚愧。
風老搖頭,神情落寞,「眼下我們寄居在成都,屈不屈服又有什麼區別?」
「兒子無用,累父親受苦。」風嘯天更愧疚了。
「你退下吧!」
房間內,傳來風老一聲長長的嘆息。
一個新的時代正在悄然來臨,衝擊着世家的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