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夕,你別一吃完飯就又跑回房間!」
顧夕身手敏捷地合上了房門,與此同時也將顧媽媽暴跳如雷的喊聲關在了門外。她偷偷地把門打開一個小縫,調皮地瞄了一眼在客廳無可奈何的顧媽媽,迅速關上門背靠在門後,充滿孩子氣地笑了一聲。
實在不能怪顧媽媽發火,國慶假期已經過去了三天,顧夕也就在自己房裏待了三天,期間一步都沒挪過窩,更別說出去串門了。
回到自己房間的顧夕伸了一個懶腰,發出了一聲愜意的嘆息,然後拿起床頭柜上的《西遊記》,悠閒地半躺在床上,一邊快速瀏覽着,一邊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時間快速地流逝,她看完最後一頁,揉揉疲倦的眼睛,正準備放下書休息一會兒,此時放在手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顧夕隨意瞄了一眼,竟是前不久說要去s市找男朋友的寧心。
「怎麼了?終於想起我了?」她放下書,隨意調笑道。
「顧小夕……」從來都是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寧心這次聲音里卻帶着十分明顯的哭腔,把正準備隨口再調笑她幾句的顧夕都嚇了一跳。
「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不問還好,這一開口,寧心拼命壓抑着的情緒瞬間崩塌,握着手機就痛哭失聲,聽得顧夕心都揪成一團。
她認識寧心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麼失控,頓時着急得不行:「你說話啊,怎麼了?」
「顧小夕……」偏偏寧心哭得撕心裂肺,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會斷斷續續地叫她的名字。
心急如焚的顧夕決定放棄了逼問她原因,忙放柔了語氣哄她:「我在呢,你在哪裏,告訴我好不好,我去找你。」
哄了半天,才知道寧心剛從s市回來,這會兒下了火車,正打算往北街的一個酒吧喝悶酒,顧夕說了幾句沒勸住,只得和顧媽媽打了一聲招呼就急忙忙地趕了過去。
北街酒吧離顧夕家裏還是有着不遠的距離,顧夕擔心寧心一個人出事,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了地名就開始給她打電話,無一例外地全部無人接通。
出租車很快在酒吧門口停下,靠近酒吧街道處都是形形□□穿着暴露的男女,從未見過這種場景的顧夕不適應地皺了皺眉,鼓起勇氣往大廳走去。一進酒吧里,顧夕就被光怪陸離的景象嚇了一跳,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幾乎要衝破她的耳膜,她緊緊地抿着嘴,手無意識地揪住衣角,像只不小心進入大灰狼群的小白兔,剎那間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顧夕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強忍着落荒而逃的欲--望,驚慌失措地四處梭巡了一遍,終於在舞池最後面的沙發里看到了正在一股腦喝酒的寧心。
她快步走了過去,一把搶走了她手中的酒杯,在音樂中大聲地喚她:「寧小心,我來了,你醒醒,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寧心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看了她一眼,仔細地分辨了一會兒,確認就是顧夕後,立刻湊了過來,牢牢地抱住她,將頭埋在她的頸窩大哭起來。
顧夕看着桌上的酒瓶,心疼壞了,忙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哄她。
「那個混蛋……我今天……我去他學校找他,聽他舍友說……他經常和一個女生出去開房……」
顧夕感受着寧心的淚水不斷地浸透她的襯衫,不算燙的熱度卻幾乎要灼傷她的皮膚,耳邊都是她帶着哭腔的痛訴,一時間只覺得心疼得不可言說。
她越發痛恨自己不善言辭,明明有一股腦的話想說,卻不知道如何表達,徒有這一張嘴,卻連最好的朋友都安慰不了,只能心急如焚地看着她哭泣。
顧夕揉揉通紅的眼睛,把要落下來的眼淚逼了回去,輕聲哄她:「我們不要他……我在呢……你乖啊……」
寧心哽咽着說:「我……我坐了一天的火車……就是為了見他……見他一面……顧小夕……他怎麼能這樣對我……」
顧夕聞言沒能忍住,滾燙的淚水霎時從眼眶中墜落下來,她輕柔地擦去寧心眼角不停滾落的眼淚:「我們不理那個人渣,你別哭了,你一哭我心裏難受。」
寧心抱着她絮絮叨叨地說着醉話,哭着哭着就趴在她的肩上睡着了。顧夕剛想喚來服務員結賬,手機鈴聲就在一片嘈雜中響了起來,她躡手躡腳地拿起來一看,頓時在心裏暗道一聲糟了。
——手機顯示陸朝顏來電。
「朝顏哥……」顧夕捂着話筒忐忑地叫他,帶着一絲絲的幻想希望陸朝顏沒有聽到這邊震耳欲聾的音樂聲。
顯然,幻想之所以稱之為幻想,就是因為它有着不切實際的想法,只一開口,陸朝顏就點破了她的所在地:「我今天買了你最喜歡的黑森林蛋糕……你在哪裏?酒吧?」
「朝顏哥……」一聽他瞬間變得嚴肅起來的語氣,顧夕心裏就是一陣緊張,下意識地叫了一聲。
陸朝顏停下手中開門的動作,轉身往電梯的方向走去:「你去酒吧做什麼?有誰陪你去?」
顧夕看了一眼熟睡的寧心,咬咬牙求救道,「我朋友在酒吧喝醉了,我過來找她。現在她睡着了,剛準備回家。」
「哪間酒吧?我馬上過來。」陸朝顏按下電梯鍵,剛展開的笑容又收斂回去。
顧夕忙不迭報了酒吧的名字,又得到陸朝顏馬上趕來的應允,心裏頓時送了一口氣,不禁暗罵自己對陸朝顏是越來越依賴了。
她掛了電話,試圖讓寧心清醒過來,無奈寧心一喝醉就睡得死沉,低聲嘟囔一聲,把頭往頸窩更深處埋着睡去。
「嗨,美女,你朋友喝醉了?要不要我陪你啊?」
聲音響起的同時,不安分的手也搭上了顧夕的肩,一個長相流里流氣的男人半彎着身,對着顧夕笑得不懷好意。
顧夕側了側身子,避開他的手,咽了咽口水拒絕道:「不需要。」
男人撲哧一聲笑出來,在她身旁坐下:「小姑娘是第一次來這裏?自己一個人喝有什麼樂趣,我朋友都在那裏,一大群人喝才夠勁呢。」他指了指不遠處,和他同樣打扮的幾個人正直勾勾地注視着這裏,見男人的動作,紛紛舉起手中的酒杯朝她示意一番,仰頭一口喝了。
顧夕警惕地看了一眼大門口,陸朝顏還沒趕來,她把懷裏的寧心摟緊,開始拖延時間:「我朋友醉了,我要陪她。」
「這不簡單,樓上有我的一間房間,你把她帶上去睡覺不就得了。」男人低下頭,伸出手要去摸寧心的臉。
「你別碰她!」顧夕下意識拍掉他的手,提高音量說道。
男人的臉色變了變,又重新展顏笑道:「她睡着了就讓她安心去睡吧,可沒必要耽誤你的時間。來,這是鑰匙,我幫你帶她上去。」
顧夕看着男人手中的鑰匙,將嘴巴抿成緊緊的一條線,放在寧心背部的手也在微微顫抖着。她開始努力地回想,體育課上老師教的防身術,以及帶着寧心兩人一起安全逃離的可能性有多少。
很遺憾,幾乎是不可能。
「小夕,我來接你回家。」正當氣氛陷入僵持的狀態,一道低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首次喚她的名字沒有帶着溫柔而顯得格外清冷。
顧夕下意識地望向他,只見陸朝顏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俊朗的眉目在搖曳的燈光下有着觸目驚心的精緻美麗,但顧夕知道,那沒有夾雜着笑意的眼神絕對不是愉悅的象徵。
「這位……你朋友?」他指了指僵坐在一旁的男人,用冰冷不悅的眼神俯視着他。
「不是……」
眼前的男子氣質非凡,眼神冷厲,一看就知道肯定有着非富即貴的來頭,男人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侷促地拍了拍衣袖站起來,乾巴巴地解釋:「這不看她們兩個女孩子在這裏,擔心有什麼危險,來問問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陸朝顏勾起嘴角,彎起一道很明顯的弧度,笑意卻半分沒有抵達眼底:「那倒是要謝謝你了。」
他彎下腰,打橫抱起寧心,不由分說地說:「走,回家。」
*
狹小的車內空間,氣氛卻十分壓抑,道路旁的景色在視野中快速倒退,白晃晃的路燈光灑在陸朝顏臉上,越發顯得溫潤如玉。
顧夕的手指幾乎要把自己的衣角給扯壞了,半晌才鼓起勇氣喚道:「朝顏哥……」
陸朝顏低低地「嗯」了一聲,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寧心她媽媽還不知道她回來,況且她現在滿身酒氣……能不能讓她……在你家住一晚啊……」
眼前紅燈高高亮着,陸朝顏踩下離合器,讓車子穩穩地停在車流中間,才偏過頭看她:「沒問題。但是顧夕,如果我今天沒給你打電話,你準備怎麼辦呢?」
如果陸朝顏沒打電話過來……
「對不起……」
陸朝顏嘆了一口氣,揉了揉她呆瓜一樣的腦袋:「以後出事了,第一時間給我電話。你知不知道兩個人女生去酒吧很危險,何況你同學還喝醉了。顧夕,別讓我擔心你。」
顧夕抬起頭,露出小羊羔一樣純潔無辜的表情,如水光華在清澈明亮的眼裏流動,一波一波似乎要漾進他的心裏。
他清清嗓子,把心裏萌發的那點不安分的念頭打消,發動引擎跟上前方的車流。
「嗯。」過了許久,顧夕才輕輕地開口。
陸朝顏覺得心裏又開始發癢,像有一隻小貓咪用帶着絨毛的肉墊輕輕地在他心裏最柔軟的地方抓了一下。
寧心大哭過後便睡得不省人事,顧夕簡單地幫她擦過身子後讓她安靜地在陸朝顏家的客房睡下。
關上客房的門,顧夕在客廳轉了轉,沒找着陸朝顏,剛想去敲臥室的門,只見陸朝顏提着一個小蛋糕從外面回來,看到她輕聲地說:「你喜歡吃的,吃完了再回去吧。」
顧夕想起他電話里說的「買了最喜歡的黑森林蛋糕」,心裏就像吃了蜂蜜一樣泛着甜甜的味道。
「以後不許自己一個人去酒吧了,知道嗎?」見顧夕小口小口地嚼着蛋糕,陸朝顏開始惡趣味地算賬了。
「嗯。」
「晚上出門要提高警惕,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說話。」
「好。」
「遇到壞人要知道向外界求救,報警也可以。」
「好……」
最重要的是,第一個想起的人要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