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鸞 章15 步驚心

    這天進入盛夏以後越來越炎熱,使得人心也跟着有些浮躁。一月來,後宮平靜無波,各宮相安無事。然而,太過平靜的後宮反而讓蕭鸞感到不安。

    麗妃的身孕已接近五個月,也因為胎兒越來越大,令她行動愈發笨重,夜裏也總是失眠,加上白天悶熱,她的胃口每日況下。

    容宸聽聞了此事,特命花房的奴才送了兩盆薄荷到紫蝶軒。說是薄荷全株青氣芳香,能安神靜心,疏風散熱,增進食慾。還特意從御醫令挑選了一名醫女青竹前來服侍,以便不時之需。

    蕭鸞自從晉升為婉容便搬到了昭陽宮的漪蘭殿,但她每日都會去傾雲宮陪伴麗妃,直到夜深才會回宮。既然答應了容宸和麗妃會讓孩子平安降生,那她自然言到必行。

    這日陪麗妃正在用午膳,安常侍便來了傾雲宮,見了蕭鸞歡喜道:「奴才猜到婉容肯定在紫蝶軒,這不,連昭陽宮也沒去就徑自過來了。」

    麗妃笑了笑,「能勞安常侍親自走這一趟,肯定是皇上的意思。」

    安常侍恭敬的道:「麗妃娘娘所言極是,奴才正是前來請蕭婉容呢!皇上今兒一個早上都在處理朝政,到現在還未用午膳,就命奴才過來請蕭婉容去一趟未央宮。其實奴才也看得出來,皇上是想和蕭婉容一起用膳。」

    麗妃抿嘴對着蕭鸞輕笑片刻,呵呵戲道:「妹妹還不趕緊回宮換一身衣裳,可別讓皇上等急了。今天就是想留你陪我,也留不住了。」

    蕭鸞輕輕拍打一下她的手,「貧嘴,就你愛取笑我。」

    安常侍忍不住笑出來,「那奴才先回未央宮回稟皇上。」

    「安常侍慢走!」二人將安常侍送到門口,這才折回屋內。蕭鸞正要坐下,麗妃卻將她從凳上拉起來,「妹妹還不趕緊回宮換一身漂亮衣裳,讓皇上等急了可不好。」

    蕭鸞瞅了一眼麗妃碗裏的飯菜,「我若不盯着你,你哪能好好的吃飯。」

    麗妃紅了臉,「你儘管放心,今兒我胃口還不錯。皇上遣人送來的薄荷還真是管用,我現在胃口也好了許多,夜裏也能睡足了。」

    蕭鸞故作不信,「你這是敷衍我,還是說真的。」

    麗妃撇了嘴,竟將她往門外推,「哎呀!你還是快點去,能和皇上用膳是多好的事,能得皇上越多寵愛,封妃就不是問題了。」

    蕭鸞拗不過她,「好了好了,我這就去,你也別推我了,要是動了胎氣可怎麼好。」

    「有醫女照料着,你就放心好了。」

    蕭鸞無奈一笑,拿她沒有辦法,這才起身回宮。

    .

    蕭鸞到未央宮時,容宸正在看書。聽了安常侍的稟報他將書籍放下,只上前牽了蕭鸞的手,走到已擺滿山珍海味的膳桌旁坐下,還稟退了周圍奴才。

    他拿起玉筷,夾了一塊荷包裏脊放入口中,細嚼慢咽,「麗妃這幾日如何。」

    蕭鸞失笑,「那個青竹每日都沒有回稟皇上嗎?」

    容宸抬頭,一雙眼深邃如夜,「朕這幾日政事繁忙,連後宮都未踏進一步,哪有時間見旁人。」

    蕭鸞只拿起玉筷,給他夾了一摞清涼三絲,「皇上吃點這個比較下火。」

    容宸眉目微蹙,漸漸露出笑來,「你覺得朕的火氣很大?」

    蕭鸞的目光無比柔和,淡淡道:「方才進來,看着皇上案上的茶杯都被打翻了,那茶水將幾本奏章弄濕皇上也無動於衷,就猜到皇上肯定發過火。」語落,她又試探問道:「莫非是哪位大臣又惹皇上生氣了?」

    容宸面容微怒,食慾全無放下玉筷,「多年來甄丞相和孟將軍二人是針尖對麥芒,各不相讓,但在朕的面前還是有所收斂。可今日在朝堂上,二人竟當着朝廷大臣的面因軍餉之事大言不慚,完全不把朕放在眼裏。當真是志得意滿,還想大權獨攬了。」

    這話不難聽出君臣已然失和,蕭鸞心中感嘆,甄、孟兩家竟已走到這步,真是大快人心。她望着他竟笑出了聲,「他們二人當年為先皇建立大周都曾立下汗馬功勞,又是大周的開國功臣。所以他們都無需向對方低頭,自然是會據理力爭,互不相讓。但嬪妾認為,皇上是天子,君臣畢竟有別,若倚功造過,必致反恩為仇。既然他們不能慎重自持,那他們的暗鬥,皇上靜觀其變不是更好。」

    容宸被這一席話說得有些迷糊,「靜觀其變?」

    蕭鸞壓低了聲音,「皇上何不讓鷸蚌相爭,坐收漁翁之利。」

    .

    直到戌時蕭鸞才離開未央宮。天已黑盡,她卻無心回宮,於是去傾雲宮看下麗妃。

    此時麗妃並不在宮裏,侍奉的宮監說,娘娘說她晚膳吃得太飽,叫了兩名貼身宮婢去了上林苑散步,一會就會回來。蕭鸞在紫蝶軒等了半個多時辰,終於放心不下趕去了上林苑。

    夜色中冉冉升起的月牙透出淡淡的光色,使得皇宮愈發寂寥。

    蕭鸞一路尋去,終於在太液池找到了麗妃。太液池周圍翠柳成行,奇花、異草、假山遍是,時不時還有一陣淡香襲來。

    遠遠望去,麗妃從宮婢手中接過一個個似蓮花樣發光的物體,然後放入湖中。蕭鸞仔細看清楚那湖中飄着的一點點火光是何物後,心中不由大驚,急忙沖了過去。

    「姐姐,你在作甚?」突如其來的一聲喚將麗妃和那兩個宮婢嚇得不輕,都滿面慌張的看着蕭鸞,並同時將手藏於背後。

    「妹……妹妹。」麗妃開口,吞吞吐吐。

    蕭鸞將她藏於身後的東西奪過來一看,果真是一盞河燈。

    「姐姐,河燈在皇宮是用來祭祀先人的,皇宮只准在每年的七月十五中元節由皇上和皇后祭天以後才可以放入太液池。現在不過六月下旬,離中元節還有大半個月,你難道不知現在私放河燈,是對先皇和皇宮的大不敬。」蕭鸞有些憤怒,又斥喝那兩名宮婢,「就算娘娘不曉得這個規矩,難道你們也不曉得嗎?」

    宮婢立馬跪到地上,連連道:「婉容息怒,婉容息怒,奴婢知錯了。」

    麗妃愣住,無辜道:「妹妹,我只是想保佑我皇兒平安降生,聽說放河燈能讓河神看到,就會保佑我和皇兒。」

    蕭鸞立覺不對,疑心大起,「你聽誰說的。」

    「是個老嬤嬤,我以前沒有見過,宮裏人多,見到生人也是常有的事。看她年紀不小了,還能喊出我的封號,我就……我當時也沒多想。她只是說,看我肚子碩大肯定是個小皇子,然後就道放河燈會保佑我和皇兒平安。」麗妃喃喃說道,一臉的淳樸善良。

    蕭鸞聽她說完,心中大體明白這是個局,她立馬吩咐其中一個宮婢先把驚疑不定的麗妃帶回宮,而後和留下的這名宮婢,去上林苑找了較長的樹枝,將還未游開的河燈一盞盞的鈎上岸。直到太液池中看不到一點光亮。

    她問宮婢一共放了多少盞河燈,可她也記不得了,只說可能有十多盞。看着已經撈上來的十二盞河燈,蕭鸞嘆氣望向一池波瀾,只希望一切安好,隨後和宮婢趕回了傾雲宮。

    麗妃仍舊心神不定,見蕭鸞手持河燈進屋,慌忙問,「妹妹,要是被皇上發現了,會不會將我關進冷宮,就像當時的容妃姐姐一樣。」語罷,她哭出聲來。

    蕭鸞一動不動的看着她,陷入沉思,一絲表情也不流露。


    「妹妹,姐姐真是愚鈍,發生了那麼多的事,還是這般不小心。」麗妃哭得愈發傷心。

    「姐姐!」蕭鸞終於起唇,眼中堅定,一字一句清楚的道:「現在還不到那一刻,也不一定會被人發現。但如果,我說的是如果,真的被人發現你私放河燈,你一定不可承認,無論如何也不可。因為私放河燈這罪對於嬪妃來說,不小。即便你現在身懷龍裔,也保不准到時候太后和皇后找你的麻煩。姐姐現在已是后妃眼中的刺,若她們大做文章,皇上縱然是天子,也不能無視宮規。」

    麗妃含淚點頭,「我記下了,可是,我很害怕。」

    蕭鸞勉強扯出一抹微笑,「別怕,今晚之事,一定要裝作毫不知情。」

    她已做了最壞的打算,既然她們已有行動,遲早也是避不開的。而現在她最擔心的,是此事會無端挑起一場後宮風波,其最終目的,是要除掉她和麗妃。

    一夜無眠,蕭鸞在輾轉反側中熬到了天亮,去鳳陽宮晨省時麗妃並未前來。聽皇后說,她昨夜受了風寒,已免去今日晨省。

    接下來的幾日,也算相安無事。

    .

    悶熱的氣候被一場夏雨澆滅,天也涼快起來。一連多日沒有睡好,今兒午膳以後蕭鸞總算來了睡意,於是小憩會兒,卻被門的「哐當」撞開聲驚醒。

    錦繡面露焦容,上氣不接下氣,看得出她是一路奔過來的,「不好了,婉容,皇后帶着後宮幾位娘娘去了傾雲宮,好像是麗妃出事了。」

    蕭鸞翻身而起,心中大感不詳,只吩咐錦繡去未央宮請皇上,然後很快趕到了傾雲宮。

    紫蝶軒的正堂,皇后坐在正前方的位置上,左右的四方凳坐着容妃、淑妃等幾位一宮娘娘。而麗妃跪於中間空出的地上,渾身顫抖。

    蕭鸞不顧一切進去請安,皇后瞥她一眼,怒目橫視,「蕭婉容你先出去,現在本宮要和各宮主子問麗妃話,還輪不到你在一旁。」

    蕭鸞的心霎時涼了幾分,道:「麗妃娘娘是犯了何事,需要皇后娘娘和各宮娘娘親自審問。麗妃娘娘身懷龍胎,跪於地上實在不妥。要是傷及了麗妃娘娘和龍胎,恐怕皇上會龍顏大怒。」

    「放肆!」皇后拍案而起,「本宮做事一向有分寸,還輪不到你在這裏指手畫腳。」

    蕭鸞忙叩頭哀求,「皇后娘娘息怒。」

    皇后橫手一擲,一盞有些破爛的河燈扔在蕭鸞眼前,「本宮曉得蕭婉容和麗妃感情甚好,可蕭婉容你自己看看,麗妃都做了些什麼。」

    蕭鸞已料到此事,撿起河燈一望。這是一盞用絲綢和竹籤做成的河燈,上面還繡着一行字,「望我皇兒平安降生,早日成為太子,將來登基為帝。」

    「娘娘,嬪妾絕對沒有放過河燈,這不是嬪妾放的。」麗妃哭喊着,臉上淚跡斑斑。

    「如今宮中只有你身懷龍裔,這河燈上面清清楚楚寫着,望我皇兒平安降生,早日成為太子,將來登基為帝。麗妃,尚且不說嬪妃私放河燈的大罪。就是你覬覦太子之位,對皇上存不敬之心,已是罪加一等。現在證據確鑿,你難道還想狡辯。」皇后眼中戾氣之色有增無減,「本宮會馬上稟報皇上和太后,讓皇上太后定奪。」

    「就憑一個河燈和上面繡着的字,就斷定是麗妃所為,恐怕難以服眾啊!皇后娘娘。」魏昭媛嗤笑出聲,「娘娘既然說做事有分寸,怎的在這件事上如此急着定麗妃的罪呢?」

    皇后怒氣未消,厲道:「昭媛的意思,是本宮有心冤枉麗妃了?」

    魏昭媛笑了笑,「嬪妾不敢,只是這河燈有些蹊蹺,說不定是有人嫉妒麗妃,故意陷害呢!」

    淑妃倏地站了起來,走到中央跪在麗妃身旁,「娘娘明鑑,此事是嬪妾和幾個宮人一同看到的,絕對沒有冤枉麗妃。前幾日,嬪妾和宮人都親眼看到,麗妃在太液池放河燈。當時嬪妾想着都是宮中姐妹,不想揭穿。若不是太液池這幾日下雨漲水,這河燈也不會飄到岸邊被嬪妾發現。可當嬪妾看到那些字以後,實在覺得麗妃大逆不道,有違宮規,才會不顧姐妹之情告發麗妃。」

    蕭鸞動了動唇,原來,是淑妃。這個局果真設得天衣無縫。

    皇后目光緊盯着魏昭媛,「昭媛你可聽到了?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說什麼?」

    魏昭媛無奈止了音,孟淑儀火上澆油道:「看來真的是麗妃覬覦太子之位,所以才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來。可麗妃即便已有五個月的身孕,她又是如何得知她腹中的龍胎就一定是皇子呢?看來這麗妃為了生個皇子,真是煞費心機,甚至不惜一切探知胎兒性別。」

    「嬪妾沒有,皇后娘娘,嬪妾真的沒有。」麗妃掩面痛哭,有些奔潰。

    皇后絲毫不為所動,對麗妃很是失望,「本宮馬上去稟報皇上和太后。」話音落,她在韋姑姑的攙扶下往門外走去。

    「皇后娘娘請留步!」經過蕭鸞身旁時,蕭鸞鎮定的叫住了她。

    皇后止步,但並未回身,「怎麼?蕭婉容還是不相信,還想替麗妃求情。」

    蕭鸞攜了絲冷笑,格外認真的道:「此事與麗妃無關,都是嬪妾一人所為。」

    這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麗妃不可置信的看着蕭鸞,「妹妹……我……」蕭鸞對她使了一個眼色,她才把口中的話咽了回去。

    皇后猛地轉過身來,「你說什麼?」

    蕭鸞站立起身,「嬪妾說,此事都是嬪妾一人所為。嬪妾和麗妃娘娘情如姐妹,很想娘娘能給皇上生下皇子。因為嬪妾家世平平又無德無才,想在後宮站住腳的確只能依靠麗妃娘娘。麗妃娘娘若能給皇上誕下皇子,那嬪妾將來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

    「荒謬!」皇后顯然不信此言。

    蕭鸞目光看向淑妃,又道:「那晚是嬪妾私下代替麗妃娘娘去放的河燈,天黑模糊,又隔得遠,是淑妃娘娘自己看錯人了吧!」

    淑妃臉色大變,反駁道:「不可能,那晚本宮和宮人都看得真真切切,就是麗妃,怎麼可能是蕭婉容。」

    靈鸞露出笑,「淑妃娘娘如此肯定是麗妃娘娘,可真是不巧,那晚去放河燈的並不是麗妃娘娘,而是嬪妾。嬪妾已經承認,難不成淑妃娘娘還要誣陷麗妃娘娘嗎?而且,都說是晚上去放的河燈,夜黑露重,淑妃娘娘看錯也是情有可原,可如果真的冤枉了身懷龍裔的麗妃娘娘,這個大罪,娘娘您可就擔當不起了。」

    「你強詞奪理!」淑妃氣得全身戰慄,「本宮絕對沒有看錯。」

    「都別說了!」皇后喝道,只沉默的思忖了片刻,她纖白的玉手竟伸向了麗妃,「你先起來。」

    麗妃含淚望了皇后一眼,慢慢起身,「謝謝皇后娘娘。」

    「先將蕭婉容禁足在漪蘭殿,淑妃也禁足在自己宮裏,等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再做定奪。」皇后的聲音冷中帶有嚴肅。

    「皇后娘娘!」淑妃驚喊出聲,卻被皇后一個眼神給嚇了回去。

    整個正堂終於安靜下來,正在眾人都以為事情已先告一段落之時,只聽得一聲通報,容宸已大步進來,聲音夾雜了濃厚的怒氣,「到底出了何事?」

    在場的人不敢怠慢,款款欠身請安,「皇上萬福!」

    容宸瞄了一眼皇后,又環視了各個嬪妃,目光最後落在蕭鸞身上,「到底出了何事?」

    皇后立馬稟道:「回皇上,蕭婉容私放河燈,此事還在徹查。」

    容宸眉毛一揚,走到前方位置上坐下,半響,淡漠的望向各位嬪妃,「怎麼個私放河燈?朕就覺得奇怪,今兒麗妃宮裏竟能如此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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