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鸞趕到未央宮時,容宸正在大發雷霆。安常侍見了她仿佛像是見了救星,帶着懇求的語氣道:「蕭美人,你來真是太好了,皇上正在氣頭上呢!您趕緊進去勸勸皇上。」
一眼望去,容宸滿面怒容一言不發的坐在案前,似有所思。
蕭鸞走至他跟前,撿起被他擲於地上的書籍,「皇上何必發這麼大的火。」
「王婉容自盡而亡,那背後使壞之人,恐怕再難找出。」容宸怒不可遏的道,手中茶杯擲飛而下,傳來清脆的破碎之音。
蕭鸞無視他的憤怒,反而笑道:「嬪妾來也是為了此事,皇上想不想聽嬪妾一言。」
容宸抬頭,蹙眉看着她。
「王婉容的死甚為可疑,方才嬪妾去暴室見了王婉容最後一眼。如果她真是咬舌自盡,口中必定血流不止,死後嘴唇也應蒼白無色。但是嬪妾卻發現她雙唇烏紫,倒像是中毒而亡的表現。」
容宸目光漸漸森冷,「你的意思,她並非自盡,而是有人暗害。」
蕭鸞笑道:「應該是殺人滅口。」
「嘭!」容宸拍案而起,「朕的後宮是愈發陰狠手辣了,竟連趕盡殺絕之事也做得出來。」
「爭寵在後宮並不奇怪,我相信那背後之人地位非同小可,她不但能操控嬪妃替她做事,還對皇上的子嗣有殘害之心。」蕭鸞心中已然肯定,「皇上認為這個人會是什麼身份的人。」
容宸沉思片刻,謹慎出聲,「皇后?孟淑儀?還是……」他並未說下去。
蕭鸞早已猜到容宸對甄家和孟家存有戒心,只是沒想到他對她們二人已經疑心到這地步,「皇上為何不猜忌淑妃和魏昭媛,還有……容妃。」
容宸一揮手,不允道:「淑妃家世不高又位居妃位,還育有容珞,她從來膽小怕事,絕不是能做這種大事之人。魏昭媛朕就更不相信她有害人之心,因為魏瀾是朕的心腹,她也算是和朕一同長大。至於容妃,她雖然不同於淑妃那樣膽小怕事,但她入宮多年,如果真存有歹毒之心,當年她懷瑜兒時,也不會被他人害得差點小產,性命不保。」
蕭鸞只將玉佩放在案上,「往往膽小怕事之人,才真正做得出惡毒之事。如能避開別人的懷疑,當然可以安然無恙。」
容宸睨了一眼玉佩,滿面寒霜,「這是朕的皇兒才配擁有的玉佩,怎會在你手上?」
「嬪妾猜想,淑妃大概也是被人控制,才會對王婉容下此毒手。」
容宸有一瞬的怔松,未能明白她此話寓意。蕭鸞接着道:「那個暗處之人很聰明,她不會讓自己身旁的人下手,因為怕遭人懷疑。所以她很會掌握別人的弱點要挾別人替她做事,王婉容如此,淑妃也亦如此。這個玉佩是嬪妾在王婉容死去的房間裏發現的,想來淑妃昨夜曾去探視過王婉容,還不知不覺對她下了毒。不過淑妃臨走時匆忙,將玉佩遺落在了暴室。」
此話一出,容宸眼中泛起猩紅的血絲,狠狠捶打桌案數次,「淑妃,竟敢……」
「還請皇上不要打草驚蛇,既然淑妃甘願冒着危險替她做事,肯定是有把柄在那人手中。所以現在皇上若質問淑妃,她定會和王婉容一樣,隻字不提。說不定,還會枉送她的性命。眼下只有淑妃是引出那人的關鍵,嬪妾認為此事暫且不要過多追究。假以時日,嬪妾相信,那人還會下手。麗妃的龍胎,她們盯得很緊。」
容宸細細聽完蕭鸞的話,原本憤怒的表情變得十分複雜,他上前扣住她的手腕,失了一直的冷靜,「你到底是誰?你入宮是想成為朕的女人,還是有其他目的。」
蕭鸞絲毫不迴避,「兩樣都有,我不但想成為皇上的女人,還想幫皇上剷除敵黨。」
容宸的手瞬間鬆開,眼底最後一絲暖色也消失殆盡,「你想要什麼?」
蕭鸞附以淡淡一笑,「皇上,如果嬪妾幫助皇上得到了想要的東西,皇上能否也答應嬪妾,給予嬪妾一直想要的一個權利。」
容宸一愣,炙熱的怒氣悄然褪去,臉上掛出一抹哂笑,「你想要皇后之位。」
「大周建國僅僅十一年,根基並不穩妥。能和皇上並肩擔起天下的女人,如果沒有一點智慧和膽識,是不可能協助皇上穩固天下的。無論是當年的呂后,還是後來的竇後,誰不是獨擋一面的巾幗女子。」蕭鸞自信而道,容宸真正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女人,所以她才這麼大膽說出心中此想。
「哈哈!」容宸大笑出聲,「看來朕的蕭美人野心不小。」
「可以成為皇上心腹的女人,區區一點野心又算得上什麼?皇上是嬪妾的夫君,是嬪妾未來的依靠,皇上好了,嬪妾才會跟着好。如果只會一味的去爭寵,卻忽略了身為皇上的女人應該恪守的本分,那這樣的女人皇上要來又有何用。」
「那朕倒是要看看朕的蕭美人,是否有如此膽識和智慧能和呂后竇後相提並論。」容宸神態中突顯堅定,又有一抹掩不去的欣賞。
蕭鸞低眉而下,嘴邊生出一抹冷笑。等着吧!她會將整個後宮都握於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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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休息了數日,蕭鸞才去鳳陽宮晨省,以為她會是最早到的一個,卻沒想到是最晚的。儀元殿中早已坐滿了嬪妃,大家相互閒聊,好生熱鬧。皇后今日心情不錯,也難得和嬪妃聊得甚歡。
蕭鸞匆忙進殿請安,皇后客氣的受了蕭鸞的跪禮便吩咐她坐下,「你怎的不多休息幾日,皇上已經免了你這月的晨省,就是要你好好休息。」
蕭鸞笑道:「嬪妾已無大礙,讓娘娘勞心了。」
麗妃笑了笑,「如今宮裏就屬妹妹最為珍貴,那日皇上不顧一切衝進火海救你,真是讓大家都懸起了一顆心。」
皇后對麗妃點頭道:「這是蕭美人的福氣,這幾日宮裏大小事不斷,本宮都快應付不了,加上王婉容畏罪自盡,真是操碎了心。」語落,她溫婉巧笑的看着蕭鸞,「所以本宮都沒時間去看你,今日看着你精神不錯,也就放心了。」
蕭鸞恭維的回以一笑,「都是托娘娘的福。」
孟淑儀眉毛一揚,聲音格外凌人,「看不出蕭美人還是下了工夫的,進宮不過數月,就把皇上的心套牢了,為了救你連龍體也不顧,還真是好福氣。」
皇后斂了笑意,望着新晉的雲伊兒,將話題轉移,「少府已將你的綠頭牌做好,這些日子要多和教導姑姑學習,過不久就要開始侍寢。」
孟淑儀臉色微微一變,又將不滿指向雲伊兒,「雲昭儀進宮晚,是得好好學習。」
雲伊兒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加上家世不比孟淑儀差,根本不將她的蠻橫無理放在眼裏,「本宮會好好學習,不會像某些人,學了宮規當沒學一樣,以為自己是將門之後,就可以目無一切。」
孟淑儀猛地站起身,纖纖玉指直指雲伊兒,「你有本事再說一句。」
雲伊兒傲慢的站起,抬平視線與孟淑儀對望,「淑儀好大的脾氣,可也別忘了,本宮是昭儀,在淑儀之上,若淑儀連最基本的禮儀也不懂,那便跟着本宮再學習一次。」說完她向皇后行了一個大禮,「皇后娘娘長樂未央。」
孟淑儀氣得渾身顫抖,卻又無可奈何。
魏昭媛攜了一抹別有意味的笑意也悠揚的站了起來,「雲昭儀和孟淑儀脾氣未免也太大了點,你們難道都將皇后娘娘當作擺設了嗎?」原本是勸解的一句話,說出來卻讓皇后很是沒有面子。
蕭鸞冷冷笑了,甄家、孟家、雲家還有蕭家,果真四個女人一台戲。後宮嬪妃家世過大,也是一場風波。看這樣的局勢,遲早是要斗得你死我活。怪不得容宸對後宮不省心,連這後院也是明爭暗鬥,更何況是前朝,恐怕早已內外堪憂。蕭鸞突然有些可憐容宸,這皇帝,還真是不好當。
這副情景,連容妃、淑妃和麗妃也不敢開口。說起來,三妃是平衡後宮勢力的關鍵,可真正到了這時候卻起不了任何作用。
皇后終於大怒,站直了身子正要呵斥她們三人。此時殿外卻傳來了高昂的通報聲,「聖旨到!」
這三字才是平息怒火的良藥,所有人都噤了聲,恭恭敬敬的跪下。
安常侍進殿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傾雲宮美人蕭氏,溫正恭良,性嫻禮教,自入宮以來深得朕心,故冊爾為正五品婉容,賜居昭陽宮漪蘭殿。欽此!」
這道聖旨令在場的嬪妃都變了臉色,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特別是方才爭鋒相對的那幾人,更是怒眼看向了蕭鸞。
安常侍笑着提醒道:「蕭婉容,還不接旨。」
蕭鸞這才反應回來,從安常侍手中接下這道聖旨,「謝主隆恩。」
安常侍笑着退出大殿,回未央宮復命。
矛頭,似乎又指向了蕭鸞。
不知是誰,高挑的來了句,「這宮裏才死了個王婉容,皇上這是要把這個位置給補上嗎?也不知皇上寓意何為。」
孟淑儀聽了,原本不樂意的心情也變得樂意起來,「話可不能這麼說,怎麼說晉封也是好事,咱們還是要恭喜蕭婉容。」後面三個字,她說得格外深重。
雲昭儀竟也笑出聲,戲謔道:「婉容可比美人高了幾級,雖然王婉容沒能給宮裏留下個好印象,想來這蕭婉容應該能給姐妹們做個榜樣。」
「都給本宮住嘴!」皇后怒氣暴漲,冷喝出聲,「以後誰在提起王婉容,本宮必定治她一個忤逆之罪。一個個都不能給本宮省心,就知道耍嘴皮子。」
整個大殿頓時變得肅冷無比,麗妃見事態不對勁,竟裝作不舒服暈倒在了地上,鳳陽宮一時變得無所措手,眾人都大驚失色的看着,不知如何是好。蕭鸞也嚇得不輕,和幾位宮人趕緊將麗妃送回了傾雲宮。
人才將放到床榻上,蕭鸞便着急吩咐宮人去請御醫,麗妃忽地睜開了眼睛並坐了起來,「妹妹,我沒事,別去請御醫,我方才都是裝出來的。」
蕭鸞愣了一下,「姐姐,你這是……」
麗妃笑了笑,「方才那場景,個個都像是吃了火藥似的,都是針對妹妹來着,我不那樣做,還不知要鬧到什麼時候。」
蕭鸞簡直哭笑不得,「你真是嚇死我了,你有身孕,知不知道這樣讓我很擔心。」
麗妃只是一味的笑着,「我的演技是不是很好,連皇后也被我嚇得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