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婚車的李宸就將蓋在頭上的蔽膝扯了下來,後世的人都以為在古代成親是要蒙紅蓋頭的,其實並不然。李宸也說不好紅蓋頭那玩意兒是怎麼開始玩的,總之在大唐不需要紅蓋頭,她拿在手裏的那塊布,不過就是她上婚車的時候,蓋在頭上避免讓外男看到她的容貌所以才蒙的,但是不蒙也沒關係,不會有人說失禮。
她聽着車外的喧鬧聲,想起了路上還會有障車族之類的湊熱鬧,李宸臉上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輕嘆一聲。
她那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就這麼戛然而止。
後來婚禮到了公主府進行的傳氈、撒賬、坐帳、和交杯酒,到最後李宸覺得自己已經累快要虛脫了。
好不容易一套婚禮流程走完了,接着舒芷過來在李宸耳旁輕言了幾句,問她晚上是不是要跟駙馬同房。
李宸一愣。
她都忘了,公主和駙馬同房是先要徵得公主同意的,以後她是不是願意和宋璟同房也是每天要掌燈的。
李宸看向身旁的宋璟,兩人如今已經成親,連合卺酒都喝過了,她累得感覺自己如今是強撐着精神,而他看着竟然還精神十分不錯的模樣。
李宸心裏有些嫉妒。
似乎是察覺到了李宸的視線,宋璟轉頭,便對上了她的視線。
宋璟劍眉微挑,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看向她,似是在詢問一般。
李宸默了默,跟舒芷輕輕點了點頭。
兩個本就算得上是陌生人的年輕男女,忽然成親了,能毫無障礙地滾床單嗎?
李宸有些想像不能,但新婚之夜,她要是不和宋璟同房,是要做什麼?單是父親那邊,就過不去。她為了選宋璟當駙馬費勁心思,然而新婚之夜就不同房,父親還不得以為是宋璟哪裏得罪了她,回頭就將宋璟給辦了。
好不容易全部折騰完,駙馬宋璟的衣衫換了下來,李宸身上的嫁衣和臉上的妝容也洗乾淨了,眾多的女官侍女也盡數退出去,已經是一更天了。
兩個年輕男女在榻上相對而坐,大眼瞪小眼。
宋璟在李宸面前,顯得十分淡定,淡定得讓李宸覺得有些彆扭。真是奇了怪了,她是公主,她彆扭什麼?
李宸眉頭微蹙,看向宋璟,「宋璟。」
宋璟抬眼,淡淡地「嗯」了一聲。
李宸:「……」
宋璟那雙黑眸與她對視半晌,忽然問:「你希望我怎麼稱呼你?公主?永昌?」永昌公主,閨名李宸。聽聞她幼時還沒有邑號的時候,聖人和皇后殿下稱呼她的小名是宸兒。
李宸被對方十分跳脫的問話弄得愣了下,大概也是累得腦子不轉了,傻傻回答:「……永昌就可以。」
宋璟眼角微微一挑,看向她。
燭光下,對面的男子本來就十分俊美,適才那麼眼角微微一挑,似乎是挑出了無限風情一般。李宸默了默,明明宋璟看着是冷清禁慾型的,沒想到私下之時,居然還這麼會撩人。
李宸面無表情地想,要不我就看在他這麼撩人的份上,吹了蠟燭跟他睡了吧。
李宸還在想着的時候,宋璟走了過來。
李宸一愣,「你做什麼?」
宋璟到今晚,才真正算是有機會將李宸看真切了,她長得是十分好看,迎親之時她臉上頂着妝容,如今鉛華洗盡,一頭長髮披在身後,眉不點而翠,一雙大眼睛充滿了生氣,她似乎是十分喜歡咬唇,從這帳中只剩下他們兩人之後,她咬唇的次數絕對多於三次。
宋璟微微一笑,手伸至李宸胸前的衣帶,優雅長指輕輕一扯。
&住手,誰讓你解衣服的!」語氣羞惱。
宋璟正在解衣服的手頓住,眼睛看向她,語氣徐緩而平和:「莫非,公主嫌棄璟?」
李宸被噎住,打了一下腹稿,準備了一大串理直氣壯的話,準備要訓宋璟一頓。就算是他們今晚真的要圓房,他應該要讓她有點心理準備才正常。這種事情,難道不是應該水到渠成的嗎?至少跟她聊聊天說說話,哪有人直接上來就解衣帶的!
就在李宸打算開噴的時候,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宋璟的耳朵上,發現他的耳朵……好紅,從耳根到耳輪,都好紅。
原本已經打算要噴火的永昌公主眨了眨眼,注意力轉移得非常之快:「你耳朵好紅,是不是在害羞?」
宋璟:「……」
李宸登時啼笑皆非。
從在長安縣衙她見到宋璟的時候開始,這個傢伙就表現得異常淡定,不論做什麼事情都不緊不慢,一路被人單挑吟詩作對,他沉着應對,好不容易婚禮程序走完了,該要歇息了,李宸想着到底是兩人頭一次見面,難道不會覺得生疏尷尬?誰知道這傢伙竟然沒有,十分主動地走過來要幫她解衣帶。
敢情弄了半天,他的淡定沉着什麼,都是裝出來的?
宋璟迎着李宸驚訝的視線,冷聲說道:「公主想多了。」
李宸眨了眨眼,原本十分疲憊又有些糾結的心情忽然就變得好起來。
她乾脆整個人趴了過去,鼻尖快要碰上宋璟的鼻尖,帶着十分明顯的調戲意味,「不是說好了,讓你叫我永昌嗎?」害羞就害羞,裝什麼淡定。
少女的馨香一下就傳了過來,宋璟再怎麼着,也是在血氣方剛的年紀,平時自律慣了,又跟叔父在外遊歷,身邊是真的沒什麼貼身侍女。平常在他身邊服侍的,是書童曉文,男女之事,他也並非是一無所知。
說起來宋世釗也是一把辛酸淚,但凡是家中有個祖父或者是祖母,又或者宋璟的母親尚在,或許宋璟身邊就會有個像是通房這般的侍女。
男女之事,自然也就無師自通了。
可偏偏宋璟孤苦,父親祖父早早去世,幾年前母親也去世。半大不小的少年跟着叔父在外頭遊歷,看似什麼都不講究,可到底也有些怪癖。他特別不喜歡與人有肢體接觸,不論男女。如果有,那麼那個人必然是他所信任之人。
這可愁壞了宋世釗,宋家幾代單傳,別搞不好就斷在宋璟這兒了。
於是,某天宋世釗就拿了一本看似十分正經的冊子給了宋璟。
彼時還是一片白紙的宋璟看着叔父支支吾吾的模樣,十分莫名其妙地接過了叔父給的冊子。宋世釗自認已經做得科普的責任,一溜煙兒地就跑了。
宋璟少年站在原地,低頭,手中的冊子上寫着的是《歡喜記》。
&喜記》是個什麼東西?
宋璟呆立了半晌,然後拿着冊子回書房,小冊子第一頁的配圖就是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坐在花叢間的臥榻上,香肩微露,姿態十分不正經。
少年被震驚了,手一抖,冊子就掉到了地上。
然而過了半晌,又止不住好奇,鬼使神差地將冊子撿了起來,繼續翻。說起來,那本冊子也算是圖文並茂,講的是男女之間的那些事,不止有男人和女人,還有男人和女鬼,男人和狐妖花妖魚妖的風流韻事,但主題不外乎一個:陰陽調和。
配圖若是只看臉,男男女女,鬼鬼妖妖倒是一個個都長得十分好看。若是不止看臉,那就太讓人不能直視了。
宋璟一邊震驚一邊又忍不住將那本《歡喜記》翻完了,結果當天晚上做了個噩夢,夢到有一個長得異常妖艷的妖怪張開血盤大口,竟然一口將他吞了。
被噩夢驚醒的宋璟皺着眉頭把叔父給的《歡喜記》從枕頭底下抽了出來,然後一把火燒了。
男男女女的那些個事,他約莫也就是知道大概是怎麼一回事兒。
而此刻,李宸忽然湊了過來,少女馨香縈繞在鼻端,宋璟腦子裏忽然就想起了多年前翻閱過的《歡喜記》。她妍麗的臉龐就在眼前,鼻子幾乎要湊上他的,而且她臉上的笑容帶着十分惡意,好似是想要將他窘迫的模樣逼出來一般。
李宸見宋璟愣住,那雙細長的眸子幾乎都睜圓了,忍不住歡快地笑了起來。
&真的是在害羞嗎?」
眼前男子已經不止是耳根和耳輪都紅了,而是臉上都開始慢慢紅了起來。,李宸越看越覺得好玩,每個淑女內心都有個女流氓,想要調戲一下美男。於是,李宸伸手,想要戳一下宋璟已經泛紅的俊臉,「我瞧瞧你臉上有沒有很熱。」
可手才伸了出去,就被宋璟扣住了手腕。
&許鬧。」她湊得這麼近,軟玉溫香,讓宋璟那年輕而又易受刺激的感官發出警告。
李宸瞪大了眼睛,嬌蠻輕斥:「你是我的駙馬,憑什麼我要聽你的。我要碰碰你的臉,放手。」
宋璟就這麼握着她的手腕,一言不發。
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會兒,李宸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眼前的宋璟呼吸忽然就變得沉重起來,而那隻扣着她手腕的掌心,溫度高得驚人。
李宸:「那個……我……啊呀……」
就在她要退開的時候,那隻扣着她手腕的手忽然用力,將她整個人扯了過去,她趴在了宋璟身上,而他順勢往後倒,已經抱着她已經倒在了榻上。
李宸被他那麼一拉,有些惱怒地撐起身體,「宋璟!你—>
她發威還沒開個好頭,又被他扯了下去。
宋璟將她扯下去之後,用巧勁翻了個身,他長手長腳將李宸壓制住,雖然神色自持鎮定,可那紅通通的耳輪出賣了他。
他望着李宸,聲音有些低啞,「永昌,我們不是要圓房嗎?」
李宸:「……」
真是個好問題,並且他問得十分理所當然,李宸竟然無言以對,只好隨他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