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溫州府永嘉縣,驕陽高照,天空一片蔚藍。
周墨白勉強起床來,就肅立窗前,望天際雲捲雲舒,看庭前花開花落。周府大院幾進幾出,樓台亭閣,高低錯落掩映在紅花翠柳之間,幾座假山池塘旁邊,停棲着幾隻叫不上名字的鳥兒,嘰嘰喳喳鳴叫。
新采的明前茶,用滾水沖泡,在白色的鈞瓷茶盞里優雅地搖曳,散發出暗自幽香。
再好的香茗,也掩蓋不了心中的惆悵。
穿越固然沒有什麼問題,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可是沒有路沒有橋怎麼辦?似乎魯迅說過,世上本沒有路……
身處於五百多年前的大明王朝,要走出一條自己的路似乎也不太容易,起碼目前看來簡陋的生活條件就讓周墨白眼前就面臨着不小的遺憾。
比如,沒有夜店,沒有比基尼,沒有KTV陪酒小妹,甚至沒有像樣的洗手間,簡陋的馬桶在顫顫巍巍的木板上,一邊黃河泛濫一邊還得謹防一朝不測……
尤其是丫鬟飛燕,不知道怎麼回事從來對周墨白都是不冷不熱的,每日裏按時端茶送水、洗衣疊被,就是對他一臉北極冰川的臉色,弄得周墨白一直疑惑究竟誰才是主子。
當然,這個貼身丫鬟還是相當養眼,身材發育得相當不錯,胸部頗有規模,居然有將近一米七,那兩條銷魂的大長腿在長裙里若隱若現,引得周墨白心痒痒。
據說,古代貼身丫鬟通常都是洞房之前的陪練。《紅樓夢》裏面賈寶玉就是和襲人共赴巫山會雲雨,對一個男人來說,和後世一夫一妻制度相比,古代這些規矩實在是太人性化了。
於是周墨白嘴角掛起邪惡的笑容,忍不住嘿嘿嘿嘿猥瑣地竊笑起來。
正盤算着,身後噼里啪啦的腳步聲,這種熟悉的節奏,不用回頭,就知道是飛燕了。
飛燕端着一碗參湯大步流星走進來,依舊面色冰冷道:「少爺,夫人吩咐你得趕緊喝了,這是老爺當年從關外帶來的老參……」
「放桌上吧!」
飛燕背過身去,盈盈一握的腰身輕輕一扭,長裙裏面臀部收攏出一個誘人的弧線。
古代的姑娘應該還沒有胸罩,裏面的小衣應該都是肚兜,那一雙溫軟的玉乳羞澀地躲藏在裏面,想起來都覺得風光無限,周墨白可恥地想入非非了。
他眯縫着眼睛,嘴角掛着一絲口水,伸手拍向飛燕的肩頭:「飛燕呀……」
尚未觸手,長裙下的嬌軀一顫。
飛燕滴溜溜一個轉身,周墨白沒看清她使了什麼手法,只覺得一股大力從腰間騰起,自己身不由己往門口飛了出去,在空中旋轉了七百二十度,以一個標準的花式跳水姿勢飄逸的墜落在地,只是落地方式不太雅觀,牙幫子率先着地,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摔得周墨白眼冒金星、渾身生疼。
「淫賊……」飛燕雙掌舞花弄影,回身一個劈腿穩穩立住,嬌叱一聲,「你又想幹什麼?」
這是跆拳道?還是柔道?還是散打?
周墨白像一隻被摔暈的大章魚,以一個誇張的姿勢躺在地上,哆嗦着直翻白眼、抽冷氣,咧着嘴已經顧不上叫疼了,心裏只是在想,怎麼飛燕剛才說的是「又」呢。
飛燕見他半晌叫不出聲來,知道大約確實摔得厲害了,遲疑一下,還是小心翼翼伸手過來,還未扶起他來,周墨白立刻呲牙咧嘴地嚎叫起來:「哎喲喲喲……小心,斷了斷了,胳膊、小腿、還有肋骨……」
「真斷了您就哼不出來了!」飛燕冷冷道,「誰讓你又起壞心思,活該。」
「天吶,連少爺你都下這麼狠的手,回頭我找個武大郎,把你嫁過去,哎喲喲喲喲……」周墨白話還沒說完,飛燕一鬆手,又重重摔在地上,頓時叫喚起來。
飛燕俊俏的少女臉上浮起一絲怒氣:「少爺,當年飛燕流落江湖,蒙老爺夫人收留,待飛燕猶如親生閨女一般,如此大恩,銜環結草已是難報,飛燕早已當自己就是周家的人了,此生當好生伺奉老爺夫人。少爺平日裏遊手好閒,作浪蕩兒,在外拈花惹草,回來還貪圖飛燕顏色,軟硬兼施就是想佔便宜,若非看在夫人面上,飛燕早將你打個殘廢。」
額!沒看出來穿越前這個正主在自己貼身丫鬟眼裏竟然如此不堪。
「少爺最好收起你那些歪腦筋壞念頭,不要動手動腳,上次羞辱飛燕,您的手可是差點被打斷了。」飛燕目光中閃過一絲凌厲。
上次?
看來自己以前就犯罪未遂過,怪不得剛才她說「又」。
周墨白小心肝小小哆嗦了一下,沒想到古代高手怎麼這麼多呀,連個民間的貼身丫鬟都會功夫?也不知道什麼來頭了。
唉!退一步海闊天空,來日方長!
再說,好男不跟女斗!
尋找到台階下了之後,周墨白掙扎着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長長嘆了口氣,尷尬地笑笑:「飛燕,其實少爺我一向是與人為善以德服人,孔夫子說得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不學無術!」飛燕冷冷道,「那是詩經……」
「額……詩經也是孔夫子整理的。」周墨白的臉皮一向比較厚實,絲毫不以為意,「飛燕,其實我就是想問問,前日我是怎麼昏倒的?」
問清楚來的途徑,說不定,還能穿越回去!
「哼……又裝瘋!」飛燕譏誚地撇撇嘴,「少爺你幹了這麼件轟動永嘉縣城的好事,居然想不起來?」
「到底是什麼事?」周墨白確實記不得昏迷之前的事了,但看見飛燕的眼神,似乎自己碰到的不像是什麼好事。
飛燕帶着疑惑的眼神盯着周墨白足足看了半柱香,忍不住扶額自言自語:「少爺難道是被揍傻了?這次昏迷醒過來後怎麼好像變了個人似的,竟然連自己做過這麼驚天動地的事都不記得了……」
「看你這麼說,那一定是件相當轟動的事?」周墨白眼睛一亮。
「少爺,您和吳公子那日相約到百花樓喝酒,人家頭牌花魁如煙姑娘布下珍瓏棋局,言道破解者可邀之共賞桃花,品簫弄琴。
「少爺您本來棋藝就差,偏偏要強出頭,當着眾人之面又破不了棋局,還耍賴說道這是死局,偏生碰到楊知縣的公子楊文武也在場,戲謔了您幾句,你們就爭執起來。
「本來您平日裏也是欺軟怕硬的,那日偏又鬼上身似的,被那吳公子擠兌幾句,就和楊知縣的公子扭打起來,您平日裏都是欺負小孩,大約是頭一次和大人打架,結果少爺您被人家揍了個半死,我們尋到你的時候,你就已經人事不知了。」
欺軟怕硬,欺負小孩,這些丟人的細節被周墨白自動過濾,但是為百花樓頭牌花魁爭風吃醋讓周墨白着實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有魄力,有擔當!簡直就是後世富二代泡明星的翻版,周墨白的眼眶舒潤了,內心狠狠地被自己的壯舉感動得一塌糊塗。
不過那個楊知縣的公子,下手也太黑了,典型的衙內作風,也不知道大明朝有沒有檢舉揭發、上訪投訴的地方,回頭一定要寫封信反映一下楊公子浪費國家財物偷窺下人洗澡與繼母私通等等莫須有罪行。
「哼哼,那個楊什麼?楊文武,真不是個東西!」周墨白恨恨道。
「俗話說,民不與官斗,少爺受此羞辱,老爺夫人不敢說什麼,但飛燕受恩周家,自當報恩,怎麼也得教訓教訓他。昨天晚上,飛燕打聽得楊文武和幾個狐朋狗友到酒樓里喝酒,就偷偷守在暗處,待那廝喝得醉醺醺的獨自回家路上,飛燕跳出來用麻布口袋蒙住他的頭,略施懲戒。」
啊喲……
周墨白倒抽一口冷氣,上下打量了一下飛燕,不由得另眼相看,蒙麻袋打黑棍都不帶眨眼的,這個丫鬟……了不得呀!
「那楊文武……你揍了他一頓?」周墨白試探地問了問。
「哼,對待這種混蛋,還用客氣,我還用上棍子了,估計臉也被打腫了。」
「飛燕,」周墨白淡定地指導,「下次打完以後,還可以找個糞坑……」
「…………」
飛燕睜大了眼睛,被周墨白無下限的節操擊敗了。
至於自己的同伴吳公子,周墨白腦中閃現出一張微胖的臉蛋,既遙遠又清晰,似乎這個人跟自己關係還不錯。
此人大名吳應卯,字三江,如果記憶不錯的話,乃是吳中四大才子祝枝山的外孫。
自己被揍的零碎記憶裏面,這廝好像是鑽進桌子底下,毫無義氣地落荒而逃了,自己伸出求救的手想要拉住他,似乎還被踹了一腳。
唐伯虎、祝枝山、文徵明、徐禎卿,這一個個都是在大明朝閃閃發亮熠熠生輝的名字。
但這位祝大才子的外孫,似乎為人處事與先祖頗有些出入,自己怎麼和這號人是好朋友呢,十足的損友。
「哦,喝花酒,爭花魁?嘿嘿,少爺我還有這等雅興?不愛江山愛美人,衝冠一怒為紅顏,那如煙姑娘是不是被我感動得死去活來?」周墨白得意洋洋起來。
「額……少爺,你這次昏倒醒來後好像真的有點不同……」
「哦,有何不同?」
「……恩,有點說不上來」
周墨白面帶微笑,循循善誘道:「是不是覺得少爺我比起以前更加風流倜儻,瀟灑飄逸,所謂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出淤泥而不染,越紅塵而高潔……」
周墨白滿含期望地看着飛燕的嘴,終於等到她猶猶豫豫道:
「少爺似乎……有點像中了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