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呢?去,把她找來。」
麥小余這句話,以及說話時的動作、語氣,都讓錢宏友和年輕人感到不爽。
很不爽!
錢宏友是誰?
文藝頻道大佬好多年。別說文藝頻道的工作人員,就是台里大領導的親戚,見到他照樣起身問好,也不敢在他面前用這種語氣說話。
比如說他身旁的黃俊輝,就是新時代年輕人的楷模,表率。
人家是副台長的侄子,最近特地調來文藝頻道,在單位從不擺副台長侄子的架子。
更重要的是小伙子有眼色會做人,知道該把領導放在什麼位置。
人前喊領導,人後喊錢叔,對領導尊重有加,自身態度端正,深明「領導先走」的道理。
這樣的好同志,領導當然要重視,要大力培養。
這不,《小聲怕怕》播出沒幾天,收聽率突破1%大關,躋身文藝頻道收聽率前三,在台里引起小範圍轟動。緊接着又有商家聯繫廣告贊助一事,領導果斷拍板——好同志,該你上馬了!
不但要扶你上馬,還要送你一程,將老一輩的優良作風延續下去。
咳,強調一下,這可跟你叔是黃副台長無關啊!
於是錢宏友讓李雪聯繫麥小余,來台里敲定《鬼吹燈》版權。
版權不明晰的話,怎麼叫送一程?又怎麼跟商家簽訂廣告贊助合同?
黃俊輝對錢宏友自然是感激涕零,但是麥小余……《鬼吹燈》的作者而已,也敢對我指手畫腳?
涵養,要涵養……
忍着怒火,黃俊輝平靜的說道:「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小聲怕怕》欄目的新任主持人,這幾天一直都是我來講述《鬼吹燈》。你這本小說很新穎,聽眾反饋不錯……」
「跟我說這些幹嘛?」麥小余抬起一隻眼皮,「去把李雪找來。」
我艹!
涵養,要涵養……
「李雪只是單位的實習生,還有許多工作要做,她……」
麥小余再次打斷黃俊輝的話頭,沖錢宏友一揚下巴:「你去。」
錢宏友正在抽煙,差點沒一口煙嗆死。
咳咳咳咳……
你在跟我說話?
小黃剛才沒告訴你我是頻道總監?
你指使我一個當領導的,去找實習生?
「看來沒什麼好談的。」麥小余起身,「今晚停播《鬼吹燈》。」
什麼意思?
威脅嗎?
你作為一個個體,竟敢威脅國家單位?
我……
好吧,我原諒你一次。
錢宏友臉色陰沉的掃眼黃俊輝:「小黃?」
涵養,要涵養……
黃俊輝擠出涵養的微笑:「麥先生你先坐,我這就去把李雪找來。」
「快點啊,我時間很寶貴。」
幾分鐘後,黃俊輝帶着李雪來到小會客室,李雪一頭霧水。
黃俊輝說道:「小李,你的朋友堅持讓你在場。你在這兒也好,一起聽聽有助於我們溝通。先去給領導和我倒杯水。」
麥小余拍拍身邊的沙發:「過來,坐這兒。」
這……
李雪看看錢宏友和黃俊輝,又看看麥小余,很為難。
黃俊輝不為難,他難堪,很難堪。
涵養,要涵養……
到底錢宏友是老江湖,拿出領導風範,輕易化解眼前的尷尬。
小黃,這都十一點多了,還喝什麼水?
儘快敲定版權,中午我還有個重要飯局呢。
來,坐我旁邊。
小李,你也坐吧,看來你朋友和你關係很好嘛。
李雪欠着身子坐在麥小余身邊,錢宏友微微頜首,黃俊輝開口道:「麥先生,今天找你來,主要是想談談……」
「跟班閉嘴,有重要飯局的說。」
涵養,要涵養……
這回不止黃俊輝,連錢宏友這個老司機都在默念「涵養」二字。
錢宏友是真心不願搭理麥小余這個不着四六的愣頭青,可是想到黃副台長的拜託,黃俊輝的主持人前途,還有商家的高額廣告贊助,以及自己的上進,他決定原諒再麥小餘一次。
習慣性咳湊兩聲,錢宏友打着官腔開口。
先是極力讚美燕京廣播電台的悠久歷史和深遠影響力,然後強調文藝廣播頻道如何如何受京城聽眾喜愛,接着落到《小聲怕怕》欄目,說這個欄目的收聽率多高多高,提高了多少多少作者的人氣和名氣。
如同作報告般,滔滔不絕說了一大堆,期間黃俊輝很有眼色的倒了兩回水,最後話鋒一轉。
你這本《鬼吹燈》吧,內容一般,不過勝在新穎;行文平淡,好在我們頻道的主持人功底深厚,吸引了不少聽眾。
現在還沒有出版對不對?
看看,我沒說錯吧。
你運氣挺好,我們頻道正在嘗試創新。因為你這本書類型新穎,我們決定買斷這本書的版權。
現在完本了嗎?
還沒有?
你看看,你們年輕同志吶,做事就是毛糙。
今天先簽個授權和版權買斷協議草案,回去趕快寫完拿來,我們還得有專人審核呢。
買斷?
呵呵。
麥小余看眼李雪,後者目瞪口呆,顯然也是第一次聽到錢宏友的安排。
你丫還挺會玩。
你們真是正規單位?
怎麼感覺跟我當騙子的套路一模一樣呢?
麥小余輕笑着問道:「你們準備花多少錢買斷?」
你這個小同志,怎麼張口就是錢呢?
現在的年輕人,就沒有更高的追求嗎?
嗯,價格肯定公允。
台里相關部門原本商定的是八千塊,我後來考慮了一下,決定再給你加兩千,一萬塊怎麼樣?
別嫌低。
作家的道路上,你還是新人,藉助我們文藝頻道的平台推廣宣傳,會讓更多人認識你記住你。等你名氣上去,你下本小說出版的幾率會很高,銷量也可能很不錯。
年輕人,眼光要放長遠,不要總盯着錢。
錢宏友語重心長的說完,慈祥長者般注視着麥小余,他相信自己的諄諄教導,能夠做通麥小余的思想工作。
麥小余沉默了,好幾分鐘沒說話。
李雪擔心他被騙,趁錢宏友和黃俊輝不注意,偷偷碰碰他以示提醒。
然而麥小余張口第一句話,讓李雪的心揪了起來。
「我覺得吧,你說的挺在理。」麥小余深以為然的點頭,然後轉折,「不過呢,你們可能搞錯了一件事,《鬼吹燈》不是我寫的。」
「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是作者。」
涵養,要涵養……涵養尼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