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樓二樓一個雅間裏,一個長身玉立的人站在窗前,靜靜地看着錦繡樓下不遠處發生的一幕。
他手裏擎着一盞高腳琉璃杯,杯中盛着半杯子琥珀色的玉液瓊漿。只是他靠着窗戶站着,久久並未啜上一口。
「賀林這人生來冷僻,怎麼忽然和安國侯府的長房長孫結下樑子了?」
這人的聲音里透着一股子陰冷,聽上去讓人不寒而慄。他的面容隱在暗影里,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他似是在自言自語,又似是在和空氣說話。
久久,他才揮動了一下手臂,沉聲道,「徹查!」
「是,主子!」幽暗的房間裏,一人跟鬼魅幽魂一樣出現在他身後,恭敬地抱拳答道。
而賀林,卻在回府後不久,就被宣召入宮,此話暫且不提。
卻說蔣詩韻搬了家之後,過了兩日,就帶着春蘭姐妹上了街。
上次留在「醉紅顏」那家胭脂鋪子裏的面膜也不知道賣掉沒有,她想去問一聲,若是能賣掉,她再做些,也好賺些銀子。
卻不料此時的「醉紅顏」里,掌柜的正拿着雞毛撣子狠命地抽跪在地上的夥計。
「你個敗家子,狗眼看人低!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做生意就要眼皮子活泛點兒,為人和氣些。你倒好,上門的財神竟然攆了出去?」
他手下毫不留情,一下一下結結實實地抽在夥計的背上,打得夥計哭爹喊娘,求饒不已。
「小的並沒有說什麼啊?誰知道那東西竟然入了那婦人的眼?」夥計被打急了,不由出聲辯解。
「你還說,你還說!」掌柜的越發來氣,「你要是誠心待人,就該問問人家姑娘住在什麼地方,也好去找人家再弄些那東西來不是?可你倒好,東西留下了。把人給趕走了,這不是明擺着瞧不上人家嗎?萬一人家姑娘再把這東西給了別家,咱們還有活路嗎?」
掌柜的氣喘吁吁地一邊打着一邊罵着,好半天。才算是出了一口氣,「去,到街上各家胭脂鋪子打聽着,看有沒有這東西出現?要是有,說什麼也得給我找着那姑娘……」
夥計盯着傷痕累累的背。不敢不從,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溜煙兒地跑出去了。
蔣詩韻一邊逛着一邊踅摸着商機,一路上,專撿胭脂鋪子和藥鋪子閒逛。
在古代,女子公然行醫還是會被人詬病的,雖然她在長公主府上治好了兩個病人,可除了世子夫人的症候還能說得出去,郡主的病壓根兒就不能為人所知的。
想拿這兩個人打個廣告都不可。
試問,有哪個人會相信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能給孕婦治病?這要傳出去。先不說人家信不信,她自己的名聲就先毀了。
雖有一身的醫術,可蔣詩韻還是覺得這條路不是那麼好走的。不過她不是個容易妥協的人,認定了就一定要走下去的。
逛了一圈,也沒發覺到什麼商機。走得也累了,正想找個茶館歇歇腳,忽然身後就有人呼哧呼哧地趕上來,驚得眾人停了腳回頭看去,卻是一個走路一瘸一拐的夥計打扮的人。
時隔多日,蔣詩韻都忘了當初在「醉紅顏」看到的那個夥計了。看了一眼剛要轉頭繼續往前走,卻聽身後那夥計急呼呼地喊道,「姑娘,請留步!」
蔣詩韻甚是詫異。這喊的是她嗎?今兒她和春蘭幾個都帶了面紗,何況自己在京中也沒什麼熟人,這夥計喊的該不是自己吧?
想着自己這是多心了,正要舉步,又聽那夥計迫不及待地追上來,「姑娘請等等……」竟然攔在了她們面前。
蔣詩韻納悶地看着那夥計。不解地問,「小哥喊的是我嗎?」
那夥計篤定地點點頭,滿眼裏都是喜色,「姑娘,跟我去一趟『醉紅顏』吧。」
蔣詩韻一聽這名兒,才認出眼前這人就是那日見過的那個夥計。
他怎麼認出的自己?
那夥計喘了口氣兒,忙解釋,「咱們做生意的人眼睛最是毒辣,姑娘這背影見了一面,就忘不掉了。」
原來這樣啊,看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了。
生意人眼皮子肯定要比一般人活泛的,這點兒蔣詩韻是深表贊同的。
既然這夥計追上來請自己去一趟,那就是自己的面膜有動靜了?
蔣詩韻心裏一喜,忙問,「上次留在你那兒的東西賣掉了?」
夥計忙點頭,「賣了,只一個貴婦人買回去的,小的當時心裏還不安來着,生怕那東西用了會不好。沒想到過了十來日,那婦人又來了,說要多買些,那東西祛疤效果特別好!」
夥計有求於人,說話自然也不藏着掖着的,一股腦兒就倒了實話。
蔣詩韻聽了倒不甚驚訝,她的東西自然是好的,只要有人識貨,就不愁生意沒有門路。
看來這店鋪的掌柜的嘗到甜頭了,這才讓夥計來找她的。
她當即就帶着春蘭幾個來了「醉紅顏」,這次可不同於上次挨夥計的冷臉了,端茶倒水遞果子,夥計使出了全掛子的本事伺候着,掌柜的親自出來想陪。
這姑娘可是他們鋪子裏的搖錢樹,可得招待好了。
想想那一小瓶子的東西,看上去黑乎乎的,竟能賣上十兩銀子,這簡直是逆天了。
想他們那個胭脂鋪子一月也未必進賬十兩啊?
掌柜的滿臉堆笑,殷勤地和蔣詩韻敘着話,「上次姑娘過來,老朽不在這兒,沒想到讓這小兔崽子給壞了事兒,差點兒沒找着姑娘……」
一邊說着一邊狠狠地瞪了那夥計一眼,嚇得夥計脖子瑟縮了下,伺候地更小意了。
蔣詩韻淡淡地笑了笑,這不過是場面話罷了,兩世為人,對這些虛情假意早就不在乎了。
若是沒有利益,這掌柜的肯理會自己嗎?
見蔣詩韻光是靜坐在那兒,並不多話,掌柜的頗有些尷尬,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後日那夫人就過來要貨,不知道姑娘能不能趕得出來?」
「怎麼分成?」半天,正當掌柜的心裏的希望越來越渺小,忽聽蔣詩韻開了口。
他一愣之下,頓時大喜。只要肯張口要銀子最好。
他也着人打聽了,別家鋪子裏還沒有那東西,看來這姑娘並沒有賣於別家,只要商機還把握在自己手裏,什麼都好說。
「四六?」他伸出手掌在蔣詩韻面前比劃了下。
蔣詩韻冷哼了聲,並不說話。
掌柜的又忙討好一笑,「要麼,五五?」
蔣詩韻還是不搭話,掌柜的急了,一拍大腿一咬牙,「六四?」
說完,他瞪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面紗後頭蔣詩韻的雙眼,生怕這姑娘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
「三七!」良久,久得他以為蔣詩韻就要拂袖而去,蔣詩韻方才拍板定了下來。
「成!」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銀子,掌柜的還是點頭同意了。
反正他們也不搭什麼,只不過是代賣一下,三七就三七吧。
剛要點頭,就見蔣詩韻修眉一挑,「所用藥材都是你們出!」
掌柜的坐得挺直的身子忽然就晃動了一下,這還是個小姑娘嗎?簡直就是個人精吶!
不過藥材也花不了多少,歸根結底,他這鋪子還是賺的,等到打出名堂了,何愁不日進千金?
「好!」掌柜的痛快地答應下來,當即就和蔣詩韻簽字畫押,定下了合約。
兩日後,蔣詩韻帶了十盒面膜來,被京中的貴夫人一搶而空!(未完待續。)